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浅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没什么,我想……还是先把妖气弄出来比较重要。”
郁辞舟闻言一怔,有些疑惑地打量江浅。
小八哥却“福至心灵”,恍然道:“我知道,江护法是担心万一他解了……”
“闭嘴,不然拔了你的毛扔进海里。”江浅冷声打断他道。
小八哥当即捂住了嘴,朝郁辞舟投去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
郁辞舟:……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初次见面,不好这么麻烦人家……”江浅欲盖弥彰地解释道:“当然也可以麻烦,但是事情总得分个先后,或者咱们可以在岛上多住些日子,先让高人替我将妖气弄出来,待过些时日,再帮我解了魅毒。”
郁辞舟闻言眼底染上了一丝笑意,点头道:“嗯。”
江浅做贼心虚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郁辞舟忍着笑意道。
江浅一脸狐疑地打量他片刻,总觉得郁辞舟那眼神不大对劲。
第29章
郁辞舟带着江浅和小八哥花了近一日的工夫添置物品。
次日一早,他又去找人租了前往澹州岛的船。
到了登船这日,他们早早便到了码头。
上了船之后却遇到了老熟人,正是狼妖。
“不是让你们待在京城的吗?”郁辞舟瞥了一眼狼妖怀里探出的两颗小脑袋,开口问道。
狼妖笑了笑道:“想带着他们趁机出来见见世面,路上好得你照应一二。”
他话虽这么说,但郁辞舟心里知道,狼妖此番应该是不放心,这才跟上来。
虽然郁辞舟妖阶远远高于狼妖,但路上能多个伙伴,总归是稳妥一些。
念及此郁辞舟也没再说什么。
这船原是附近渔民的渔船,如今正是捕捞淡季,便让郁辞舟租了来。因为澹州岛没有人族居住,普通的客船没有往那边走的,商船更是不可能绕道那边,租个闲着的渔船雇几个船工反倒更方便。
“哇,好多的水啊!”小八哥自船驶出港口就开始兴奋地嚷嚷,整只鸟表现得异常活跃。
实际上,江浅也是第一次坐船,面对一望无际的海面,心中多少也有些不平静,一直站在甲板上看海。
广陵大泽有很多浅溪和湖泊,但那种感觉和海是完全不一样的。江浅也说不出来面对大海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只隐约觉得有种熟悉感,但那感觉却又并不亲切。
狼妖上了船之后,在甲板上找了块地方,怀里抱着兔妖和小崽子晒太阳。
只有郁辞舟上了船没一会儿就不见踪影,过了一整个上午都没出现过。
“妖使大人去哪儿?”小八哥兴奋劲儿过了,才发觉郁辞舟不在。
一旁的狼妖开口道:“他晕船,估计已经睡过去了吧。”
江浅闻言一怔,没想到郁辞舟竟有这毛病。
“我记得几年前陪他做过一次船,他只在上头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嚷嚷着要下去。”狼妖开口道:“那一道我们坐船沿着河顺流而下走了足足三日的工夫,他沿着岸边跟着我们的船跑了三日。”
江浅:……
脑补了一下一头黑色豹子在岸边追着船跑的画面,感觉有些好笑。
小八哥此刻也化成了人形坐在甲板上晒太阳,他闻言看向江浅,开口道:“妖使大人好可怜,这会儿也不知道如何了。”
江浅心道船是他自己租的,可怜也赖不着别人。
但他转念一想,此番郁辞舟是为了他体内的妖气才跑这一趟……
罢了,江浅叹了口气,只得提步进了船舱。
这船因是渔船,能供他们住的客房只有两间,其中的一间给了狼妖一家三口,他和郁辞舟小八哥只能挤在一间里头。但小八哥这次不知哪来的高风亮节,推说自己不用睡在里头,将剩下的那间屋子让给了江浅和郁辞舟。
江浅进屋之后,便见郁辞舟躺在榻上,面色有些苍白。
郁辞舟听到脚步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见是江浅便又闭上了眼睛。
“你们兽族怕水吗?”江浅有些疑惑地问道。
郁辞舟有气无力地道:“不怕水,只是怕坐船。”
江浅见他这幅蔫蔫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心道自从他从广陵大泽出来和郁辞舟重逢,郁辞舟隔三差五不是受伤就是晕船,囫囵个儿的时候好像不多。
“难受吗?”江浅开口问道。
郁辞舟摇了摇头,半晌后又点了点头,睁开眼睛看着江浅。
“能不能陪我待一会儿?”郁辞舟开口问道。
江浅下意识想拒绝,但目光落在郁辞舟有些苍白的面上,又有些心软。
郁辞舟平日里虽看着不难相处,但他骨子里其实并不软弱,哪怕是受了重伤的时候,也鲜少会朝江浅示弱。再加上有着被他“欺负”的经历,江浅心中总下意识觉得郁辞舟是个很强势的妖。
那种强势不是体现在言行举止上,而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一种气质。
哪怕他表现得再如何温柔体贴,也掩盖不住那种深入骨髓的感觉。
但此刻,郁辞舟眼巴巴看着江浅的样子,却不经意带着几分脆弱感,落在江浅眼中很有迷惑性。
“我陪你待一会儿,你该晕也还是晕啊。”江浅嘴上虽然这么说,却没离开,而是坐到了榻边。
郁辞舟朝里挪了挪,给江浅让了个位置出来,示意江浅躺在他身边。
江浅正迟疑着呢,郁辞舟便化成了黑色猎豹的模样,蜷缩着身体躺着,眼睛半眯着看向江浅。
在江浅的印象中,郁辞舟很少会在他面前主动化成豹子。
往往都是江浅化身孔雀形态的时候,郁辞舟才会变成豹子来舔他的羽毛。
但江浅是人形的时候,郁辞舟很少会如此。
因为在兽族的习惯里,他们只有两种时候才会展露原形,一种是战斗的时候,另一种则是示弱或表示亲近的时候。
就像兔妖,他只有在狼妖面前才会以保持兔子的形态,一旦单独面临江浅,则会化成人形。
“呜~”黑色猎豹口中发出了小声的呜咽,那声音不大,听起来有点像是撒娇,又好像是不大舒服。江浅还是第一次从郁辞舟口中听到这样的动静,心里又软了几分,便走过去躺到了对方身边。
船身摇摇晃晃,黑色猎豹难耐地翻了个身,稍稍依偎着江浅的身体。
江浅没有避开他,转头瞥见身边的豹子耷拉着眉眼,看着很是可怜。
于是江浅鬼使神差抬手在豹子身上摸了摸,算是安慰。
这一摸之下,江浅发觉豹子身上的皮毛光滑柔软,触感极好,比他想象中要舒服得多。
江浅这才意识到,自己从前好像一直没怎么正经摸过豹子的毛,原来摸起来这么舒服啊。怪不得狼妖每天抱着兔妖揉来揉去,兽族这皮毛摸起来的触感当真令人着迷。
江浅摸了一下又一下,渐渐从中找到了某种乐趣,竟是有些上瘾。
黑色猎豹似乎是被他撸毛撸得舒服了,渐渐安稳了许多,一只爪子下意识搭在江浅腰上就那么睡着了。
江浅的手在豹子背上摸了一会儿,然后转向了豹子的腹部。
他发觉对方腹部的毛,比背上更柔软,摸着更舒服。
腹部是兽族的禁区,通常是不允许任何人触碰的,江浅摸到豹子肚子上时,稍稍留意了一下豹子的神情,见对方警惕地睁了一下眼睛,待看清摸他的人是江浅之后,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江浅这回没了顾忌,一只手在豹子肚子上自上而下揉来揉去。半晌后,他不由想起了自己此前放过的狠话,说要将郁辞舟剥皮抽筋,将郁辞舟的皮摆在玉琼殿给凤凰妖尊做脚垫。
如今江浅再想起这话,觉得郁辞舟这么好的皮毛,做脚垫的确有些可惜了。
若是能做个围脖,那触感肯定很舒服……
江浅正胡思乱想着的时候,手冷不丁摸到了豹子的后腿附近。
那里某处的触感与别的地方不大一样,江浅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缩回了手。
江浅深吸了口气,心虚地看了一眼豹子,发觉对方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察觉。江浅本打算收敛心神,将这尴尬的一幕抛诸脑后,然而下一刻,他脑海中却突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江浅犹豫了半晌,最终没忍住,扭头看了一眼。
看着好像也不是很惊人,怎么变成人形之后那么大?
江浅冷静了片刻,又想起了一件事。
他依稀记得听别的妖说过,豹子那上头好像有刺。
江浅想起此事,心中便有些好奇,压抑了半晌也有些藏不住那好奇心。
反正郁辞舟这会儿睡得沉,而且他们也亲近过不止一次,看一眼也不算冒犯吧?
这么想着,江浅便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爬起来,凑近看了一眼。
果然有刺啊!
江浅深吸了口气,心道还好郁辞舟帮他解毒的时候是人形。
否则……
他只稍稍一想,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江浅心中感慨,便又忍不住瞥了一眼。
然而他尚未来得及收回目光,便闻耳畔响起了郁辞舟的声音:
“好看吗?”
江浅:……
突然有点想跳海。
狼妖在甲板上晒了一日的太阳,别的收获没有,倒是和小八哥混熟了。
小八哥话多能闹腾,很喜欢逗狼妖家那小崽子玩儿。
那日入夜后,狼妖见他们玩儿的高兴,便将小东西托付给了小八哥,让小八哥替他带带小崽子。反正他在船上设了结界,倒也不用担心出什么意外。
小八哥初时还挺高兴的,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信任。
后来他才发觉,狼妖只是带着兔妖有事要忙,嫌小东西碍事,这才甩给他。
可是这小东西,在狼妖和兔妖面前是不哭不闹,待到了小八哥手里,便一直不安分地吱吱叫。小八哥安抚了半晌也没什么作用,又是着急又是担心,生怕给小东西急哭了。
小八哥有些郁闷,又不能去生生打断狼妖和兔妖的事情,只能委屈巴巴去找江浅。
他进屋的时候,便见江浅一脸生无可怜地倚在榻边,黑色猎豹脑袋枕在他腿上,睡得正香。
“怎么了?”小八哥朝江浅问道。
江浅不可能将自己偷看郁辞舟被郁辞舟抓个正着这样的尴尬事告诉他,便只摇了摇头。
小八哥将手里捧着的小崽子放到江浅手里,央求道:“看一只也是看,看两只也是看,江护法您辛苦一下吧。”
江浅拧眉看着手里那毛绒绒的小东西,问道:“怎么在你手里?”
“嗨……”小八哥一脸不高兴地叹了口气,道:“嫌他多余呗。”
小东西在小八哥手里是还吱吱叫着,到了江浅手里之后便安分了许多。只见他扒着江浅的手指,朝旁边嗅了嗅,而后爬到了黑色猎豹的身边,往对方怀里挤了挤,就那么趴在豹子身边睡着了。
“原来有毛的就是爹啊?”小八哥无奈道。
豹子感受到了陌生的妖气,警惕地睁眼看了一下,而后又闭上了。
江浅盯着那钻在豹子身边的小东西,顿时有些想笑。
这小东西长得灰扑扑,像狼又像兔子,但若是硬说它像豹子,也不是不行,反正都有毛。
不过……江浅忍不住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
郁辞舟的皮毛是黑色的,那将来若是郁辞舟有了小崽子,是不是也是黑的?
那小东西要是这么躲在郁辞舟身边睡觉,一眼看去岂不是分不清?
小八哥见小东西老实了,便没继续多待,出去了。
江浅重新躺下,正打算睡一会儿,却听到隔壁传来了些许不大和谐的声音。
他拧着眉稍稍听了半晌,终于意识到那是狼妖和兔妖的动静。先前还挺克制的,如今大概是到了高兴处,就有些不管不顾起来,声音都隔着不大厚重的船板传到了这边。
江浅看了一眼郁辞舟和那小东西,好在他们都没别吵醒。
他定了定心神,尽量让自己不去听,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不少东西。
江浅惊讶地发现,狼妖平日里看着挺斯文的,没想到竟也喜欢欺负兔妖。嘴里不住逗弄也就罢了,后来兔妖都哭了,他竟也不知收敛。
江浅心中暗道:
果然兽族都是混蛋,没一个好东西。
头天晚上不小心听了墙角,第二天见面的时候,江浅便有些别扭。
兔妖今日化成了人形,见到江浅的时候还为小东西的事情朝他道了谢。
江浅忍不住观察了兔妖几眼,本以为他被欺负了,会生狼妖的气,没想到他对狼妖竟依旧和颜悦色的,丝毫看不出不高兴的样子。
江浅知道自己不该掺和别人的事情,便忍住了没问。
直到当晚他又不小心听到了两妖的墙角,这回有些按捺不住了。
于是天亮后,他得了空,悄悄朝兔妖问了一句:“他是不是老这么欺负你?”
兔妖闻言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了江浅这话的意思,脸腾地一下红了。
江浅见状只当自己猜对了,以为兔妖这副神情是因为委屈。
“你别怕,我的妖阶比他高得多,你有什么委屈大可以朝我说。”江浅道。
兔妖目光闪过一丝尴尬,有些难为情地道:“恩妖误会了。”
“你不必替他遮掩,我都听到你哭了。”江浅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