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兄弟,明算账。”J先生一语双关。
此时已经是首都星之旅的最后两天,一家四口几乎玩遍所有的景点,三小只都有些疲惫,这个下午便打算在酒店里休整。
只有大哥今日有约,哄三小只午睡之后便站在镜子面前整理仪容,聒噪的人工智能正在不断向他推荐各种各样的商业谈判套装。
“大哥。”迷迷糊糊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唐一黎一转头就看到幼崽。
小家伙脸上还带着刚刚睡醒的懵懂,白皙的脸颊透着浅浅的粉色,黑发散乱,一只手抱着巴掌大的小恐龙,胖乎乎的尾巴小心翼翼卷上大哥的脚踝。
唐一黎蹲下身,温柔地与他对视,伸手理一理凌乱的黑发,顺便确认幼崽体温正常:“是被大哥吵醒了吗?”
“大哥下午是要去谈生意吗?”幼崽艰难的和要黏在一起的脸皮做斗争,额头抵在大哥的掌心蹭了蹭。
大家长的心软成一片,把幼崽抱起来,走向床边:“嗯,很快就回来。”
“晚一点也没关系啦,”幼崽打个哈欠,从兜里掏出个蓝宝石袖扣来,是前几天在手工店里的作品,还让老二老三问了好几遍是给谁做的,不太熟练地扣在大哥袖口,“这个偷偷的给你,会变得更幸运,不要让二哥三哥知道。”
大哥低声笑起来,胸膛微微振动,把幼崽安放回床上,掖好被角:“安心午睡,大哥会凯旋的。”
第六娱乐分公司离他们入住的酒店很近,出示预约之后,唐一黎从整个分公司的核心穿行而过,一切尽可收于眼底。
各有特色的俊男美女穿行而过,前呼后拥,普通员工忙忙碌碌,秩序井然,各种需要输出交流的信息在网络里飞速穿行,一家公司的心脏在这里稳定地吞吐着新鲜血液。
至少从这一点上来讲,这位走马上任的J先生管理有方,而办公室前,彬彬有礼询问他的人精秘书,则使他更为坚定这一点。
唐一黎最后对着旁边的镜子确认了自己的装束,摸着幼崽赠送给他的袖扣,脸上已经浮现出从容的笑意,叩响这间办公室的大门。
“请进。”是夏新的声音。
他推门而入,率先对上的便是从办公桌后看过来的浅金色眼睛,灿烂如一池金水。
唐一黎不自觉恍惚片刻,想起自家幼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色调,大概也是龙族血统。
气度雍容的男人似乎注意到他的失神,伸出一只手指指面前的椅子:“请坐。”
唐一黎从容坐下,不卑不亢:“J先生您好,我希望可以与您谈一笔合作,关于您现在正在研发的专利。”
他已经把自己准备好的宣传资料投影在中心的大光屏上,还没有开始讲解,对方已经打断他的话:“开门见山吧,你的筹码是?”
夏新立刻从两人之间嗅到火药味,降低存在感,只在一边分析局势:一黎打算使出大忽悠诀,J先生稳准狠,打断施法吟唱。
这是半点不给他发挥的机会,唐一黎知道这是个厉害角色,立刻转变方针,坦坦荡荡亮出底牌:“您正在做的是研发魔方建筑,其中卡在成本上的最大瓶颈正是无法使用比史莱姆一系更加便宜又具有高可塑性的材料。刚好,我拿到了相关的专利。”
他也不遮遮掩掩,大方地把当地的相关数据展示在两人面前,正是之前让J先生失之交臂的一份专利。
当然,唐小应已经在家见证过自家大哥是怎样从高中同学那里拿到这份专利授权的,此刻并不惊慌。
“确实是我们所需要的。”J先生承认,“那么,你需要什么?”
若是一般人此时肯定会说出专利加一笔资金换专利之类的要求,但是唐一黎向来拥有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在经历一系列的评估之后,他微微一笑:“合作。”
“噢,”J先生微微一笑,没有刻意的轻蔑,却自然而然让人产生自惭形秽之心,“天平的两端并不平衡。”
唐一黎打开早就准备好的宣传资料,这次换一种方式讲解,率先拉出来的是J先生的相关资料,几段简单的分析之后他总结:“我知道您最近组建了一整个研究所,所有的成员都是建筑相关,日后的成果想必也都是在建筑领域,我只想问几个问题:第一,只研发专利,不涉足房地产领域,您甘心吗?第二,涉足地产领域的话,您有足够的精力经验和人才储备吗?”
他直视J先生:“我觉得,您需要一间公司来将专利推广为应用,也需要合适的人与您合作,在最近新兴的地产领域里,分上一杯羹。”
我兄弟,猛人!
夏新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J先生的气场下可以这样说话,默默把自己往旁边塞了塞,大气不敢喘一声,小心翼翼窥视J先生的表情。
啪啪啪。
J先生送上掌声:“有意思,我记得小夏向你投资了6,000万?”
“是的。”夏新举手。
“那么我以技术入股,分走15%的股份。”他修长的手调出一份合同,推给唐一黎。
成功了。
唐一黎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衬衫的后背已经全部被汗水浸湿。
刚刚那一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走出的一步险棋,这在综合分析J先生行事风格、管理风格以及产业规划后作出的一场赌。
如果输了,可能连交换专利都不能成功,如果赢了,他将会收获一位强大的同盟。
他这些年签过不少各种投资合同和股份合同,几分钟时间就将合同快速看完,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干脆地在合同上签下字。
J先生同样签好字,看向这位极其富有勇气和开拓心的同龄人:“那就从魔方公寓开始,向我证明,你足以成为我的合伙人。”
第32章 压戏
快乐的假期一晃而过, 等一家四口回到家,唐膳也收到公司的通知:准备进组拍戏,第一项日程便是剧本研读会。
“甚至已经给我准备好了一名经纪人?”二哥反复阅读消息, 试图从字里行间看出一点经纪人的特征来。
幼崽抱着棉花糖过来,嗷呜一口,金色的大眼睛里只有纯粹的好奇:“二哥是不希望有一个经纪人吗?”
“倒也不是,”二哥摸摸头, “就是觉得经纪人就是当个保姆,没有什么作用,早知道不和第六娱乐签约了。”
即将走马上任的唐小应:……
系统吹了个口哨, 指指点点:[宿主, 你家二哥已经开始飘了。]
他家宿主可是用丧心病狂的方法调教出过七个影帝啊。
他还是先把唢呐翻出来, 过两天吃席。
“阿嚏——”唐膳打了个喷嚏,莫名觉得有点冷。
他抱抱裸露在外的胳膊, 摸到一手鸡皮疙瘩, 皱着眉头把幼崽抱起来,向屋里走去:“晚上风大, 回屋去, 防止着凉。”
公共飞艇不幸晚点,唐膳背着单肩包急速冲向会议室,路上不幸撞到几个路人, 急匆匆道歉。
据说他的经纪人已经到此处,之前还发来几个消息催促,唐膳忙里偷闲看一眼, 匆匆回复几句,便推门而入。
全场安静,中心巨大的圆桌周围已经聚集少说有二十名剧组成员, 看向门口金发散乱呼吸急促的少年,背后的时钟无情的宣告着这位可怜的男主角迟到了5分钟。
唐膳整张脸染上羞愧的红色,摸一摸鼻子,诚挚地道歉,江见山替他解围:“到了就去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赶紧在座位上坐下,把包放在胸前,双手交叠在桌上,安安分分,目光刚好和对面的人撞上,微微一愣。
无他,就算是坐在被誉为神颜的乔松身边,此人都拥有率先吸引目光的奇特魅力。
他留着及肩的银色长发,皮肤透着冷色的白,浅灰色的眼睛淡淡地看过来,无人能在其中留下影子。
论起五官,这张脸失之于冷薄,但与这一身气质相匹配,让人见之难忘。
下方的铭牌上点名他的身份:编剧知白。
江见山打断唐膳的思绪:“乔松,你继续读。”
他们正在研读的是一段下水的戏份,警探面临着生死之间的极端危机,幽深的水底蔓延出无数水草,聚集缠绕,一点点将人拖下深渊。
乔松做足准备,合上剧本背诵,分毫不差,语气之间已经开始有足够的节奏起伏,如同一把把钩子,引动着人往下听。
从唐膳的角度来讲,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完美无缺,不愧影帝之名。
然而,在他准备好接戏,进入下一阶段之前,江见山开口:“卡。”
乔松利落闭嘴,目光跟着导演看向旁边的编剧。
知白慢条斯理放下矿泉水,看一眼还投射在圆桌中心的水下场景模拟,整个特效组开始提心吊胆。
他削薄的唇开合:“晶莹剔透,如梦似幻,比起生死危机,更像是水下婚礼。”
特效组羞愧地低下头。
知白转头看向身边人:“还有乔影帝,你还没有进入状态。”
江见山点头赞同:“在经历了一场搏斗戏份之后,你居然不需要喘气。”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又指出二四处错漏来。
乔松赶紧道歉,打开已经翻起卷边的剧本,认认真真做笔记。
拿着只看过8遍的剧本,唐膳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接下来的剧本研读之中,不仅江导演完全符合传说中片场暴君的形象,这位编剧也以精准的目光和犀利的评论荣登大魔王的宝座。
就算是作为男主角的唐膳,也没能幸免,甚至受到两位额外的关注,乔松也带着点幸灾乐祸,在旁边查漏补缺。
十个小时下来,剧本才被研读二分之一,唐膳的笔记密密麻麻塞满字与字的间隙。
好不容易等到散场休息,从办公室里走出去的人都脸色苍白,摇摇晃晃,如同行尸走肉。
唐膳还坐在位子上,思考着最后指出来的几点问题,就看到桌前落下一片影子,一抬头,对上知白打量的目光。
他伸出修长的手:“介绍一下,我是第六娱乐给你安排的经纪人,叫我知白就行。”
唐膳目瞪口呆,伸手与他相握:“白哥好。”
叫哥了。
唐小应暗爽片刻,面上轻描淡写点头:“嗯。”
他把剧本从唐膳手中抽出来,拿着笔在背后写上一串串书单,放回他面前。
《D世纪礼仪考》《神秘文化探索》《D世纪艺术与文化》《庄园的溯源》《犯罪心理学》……
粗略一数,至少有二十本的工具书。
“针对这个剧本,你首先要把这些工具书阅读完,在脑海里建立对整个故事的印象,”知白解释,“我已经把实体书买好放到你的房间了。”
唐膳欲哭无泪:他一个学渣为什么要看这么多正儿八经的书?
知白似乎半点没看出他的痛苦,继续加码:“一个合格的演员,要从多个方面自我训练,你需要练习体操,呼吸,演讲,需要学习古今各种艺术文化,行为心理学,人体解剖,需要训练你的精神,去将你的五感展开,去调动你的潜意识。”
唐膳小心翼翼举起右手:“白哥,来得及吗?”
“来不及,”知白坦然道,“所以训练以后说,这部剧,我们见招拆招。”
直白到有些可爱。
唐膳笑起来,金色的头发熠熠生辉。
拍摄如期开始,首先拍摄的便是在监牢里的对峙,考虑到唐膳第一次拍戏,选择的是警探戏份比较重的一幕。
薄薄的晨光透过栏杆的间隙照射进来,率先落在档案袋上,之后是腰间的马鞭。
警探的眼窝深陷,数日奔波的疲乏留在脸上,脚步沉沉,忽然停下来,看向渐渐亮起的一线天光。
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猎物终究逃不过猎人的枪口,屈服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之中,等待着最终审判。
他站在牢笼面前,天还没有彻底亮,牢笼里只有黑乎乎的一个影子。
这并不影响他宣告真相:“卡洛斯,你不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你不是一个四处漂泊的魔术师,你曾经有一对父母,还有一个妹妹,生活在庄园主的阴影之中。”
警探将证据一一挂在墙壁之上:“庄园主看上你五岁的妹妹,于是你们收到一具被凌虐的惨不忍睹的尸体,你的父亲想讨一个公道,所以死于矿场爆炸。最后你们家付之一炬,你的母亲被活生生烧死——在你的面前。你侥幸逃出一片生天,于数年后回归,化名为卡洛斯的魔术师,表演了一场烈火中的魔术。”
“我们需要的不是驱魔大师,而是要抓捕隐藏在人心中的魔鬼。”他看着自己列出来的证据链,表情是似悲似喜。
上司只给他七天时间,务必要找到害的一名尊贵的伯爵死亡的犯人,否则,他将失去微博的可怜却足以维系生存的薪水。
警探成功了,却已经动摇。
“卡洛斯?”他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头微微向右后方侧去,收获到一片寂静。
警探意识到有些事情已经发生,刹那间显露出来的感情稍纵即逝,猛然转身,以饿虎扑食之态冲向紧缩的牢门。
啪——
烛光亮起,干涸的血迹在整个牢笼里四处喷溅,卡洛斯四肢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头软绵绵的向后仰倒着,浑身上下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粗糙,像是被不知名生物啃噬过,滴落下绿色的粘液。
警探面如寒霜,屏住呼吸,一只手向后搭在手枪上,一小步一小步谨慎地靠近,低下头,对上一张惊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