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胆子大敢搜索,则是会在厨房发现吕郎的纸条,在厢房发现可以契合玉佩的流苏。
接着触发女鬼的对话,从中整合出消息,最后——在女鬼大发狂杀人前,制造出吕郎的存在。
也就是多次被提起的“吹笛”。
如同一个环环相扣的恐怖RPG游戏,选项只许对不许错,线索则更不可能允许疏漏,最后还要求当事人有点才艺表演。
这就是A级地点诡异的恐怖之处,对人的观察力和能力都要求极高,普通人进来根本不可能活着出去。哪怕就算是厉害的能力者,也很有可能因为一步疏漏,打出完全不同的结局。
他们的线索应该还有疏漏,这个地方很有可能藏着一支竹笛或者什么笛子,就是为了破局的存在。
诡异不是无懈可击的——“曙光”的规则里就有写。
不过听邪魔他们说,他们只是在大厅里搜了一遍,旁边的房子还没有去过,想必笛子很可能就在里面。
如果没有[笛魂]的存在,温穆清哪怕靠光屏搜出来一堆关于笛子的制造方法,他都必须硬塞给步九,让他赶紧构造出来。
好在他已经想明白了情况,自然就不需要再增加队友的压力。
鱼子酱金灿灿的身体一出现在院落内就引起了全员的注意。
他的身上已经很多地方渗出了鲜血,许多鳞片被撬开,露出了红色白色的肌理,好似他没有皮肤,外表就附着鱼鳞一样。
外面下着的大雨很好地缓解了他的干渴,他将矿泉水瓶往外一丢,朝众人吼道:“退后!这丫的爪子有毒!”
邪魔打着精神再次使用鼓舞的能力,可被雨天压制得聊胜于无。
女鬼从房间里飘出来,长长的尖锐指甲闪着微光,上面沾着不少血肉碎屑,她的表情很愉悦,如同猫逗耗子。
“爪子?”她冷笑一声,一爪拍上去“我的手可称为苏城最美,我的苏绣无人可敌,你这种俗人,怎么懂我跟吕郎的门当户对?”
鱼子酱被她的掌风直接掀飞,身体腾空翻滚两周,撞在了柱子上,他手腕上的“晨曦”受到猛烈一击,并且早已没了防护罩,竟然被撞得一卡壳,自己播放起音乐来。
“小小的人儿啊,风生水起啊,天天就爱穷开心啊~”[1]
高昂活泼的音乐瞬间打断了现场紧绷的气氛,女鬼的动作停滞了一瞬,茫然道:“音乐……吕郎的,的……”
步九趁机拿出异能枪往她身上扫射,女鬼身上多了许多个血洞。她痛呼一声,又变得灵动起来,伤口也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愈合,子弹噼里啪啦落在地上,跟天边的雨一样,成了步九的梦魇。
“我要举报,这人开挂!”他悲愤地道,“这个自愈能力要是交给国家研究,哪里还会有人死。”
温穆清知道这是因为步九的枪的能力并没有高过于女鬼,并且没有找到她的弱点,所以说才会致使完全无效的场景出现。
有些时候就这样,一首歌能让女鬼动作呆滞,有着能力者加持的子弹反倒奈何不了她。
女鬼大骂一声:“你们这群不懂音乐的人别来侮辱吕郎的才华!”
鱼子酱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屁的不懂音乐,这歌听了嗨,让人高兴,它就是好音乐。”
温穆清见鱼子酱又张口拉仇恨,害怕他真的给女鬼一巴掌扇死,便直接提刀自己上。
浑身漆黑,唯有白发在阴沉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明显,身手矫健的青年手中的双刃如同划破空间的闪电,毫不留情地超女鬼的脖颈处刺去。
女鬼反应不及,险些被整个头颅削下来,她急退三步,伸手捂住自己欲掉不掉的头颅,眼中蓄了泪:“吕郎,我好疼……”
女子试图用哀叫唤回情郎的安慰,奈何她所念之人,已遥隔两界。
温穆清一直觉得人要是死亡,就死得干干净净,不要有过多牵连,能不让周围人担忧就不要让周围人担忧。
他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事物,不管是金钱,还是感情。
女鬼变成诡异,拥有了伤害别人的力量,可她却要永远被困在这冷漠的家中,这失去爱人的里巷里,永生永世重复着悲剧。
这又有什么意义?
温穆清不理解这种强烈到极致的情感,也不知道他把女鬼送去跟情郎见面会不会得到两人的感激。
他只是很单纯地想,诡异,造成诡异存在的原因,可真讨厌啊……
女鬼见唤郎不成,心中更怨更怒,连眼睛都红得滴出血来,她恨声道:“没用,你们都没用!我不可能死哈哈哈哈,不管你们怎么动手,我都不会死!”
似乎觉得这样不够,她更狠戾地道:“小鱼,我跟你说,你母亲当时挎着的篮子里装着猪耳朵还有鱼泡,听说是你最爱吃的对不对?”
鱼子酱顿住想要掠阵的身体,浑身颤抖,他发出不成调的声音,如同抽搐一般跪倒在地。
“妈,妈妈……”如同被哽在喉咙里的话语让他一阵晕眩,满眼都是母亲笑眯眯的模样。
“小江啊,我当时不是在海边生的你啊,这么爱吃鱼的小孩我第一次见!”母亲点了点他的鼻子,“还是鱼泡对吧?鱼籽要不要,我记得红烧起来也很好吃……”
“妈,我都成年多久了……”
“那也是孩子!妈妈很快就回来,你饿了就先吃点蛋糕。”
女鬼猖狂地笑着,她指着邪魔邪绅两人:“你们是来找谁?哦——我看看是叫吴英蒋的男人对吧?”
“他的能力还凑合吧,就比你们差一点,若不是漏掉了……我可能还真的翻车呢。”女鬼苦恼地捂着唇,“所以说,为了惩罚他,我可把他做成了金镯子,放在箱子里了呢。”
邪魔如坠冰窟,他一手拉住邪绅的胳膊,颤抖地道:“哥……爸爸他,他。”
邪绅没有说话,淡红色的眼睛却缓缓流出一行泪。
邪魔刚刚亲手从箱子中拿出那串流苏,极有可能就摸到了自己父亲的存在。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戴着手套的双手,把下唇咬出了鲜血。
邪魔邪绅并不是鱼子酱这种野路子出身的人,他们曾跟步九一样参与过对诡异的教育,不过并不是去蒂瓦克学院,而是家传。
他们的父亲被誉为最有希望突破A级的能力者,是当时苏省“曙光”分部的负责人之一。
在A级“里巷”名声鹊起后,作为分部负责人的他毅然选择主动进行任务灭除诡异,可……再也没回来。
邪魔邪绅自知连父亲都对付不了的诡异他们更难处理,但心中的怒火不是因为弱小就可以平息的。
父亲是英雄,儿子怎么可能是孬种!
非战斗系的能力让两人很难独自进行灭除诡异的任务,因此他们疯狂地寻找帮手,基本所有备案过的战斗系能力者都被他们所央求过。
只是大部分人心有牵挂,不想去闯无解的诡异,小部分人则畏畏缩缩,觉得他们不可能完成,只有鱼子酱,这个同为受害者的战斗系,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知道所挂念的人死亡是一回事,但是被凶手以一种极为不屑的语气提出来,却瞬间激起了所有的怒火。
鱼子酱失神地躺在地上喃喃自语,雨点落入他眼睛,与泪水一同落在泥土里。
比起诡异,他更恨的是那时带回生日蛋糕导致母亲出去买菜的他自己。
要是当时带母亲去高档餐厅吃饭呢?或者随便跟平时一样拿家里剩菜剩饭凑合一下,不就能避免母亲的死亡了吗?
就如一般的悲剧发生一样,人们总有无数种后悔,但不管是娴和吕郎的悲剧,还是鱼子酱的心结,都是无可逆转的局面。
温穆清冷着脸,足以烧尽一切的怒火从心头上升,让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格外恐怖。
女鬼的头颅已经安回了脖子上,她满意地看着想要食其肉啖其血的兄弟俩,和明显失去意志的鱼子酱,发出了快意的笑声。
步九在一旁看着,莫名想到了一句话。
——受害者变成加害者,仅仅只需要一瞬间的怒火。
温穆清沉默地冲上去,与女鬼打起来,心中数着倒计时。
女鬼毕竟是能量达到A级的诡异,比起SR卡已经固定上限的b级实力,还是高出不少。
温穆清只觉得身上的伤口一道比一道多,失血带来的失重感很好地宣泄了他的怒火,让他变得冷静下来。
“三。”
女鬼再次伸长的尖锐指甲朝避无可避的他划过来。
“二。”
步九发出了毫无意义的吼声,鱼子酱陡然从地上弹起,挡在了他与诡异面前。
“一。”
第47章 里巷(六)
阴沉的雨幕陡然出现一阵耀眼的白光, 像是有人往地上丢了一颗□□一般,猝不及防下,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瞬的停顿。
鱼子酱完全变成金黄色的身躯挡在了温穆清的面前, 他双臂大张,如同护着鸡仔的老母鸡, 以全然无畏的姿态接住了女鬼刺过来的尖锐指甲。
他背对着温穆清, 又闭着眼, 倒是受到闪光的影响最少。
胸前的鱼鳞没有挡住尖锐的指甲, 已经让他心脏感觉到了难以忍受的疼痛, 可鱼子酱重重地咳了几声,发现自己依旧还有意识。
他下意识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这才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
黑色的长发被随意地束起,一袭白衣不沾雨水,竟还发着蒙蒙微光, 他手中拿着一支白玉笛,上面布满了黑色的裂痕,看起来欲碎不碎。
他挡在鱼子酱和女鬼中间, 没有拿着东西的手抓住了女鬼的袖子,紧紧把她钳住。
一时间场上鸦雀无声,只有暴雨还在尽心尽责酝酿着气氛。
步九咽了咽口水, 大声喊道:“闻折柳!”
被他喊着的那人没有理他, 他没什么感情的眸子盯着女鬼, 脸上的红色花纹如同活物般滑动着。
邪绅和邪魔也险些腿一软跪在地上,两兄弟互相支撑着, 脸色一个比一个惨白,如同打印纸。
邪魔问道:“你认识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他是组织派进来找我们的吗?”
步九胡乱地摇头,他也不知道闻折柳到底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只是说:“稳了稳了,不会出事了。”
他重复着,认定着。
明明上次被闻折柳吓得天天做噩梦,此时见到那单薄背影的一瞬间,步九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想哭,想上去问他你怎么才来。
这心魔可太牛逼了,步九对自己说,闻折柳真踏马帅。
可相对于三人的放松,温穆清知道自己接下来的终场戏就要开始了,他闭了闭眼睛,将自己的意识分为两半。
闻折柳视野中的耐久度疯狂闪烁着,哪怕还没使用能力,就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在往下跌,随之相反的是推荐扮演的数值在上升,很快就会停在了95%。
进度条有了微微的变化,试探性地往前挪了两步。
女鬼娴完全没有动作,任由闻折柳抓着她的手,像是凝固的雕塑。
两个冰凉的非人,皮肤轻触,竟然像是负负得正一般有了些温度。
女鬼露出了一个美艳如初的笑容,柔声道道:“吕郎,是你回来啦。”
“娴已经解决了一切后顾之忧,我们可以一起离开了。”
她的另一只手附上来,盖在闻折柳的手背上,指尖翘起,生怕尖锐的指甲戳伤了眼前这人。
随着女鬼的动作,温穆清感受得到耐久度降低的速度减缓了很多,推荐程度却依旧没动,甚至倒扣了两点。
他定睛看着女鬼的外貌,明眸皓齿,美艳动人,除了头上的血洞有些吓人,确实蛮符合[笛魂]的审美标准。
但在女鬼借着地形优势残害了那么多普通人后,他们之间的沟壑就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因为[笛魂]不只是[笛魂],他是温穆清本人的意志延伸。
脑海中传来一阵阵胀痛,那是属于原本卡牌的性格渲染,它正在试图扭曲温穆清的意识,让他彻底代入到[笛魂]中去。
代入[笛魂]的性格,代入[笛魂]的过去,最终做[笛魂]本来就想做的事情。
但温穆清知道,如果它成功,今天在场的众人,怕是一个也逃不出去。
作为肆意妄为,从来就不是好人的[笛魂],他会为了自己的意愿主动去伤害别人,又或者说,这是他成为卡牌的一个契机。
——尽管表面再如何光风霁月,内里也全是黑泥。
可好在,他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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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折柳没法说话,他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的态度。
他将左手从女鬼的一双手中抽了出来,精神凝作白字,浮空在黑夜里。
[我不是。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女鬼厉声道:“不可能!你手里明明握着吕郎最爱的白玉笛。”
她哽咽着,低低哀求道:“别欺负娴好不好,我知道自己很傻,分不清话的,吕郎……带我走好不好。”
一直沉默地靠在房檐柱子旁的叶绶突然上前几步,手搭在了闻折柳的肩膀上。
他冷声道:“你的吕郎早就死在了那个前来找你的雨夜,他已经不可能带你离开了。”
女鬼双眼发红,她尖锐的声音直直刺入人的鼓膜,让人头脑胀痛:“不可能——!他那么爱我,一定会来带我离开的!”
闻折柳突然重重地咳嗽起来,他用左手抵着唇,眉头深深蹙起,连带着脸色都苍白了不少。
站在红门旁的步九提了一口气,有些着急地跺了跺脚:“遭了,我忘记了闻折柳他还受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