眼睛被风雪吹得睁不开,阮星渊伸出鳍摩挲着,可什么也没能摸到。他抬起头,前方竟没有企鹅了。
他走到了尽头。
努力睁开眼睛,风雪簌簌下落,周围的能见度极低,可他还是认出来了。是那只企鹅幼崽丢失的冰块一侧。
紧跟着回忆里的方向走,大风时不时迫使他倒退,雪花在灰色的身体上覆上了一层白,从远处看过去,有一瞬间看着像一只企鹅挂上了白色披风,苦征恶战,荆棘满途。
狂风袭来,备尝艰辛的灰色企鹅摔倒在地,被风吹得滚了好几圈,向着远处滚去,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中。
冰冷侵入身体,冻得阮星渊身体麻木。
他想着,这下糟了,没有其他鹅去救那只鹅崽了。不知道他的企鹅爸爸最后能不能找到他。
灰色毛团滚成了白团子,咕噜咕噜地随着风往前。
直到撞在一个坚硬的东西上停下来。
阮星渊费力地睁开眼睛。
是一只企鹅,胖乎乎的大企鹅。
大企鹅弯下腰来,放大的黑色长喙向着灰色小鹅崽靠近。阮星渊吓了一跳。
紧接着长喙拨动他的身体,将他纳入温软的肚子下。
第15章 鹅记住你了
作者有话说:科普一下: 企鹅靠长相也是分不清企鹅的。所以企鹅都是靠叫声分辨亲鹅爱鹅的。 当企鹅求偶成功时,两只鹅会对着吼一会儿,让自己记住对方的叫声。
阮星渊急促地叫着,小团身体在肚子下蠕动着转了个圈将头冒出来。他深吸一口气,用尽了力气喊出来,不论头顶上的企鹅听不听得懂。
两只鳍努力向前伸朝着冰块边缘的方向上下摇摆,阮星渊半个身体探出去指路,企鹅幼崽灰色的小鳍挥动了好一会儿,才转动毛绒脑袋向后望去,观察着胖企鹅的动作。
企鹅爸爸顿了下,似乎是听懂了,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风雪落在他身后。
阮星渊松了口气。
一大一小两只企鹅贴近冰块的位置走,阮星渊凭借着记忆中的方位指挥企鹅爸爸前行。风雪更甚,雪花落在灰色小鳍上冰冰凉的。感觉到冷,阮星渊换了一只鳍挥舞。
阮星渊的两只小鳍交替工作,一只到冰块边缘附近,他大声喊叫着,两只鳍一同伸出来摆动,毛绒身体挣扎着要从企鹅爸爸的肚子下钻出来。
企鹅爸爸叫了一声,伸出鳍拍拍鹅崽的脑袋,迈开趾将不听话的阮星渊重新收进肚子下。而后挺起肚子,脚下继续向着冰块的方向迈去。一边前行,一边高声鸣叫。
阮星渊仔细听着,心中期待冰块后能够给出回应。企鹅爸爸的叫声在冰块边缘回响着,一声比一声急切,他在等待一只小企鹅的回应。
冰面上覆盖上厚厚一层雪。积了一层雪的冰块并不好走,湿滑的表面刚踩上去趾便顺着向下溜。
尤其对于企鹅爸爸庞大厚重的身体来说,上去就更不容易了。
企鹅爸爸又一次从冰块上滑下来,阮星渊焦急地叫了一声。他甚至没听见后面的回应,也不知道那只小企鹅是否还活着。
他再次探出头去,刚伸出去,头顶上庞大的身体向他压过来,阮星渊吓了一跳,赶紧将头缩了回去。
周围的空间突然挤压过来,阮星渊顺着力道蹬着趾,终于摆脱了企鹅爸爸庞大的身体。
离开企鹅爸爸温暖的身躯后,周围的温度瞬时下降。毛发这挡不住的寒意渗过来,阮星渊两只鳍紧紧贴在肚子前,他抬头看了眼高大的冰块,扭过头朝着躺倒在冰面挣扎着爬起来的企鹅爸爸叫了好几声,待到企鹅爸爸看过来,他抬腿朝着冰块爬过去。
在他的印象里那只小企鹅就在这块冰块后,只是冰盖上这样的冰块太多了,今日的能见度还很低,他真怕自己出错耽误了救小企鹅的时间。他决定自己也试试能不能爬上去,站在冰块上看看后面是否有一只小企鹅,亦或者一小块白色雪包。
肚子贴在冰块上的感觉并不好受,阮星渊几次想松开鳍和趾最后生生忍住了。融化的雪从冰块上向下流淌,上方的白色团块顺着表层掉落,落了企鹅幼崽满头,阮星渊顶着一身的雪花向上攀爬,时不时还要承受掉落下去的困境。
没一会儿,向上攀爬的动作突然顺利了许多。阮星渊向后看去,企鹅爸爸的长喙推着他爬向冰块顶端,他只看了一眼便扭过头专心挥动鳍和趾。
大片雪花滚落下冰块,阮星渊终于够到冰块上沿,他奋力蹬着脚,趴在冰雪上朝上爬。一头栽进厚雪里的时候,他到达了冰块顶端。
没趴多久灰色毛团从冰块上跳起来,顶着风雪步履缓慢地朝着凹陷的边缘前进。
四面八方的风都在向着这处袭来,阮星渊勾着腰背,几乎趴在冰面上前行,他怕自己被风吹跑。可风实在太大了,他想了一下,趴了下来,肚皮贴住冰面,两只鳍充当发动机,撑着地面向前使劲一划。
“呲溜” 一下,他顺着冰面滑了出去,掉落边缘,摔在了被冰块包围的坑中。
好在坑中雪多,他并没有感觉到痛。阮星渊从地面上爬起来四处查看,寻找被埋在雪堆里的小企鹅。
雪花盖了厚厚一层,阮星渊抬腿离开的时候地上留下一个凹下去的大坑。
担心乱跑会踩在小企鹅的身上,阮星渊没敢乱动,他向四周转了几圈,风雪过大吹进眼睛里,看东西很不方便,但他仍旧张开喙一边呼喊,一边观察。
“喂。” 虚弱的声音传过来,有气无力的,但总算是有了反馈。
阮星渊惊喜地迈开步子,走了一步停下来,睁大眼睛在雪地里寻找小企鹅的痕迹。
白茫茫的一片雪地里,四处看着都是平地,雪堆得太快,小企鹅的身体被覆盖在厚雪之下,阮星渊看了许久终于在雪面看到一个黑点。他直觉这是那只小企鹅,迈开腿跑到黑点旁边挖起来。
还不大习惯企鹅的身体,阮星渊只能连鳍带喙甚至还加上了趾一起刨。幼年企鹅的鳍还未褪下柔软的长毛,长出短粗细密的绒羽来,一层层刨下去,鳍也跟着打湿了,湿漉漉地黏在一起。
雪团向着四周飞溅,中央的雪地里出现一个小坑,灰色的毛从这片白中冒出来。看见毛,阮星渊激动地叫了一声,手脚使力更加快速地扒拉着雪地,头也不抬大声呼喊着,每挖一点就要拽一下地上的毛毛,试图将埋在雪堆下的企鹅拉出来。
点点白絮在空中飘飞,无人欣赏这份美景。
小企鹅的身体渐渐露出来,阮星渊低头用喙拨动他的身体,连续拨动了好几下,眼见着小企鹅没有动弹,便用两只鳍和喙将小企鹅扒拉到自己身上,以着微弱的体温为小企鹅送去些许暖意。
阮星渊呼喊着,每喊一两声就低头用喙戳戳小企鹅的脑袋。
小企鹅的脑袋随着他的动作朝下点了点,身体也跟着往下滑。
阮星渊没法,控制着企鹅身体向后仰,两只鳍提着小企鹅的小鳍将他向上拔,这才终于没让小企鹅掉下去。
在小企鹅旁边叫了许久,风雪渐大,阮星渊担心企鹅爸爸没法及时赶到,拖着小企鹅在雪地上慢慢找起躲避风雪之处。
冰块后,大一些的企鹅和小企鹅几乎成为了一体。灰色毛团倔强在雪地上挪动,留下一个个不大的脚印。
阮星渊正收缩着肚子,极力避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将身前的小企鹅顶跑。他走得很慢,看起来,他附身的这只企鹅似乎有些营养不良,竟然没比小企鹅大多少。
拖到一半的时候,两只鳍前拽动的身体动了下,阮星渊听见绵软无力的虚弱童声,“你是…… 那个没学会走路的笨家伙?”
“……” 阮星渊惊慌了一下,担忧着小企鹅会不会来报仇,但又马上想到现在小企鹅没办法动弹 于是他应了声,“嗯,是我。”
小企鹅沉默了下,阮星渊听见他说:“原来你的声音是这样的…… 好吧,这次我会记住的。”
小企鹅毛绒绒的脑袋贴近他的喙,轻轻的,柔柔的,像一片羽毛落在了手心里。
风雪似乎停下,起码阮星渊没感到寒冷。
第16章 回去
小团的企鹅软绵绵地倚靠在身上,体温渐渐回暖,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凉。
只是危险仍然没有过去,寒风夹杂的雪花仍在下落给脆弱的企鹅幼崽们制造危机。阮星渊大声呼喊,脆生生的叫声很快便得到企鹅爸爸的回应。
听见企鹅爸爸的叫声,小企鹅哼哼唧唧,小声说了句:“你怎么还带着我爸来了?还挺聪明的嘛。”
这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听着凭白惹人心疼。
阮星渊挥动鳍轻拍小企鹅的肚子,哄道:“你休息下吧,再坚持会儿我们就出去。”
雪在企鹅前重新堆上一层,阮星渊护住小企鹅的后背,前方小企鹅脚蹬开吹过来的鹅毛雪,让风雪不至于全然向这边侵袭。
上方冰块后发出声响,企鹅爸爸仍在费力地爬上冰块,从这边的角度能够看见上方不住掉落下的雪。
小企鹅扬起脑袋看了下,叹了口气,“真是只笨鹅,你就这么下来,我爸都下不来。” 傻不傻啊。
阮星渊摇头,“能下来的。”
企鹅爸爸的声音从冰块后方一阵阵传过来,上方的雪掉落得更快了,直到声音渐大,听起来就像响在头顶,阮星渊瞬间直起身体,拖着小企鹅往外走。
冻得瑟瑟发抖的企鹅带着怀中的鹅小企鹅向外挪去,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感受到身后企鹅幼崽的不易,小企鹅拍拍阮星渊的鳍,“你松一点,让我站稳。”
阮星渊迟疑了下,“可以吗?”
凶巴巴的童音传过来,“你才不可以!” 鹅怎么可能不可以?!
话音落下,毛绒绒的小企鹅蹬着腿撑起身体。刚站起来时,在地上晃悠了几下,身体不稳看着就要倒下去。阮星渊慌张伸出鳍护住小企鹅。
小企鹅伸出鳍拍了拍阮星渊的鳍,在摇晃中逐渐站稳。
两只企鹅在雪中前行,阮星渊跟在小企鹅的身后,随时准备护住小企鹅。前方的企鹅一走一晃,一直走到中间,小企鹅几次踩歪了,最终都安安稳稳地站在了雪面。
企鹅爸爸从冰块上方探出头来,伸出长长的喙。阮星渊推了推小企鹅,企鹅爸爸张开喙将小企鹅叼了下去,又低头将阮星渊叼起来。
身体升空的一瞬间,阮星渊身体僵硬不敢向下看。这还是他第一次没有安全防护地停留在半空中,他听见心怦怦直跳,却一动也不敢动,唯恐自己掉下去。
下方的小企鹅已经钻进了企鹅爸爸的肚子下,从肚子顺下去的绒绒企鹅羽中探出头来,扬起脑袋看向阮星渊,小企鹅兴奋地说:“怎么样,感觉很好玩吧?”
阮星渊脑中空白,没给出回应。
半空中的风更大了,企鹅身体摇摇晃晃,给阮星渊一种就要被风吹走的感觉。
一直到企鹅爸爸平安将他放下,阮星渊才挪着挤进了企鹅爸爸的肚子下。
见着旁边的企鹅从刚刚起就一直不说话,小企鹅拍拍阮星渊:“你挤一挤,看能不能钻进里面去。”
里面,自然指的是育儿袋。雄性企鹅的育儿袋里还不曾出现过两只企鹅住一起的情况,阮星渊迟疑地按了下育儿袋的入口,望着从入口处探出来的小脑袋,犹豫了下。
这真的能进去吗?
“你快点啊!” 小企鹅的鳍飞速拍打旁边的毛,白色绒羽被拍成扁平的毛毯子,小企鹅着急招呼着育儿袋入口处前呆愣的企鹅幼崽。
阮星渊快冻僵的身体还未回暖,企鹅幼崽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被温暖的地方吸引。从育儿袋里透出来的温度对于现在快冻坏了的他来说实在具有诱惑力,他尝试着探出趾朝着小企鹅让出来的地方踏进去。
上方企鹅爸爸的声音传过来,待在育儿袋里的小企鹅终于不耐烦了,冲着阮星渊催促道:“你这只鹅怎么呆呆的?快点啦,我爸要回去了。”
即便是成年企鹅也不能离开种群生活,尤其是在危险的暴风雪来临时候,寒风暴雪会击垮企鹅的身体。企鹅爸爸为了寻找小企鹅已经离开种群很久了,必须尽快回去。
阮星渊心中懊恼,身体也跟着趾一脚踏进了企鹅爸爸的育儿袋里。
“蠢……” 鹅。
瞬间被压在角落里的小企鹅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噎住了。
企鹅爸爸向着种群走去,连带着阮星渊和小企鹅也感受到育儿袋的晃动。育儿袋里,身体大一些的企鹅尽管缩成了球也仍将地方占得满当,小一些的企鹅被挤在育儿袋的侧壁,可怜巴巴地缩在小空间里。
就要被挤扁的小企鹅愤怒地伸出鳍拍打阮星渊。
“你看着不大为什么这么胖啊!”
阮星渊心虚地叫了一声。他挪了挪,育儿袋随着企鹅爸爸的动作摇晃,阮星渊没挪开,反而整个身体朝着小企鹅倾斜过去。角落里的小企鹅被压个正当头。
鹅崽头抵着侧壁气得丧失言语。
这家伙简直天生来治他的。
小企鹅紧贴着阮星渊的毛,温暖的育儿袋源源不断地将温度传过来,再加上身后的庞然大物同他簇拥着取暖,没一会儿小企鹅受不住,他在阮星渊的挤压中挣扎着转了个方向。
小企鹅愤愤地说:“你真是热死了!”
阮星渊晃了晃身体,权当没听见。
他也没办法啊,他也不想这么毛绒绒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