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萧府,他就命家丁找出雪莲,交给了墨渊。墨渊打开盒子检查了一下,道了句:“多谢萧公子!”抬脚便走。
“哎!”萧朗昊忍不住出声道,“说走就走,你这么急啊?”“怎么?”墨渊回头望向他,“萧公子希望我留下来吗?”
“嗯……算是吧,如果你不急的话,”他转身走向身后的屋子,“进来坐坐,我有话和你说。”
墨渊跟着他走了进去,“萧公子想说什么?”
“你别显得和我这么生分嘛,”他倒了杯茶,放到墨渊的面前,“我们难道就不能继续做朋友吗?”
墨渊坐下来,喝了面前的茶,而后淡淡道:“我们不是朋友,从来都不是。”
萧朗昊怔了怔,道:“你、你这是逼我啊!你的意思就是,要么我和你在一起,要么我们就只能这么生分下去了?”
墨渊奇怪地望着他,道:“这三年来我们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是啊,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他和慕容明燏是朋友,而慕容明燏从未将墨渊当成过奴仆,两人名义上是主仆,实则也是挚友。他们因慕容明燏而相识,可两人之间的关系始终不冷不热的。
可如果他们一直都是这样,为什么现在他却忍受不了呢?
“墨渊。”他忽然道。
墨渊道:“什么?”
萧朗昊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墨渊道:“大概,是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吧。”
“那么久了吗?”萧朗昊愣了一下,“为什么?”
“喜欢就是喜欢了,没有为什么。”墨渊的目光坦诚得竟让萧朗昊有些心虚,“你呢?你又为什么不喜欢我?”
萧朗昊绞尽脑汁,努力思考着不喜欢他的理由,“我,我不喜欢你是因为……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人了。虽然她已经不在了,但是我至今仍然忘不了她。”
“我可以等。”墨渊道。
“你说什么?”萧朗昊诧异道。
墨渊专注地凝视着他的双眼,道:“我说,我可以等,等到你忘记她的那天。”本来应该是很浪漫的话,他说话的语气却一点也不浪漫,反而透出一股有些可怕的执着。
萧朗昊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道:“那要是我忘了她,又喜欢上别人了呢?”
墨渊不假思索地立刻回答道:“我还是会继续等下去。”
“还等?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你喜欢上我、可以接受我的那一天。”
相识三年,萧朗昊是知道墨渊的固执的,被这么一个人盯上,他莫名地感到一阵烦躁,狠心道:“那如果我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你怎么办?”
墨渊漆黑的眸子仍然坚定地注视着他,没有丝毫动摇,“那我就等你到下辈子。”
听到这话,萧朗昊简直欲哭无泪,“这世上那么多人,我不喜欢你,你不会去喜欢其他人吗?怎么就死盯住我一个人了呢?”
墨渊道:“你说对了,我就认准你了。除了萧朗昊,墨渊任何人都不会喜欢。”
感受到他炙热的眼神,萧朗昊忽然觉得面颊有些发烧,恼羞成怒地站起身来,对他道:“我跟你说不通了!你不是要走吗?赶紧走!别在这儿烦本公子了!”
第一百零七章
三日之期已近,慕容明燏坐在洛红鸢的床前,握着他的一只手,眉宇之间凝结着一团挥之不去的愁绪。洛渐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陛下是在为那第二味药引而烦恼吗?”
“寡人是在想,”他注视着那张苍白憔悴、已远不如从前美丽的脸庞,“寡人是否算是真心爱他之人?”“陛下为何会有这种疑问?”
“他说,寡人只是爱他的相貌,于是他毁了自己的脸,为了让寡人死心。”他放开洛红鸢的手,垂下眼帘,黯然道,“只爱相貌怎么能算是真正的爱?”
“陛下不必苦苦纠结于这个问题,”洛渐青伸手将他搀扶了起来,“草民只问陛下一句话,如果您的心头血可以救鸢儿,您愿意为他献出来吗?”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寡人愿意。”
洛渐青淡淡地笑了笑,道:“陛下知道这样会对您的身体有什么影响吗?”“寡人不在乎,只要他能醒过来,好好地活下去。”他平静地回答道。
洛渐青粲然一笑,道:“陛下刚刚证明了,您就是鸢儿的真心人。”忽然,他将一根手指放到了慕容明燏的左边胸膛上,道:“这里,是心脏的位置。用匕首在这里刺一下,记得不
要刺得太深,见血即可。”
明明只是一根手指,却令慕容明燏感觉仿佛锋利的匕首已经刺进了心脏,让他从头顶到脚底都陷入了刺骨的寒冷之中。
洛渐青转过身,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喃喃道:“还剩下三个时辰……”慕容明燏没有听他把话说完,立即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洛渐青从床底下拿出了一个包袱。打开来,里面是一套冬衣,“这么冷的天,不穿冬衣可是要冻坏的。”他自言自语道。
慕容明燏进入御书房,拿出那幅画着红衣少年的画,最后看了一眼,便放到火炉里,任其烧成了灰烬——他怕洛红鸢醒来之后,看到这幅画难过。
他命人拿来一只碗,随后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吩咐道,没有他本人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房门被紧紧关上,他望向“所有人”之中的例外——墨渊,道:“把你的匕首拿来。”墨渊皱了皱眉,“陛下要匕首做什么?”
他并不理会他的疑问,径直走到他跟前,从他的腰间抽出了匕首。“陛下不要……”墨渊刚要阻拦,然而他退后一步,对墨渊摇了摇头,道:“等一下记得把心头血和雪莲送去给洛先生。”紧接着,他扯开自己的衣襟,手握着匕首,对准心脏的位置,刺了下去……
“陛下!”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墨渊迅速夺走了匕首,他的胸膛只被刺破了一点皮。
慕容明燏怒道:“寡人不是说了,任何人不得入内吗?”门外的人结结巴巴道:“是,陛下……可是……”慕容明燏不耐烦道:“到底什么事,快说!”“回……回禀陛下,走水了!”“哪里走水了?”“就……就是病人住的那间房子……”
不等外面的人说下去,慕容明燏已经打开门,朝洛红鸢所在的房间奔了过去。
第一百零八章
待他赶到的时候,整座房子已成为了一片火海,众多宫女和内侍正忙着奔来跑去地提水救火。
“不,不会的,不……”他在原地怔了半晌,反应过来时,便立刻冲向了火场。
“陛下不要!危险!”墨渊及一众侍卫连忙阻拦住他。他拼命挣扎,撕心裂肺地吼道:“放开寡人!他不能死,他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望着那冲天的火舌,慕容明燏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当初在父王寿宴上,他表演的那支凤凰浴火的舞蹈。慕容明燏产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此时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并不是真实的,只是又一场表演而已。
半个时辰之后,大火终于被彻底扑灭。好在这间屋子并不与其他房屋相邻,加上发现得及时,所以火势并没有蔓延到其他地方,仅仅是起火的屋子被烧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
之后,侍卫从废墟之中抬出了两具尸体。
虽然在当太子时就曾几经沙场,也看过尸横遍野,但是在看到那两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时,慕容明燏顿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醒来之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让他差一点就再次昏了过去。
经仵作检验,火场里发现的两具尸体均为男性,其中一具为三十岁左右的成年男性,另外一具则是不满弱冠之年的少年男子。由于尸体的面部和身上的衣物被焚毁得太过严重,所以无法确定尸体生前的身份。但是经过排查,王宫里的人员一个也没有少,那个时间待在那个屋子里的人,只有可能是洛渐青和洛红鸢。
“查到起火的原因了吗?”慕容明燏勉强打起精神,问道。“还没有。”墨渊回答道。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道:“传寡人的旨意,即日起,命京兆尹全力侦查王宫失火一案,一定要查明起火的原因。”
自从他昏迷之后,就一直在床边守着他的上官雪蕊忍不住问道:“死在火里的那两个人,是谁?”“他叫洛红鸢。”
“洛红鸢?”她微微蹙了下眉,“臣妾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慕容明燏转头望向她,双眼却是空洞无神,仿佛被什么东西抽走了灵魂一般,“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画上的人是谁吗?现在寡人可以告诉你了,他叫洛红鸢。这几天住在寡人寝宫里的病人就是他,死在火场里的人,也是他。”
深夜时分,从栖鸾殿中忽然传出一阵女子的哭泣声。那哭声之悲切哀恸,即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要心碎。
路过的更夫不由得打了个喷嚏,裹紧身上的棉衣,往栖鸾殿里望了一眼,又摇了摇头,低声喃喃道:“大王真是造孽,娶了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王后却不珍惜,害得王后只能夜夜悲泣,属实可怜啊!”
但其实,哭声的主人并不是王后,而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年轻女子。此时,她正独自坐在院子里,面前的石桌上摆满了酒菜,由于在寒风中摆了太久,已经凉透。
她拿起一块糯米糍,却并不打算放进嘴里,只是一边看着,一边默默地垂泪。
第一百零九章
婢女小雯透过窗子望着她,疑惑地问道:“蝶舞姑娘是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上官雪蕊倚靠在枕榻边,翻着手里的一本书,“之前她说她的爹娘很早就去世了,也许是思念亲人了吧。”她叹了口气,又道:“也是个苦命的姑娘,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双腿还有残疾。希望有朝一日,她能遇到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吧。”
小雯收回凝望窗外的目光,倒了杯热茶送到她手边,道:“王后见过蝶舞姑娘不戴面纱的样子吗?”她摇了摇头,道:“据她说,不久前她遭遇了一场意外,容貌被毁,所以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脸。”“蝶舞姑娘真是可怜。”
“睡吧,”上官雪蕊将手里的书合上,递给了小雯,“别去打扰她,让她自己静一静。”
半个时辰后,上官雪蕊忽然起了床,没有惊动任何人,披上大氅,悄悄地出了门。行至一扇房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又轻轻地拴上了门。
屋子里没有掌灯,她就在这一片漆黑之中,摸索着,爬上了床。
床上的人似乎早料到她会来,自然地掀开被子,让她钻了进去。她找到那只柔软的手,紧紧握住。那人翻了个身,将她搂进了怀里。
这是个散发着阵阵馨香的温暖怀抱,胸膛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柔软,与她那位名义上的夫君硬梆梆的男人胸膛很是不同。更何况,那个男人在没有被下药的情况下,根本不愿意拥抱自己。
“蝶舞……”她梦呓般地唿唤道。“我在。”因为哭了太久,蝶舞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哑哑的。上官雪蕊道:“不要难过,在你遇到那个值得托付一生的男人之前,本宫都会陪在你身边。”蝶舞没有作声,只是将怀里的她搂得更紧了些。
三个月后。
一座被挖开的坟墓,里面放置着两口简陋的棺材,棺盖均没有盖上,因为里面并没有尸体。
“进京之前她和我说好了,无论复仇能否成功,死后都要一起葬在爹娘身边,所以早早就准备好了两口棺材和刻有我们的本名的墓碑。”
洛红鸢身姿挺直地立在墓前,白衣胜雪,长发也用白色的丝带系住,脸上的表情如冰霜一般冷峻。身旁的凌蛟久久地注视着他脸颊上那道伤疤,没有出声。
他拿起地上的酒坛子,勐灌了一大口,便砸向了坟墓里的棺材。酒坛子被砸得粉碎,烈酒流了出来。
“可是现在,她不配了。”他冷冷地说着,将手里的火把扔进了坟墓里。
烈酒碰到火,立刻燃烧了起来。转眼间,两具棺木就已被火焰吞没。
火苗窜出来,险些燎着他的衣服。凌蛟忙拉住他,往后退了几步。
他拿起另一坛酒,靠着一棵树坐下来,一掌拍开了封泥。他平时很少喝酒,因为习惯了时刻保持清醒。但是现在他想明白了,就算能永远保持清醒又有什么用?他仍然分辨不出真实和谎言的区别。与其把自己搞得那么累,还不如尽情地醉一回。
“今天,她真的会来吗?”凌蛟问道。
他喝了一口酒,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坟墓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淡淡地回答道:“今天是爹娘的忌日,我只等她一天,如果她不来,那我的姐姐就已经死了。”
第一百一十章
凌蛟迟疑着道:“也许她是有苦衷的。”“我等着她向我解释她的苦衷。”他冷冷道。
他从清晨等到黄昏,身旁的地上已摆了七八个空酒坛子。而他仍是目光清明,神情冷漠。
凌蛟陪在他身旁,心中想着他与小时候的那个霜儿相比,真的变了太多,此刻他的眼神,竟然让自己也有些不寒而栗。
天边浮现出第一抹晚霞的时候,凌蛟忽然听到从身后的树林里传来一阵轮子轧过枯枝的声音。“来了!”他兴奋地回头望向树林的深处。洛红鸢却闭上了眼睛。
当看到那个坐着轮椅、身着一袭玄色衣裙、头戴黑色面纱的女子时,他原本有些兴奋的心情顿时冷静了下来,转头去看洛红鸢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