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索克家族偷了帝国研究院的研究成果,而自己身上的异变,就和研究成果有关。也就是说,在他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居然有人对他的身体做了什么……、
为什么?
冰冷的恐惧如同蛇一样从脊椎往上爬,笼子里面黑漆漆的,莱茵斯抿唇攥紧毯子,伸手去拉罩在外面的布。
但莱茵斯处于转化期,现在往他手里塞几张纸都不一定能一起撕开,更别说做过加固的黑布了。
“……呜……”
黑暗中,漂亮的金发少年泄出一声哭腔。
他从小就比旁人更虚弱一些,莱茵斯可以忍受。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以后会不会连抬手都做不到?
他这个样子,就算是逃跑都站不起来。
身体的无能为力和对处境的恐慌混在一块,莱茵斯在黑暗中细细地战栗。
而他不知道,笼子外面,奥格斯特的暗蓝色眼瞳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黑布。
他能听见莱茵斯微弱的啜泣,本能和情感相互撕扯。奥格斯特缓缓倾身,将额头抵在冰冷的铁栏上。
莱茵斯好可怜。
真笨。
莱茵斯的存在,从来都不是巧合。
鲛人传说中的古神和后来,炼金师欺骗他们召唤出的邪神从来都是一个生物。
在无法用人类的时间单位描述的曾经里,祂是海洋中唯一的神明。
但每个小世界都有自己的意识,祂太强大了,已经威胁到这片小世界的生存。所以这个世界的意识,用尽所有力量,将祂剥离成了两部分。
一个生灵在诞生的时候,最先产生的本能一定关于生存,但生存,就一定意味着掠夺其他生命的空间。所以,最原始的神明,不会有多善良。
更何况在庞大的海洋中。
小世界的算盘很简单,诞生于恶意中的那部分强大疯狂。而剩下的,无论如何温顺理智,都是弱小的。
凭着祂的本能,一定会将弱小的一部分撕碎。不完整的邪神,会不断消磨力量,等到一个契机,小世界就能出手将祂吞噬。
但谁都没有想到,祂居然爱上了自己的一部分。
祂第一次见到莱茵斯的时候,大概是在深海中一个生长着无数发光海葵的地方。小银尾趴在那里,不用做任何事情就已经定义了美的含义。
小世界弄错了一件事情,祂不可能杀了莱茵斯的,怎么会有蠢货杀了自己的一部分?
但唯一可惜的是,小银尾对他本能地恐惧逃离。
莱茵斯太弱小了,这反而导致他在小世界规则的影响下成长为了一个独立的个体。只留奥格斯特为自己撕裂的灵魂哀嚎。
祂怎么可能放手?
但随着时间,因为神格的残缺,祂确确实实在变得弱小。不仅是祂,莱茵斯也是这样。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小世界一定会将祂吞噬的。
所以数万年前,邪神最后做的事情,就是用自己创造了一个种族——鲛人。
厮杀、嗜血、疯狂、侵略成了这个种族的本能,同时还有的,是对银尾至死不休的独占。
祂将自己封存在深海之下,等到祂足够强大以后,就需要一个机会,重回世间。
所有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神明的力量足够在命运齿轮上刻下印记,会有一条鲛人和人类留下孩子,鲛人会不断壮大直到威胁人类的生存,会有一个炼金师沉迷神明的力量给鲛人祭祀设局。
同样,这次苏醒的祂,也会凭着那一点点微弱的联系,找到莱茵斯。
而这次,邪神认定的伴侣已经不能像是万年前那样逃离了。
万年前因为神格撕裂,奥格斯特的意识混混沌沌,只知道凭着本能行事。但万年之后,邪神比人类更狡猾更卑鄙。
他从鲛人的记忆中学到了很多,恐吓然后安抚,无法逃离的亲吻和抚摸,以及伪善的表面。
奥格斯特猛地撕开黑布,阳光一下子就洒满了整个笼子。
“莱茵斯?”
眼眶微红的莱茵斯呆愣抬头,映入他水蓝色眼瞳的,是奥格斯特焦急欣喜的面容。
俊美的青年背后是满窗金色的阳光。
但身上,穿着和研究员一模一样的黑色长袍,只是他摘掉了兜帽和口罩而已。
小竹马看到他没事明显松了一口气,抬手两下将剩下的布全都撕开,“我回去的时候,你已经被抓走了。
码头上的人说,看见研究院昨天晚上从我们家带了一个人出来,我猜那肯定是你。正好当时船还没开走,我就跟了上来。”
他说着,就像伸手想要去碰莱茵斯。
但随即,莱茵斯慌忙躲了一下。
“……莱茵斯?”奥格斯特不解地问道。
他就像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连身形都僵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穿着这个啊?”
莱茵斯刚才还能忍住,但现在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你,你为什么和那些人穿的一样啊?”
“你为什么……呜昨天晚上不在?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你是不是……”
和那些研究员是一伙的?
莱茵斯没有说出最后一句话,死死咬在舌尖。
他不是真傻,昨天晚上奥格斯特不在。他不可能是出去看爆炸了,毕竟从研究员闯入到他被关进笼子中间整整一个多小时。
更别说码头炸成那样,他还能过来。
莱茵斯向后缩去,他现在对这身黑袍本能恐惧。
“莱茵斯……”
“呜……别碰我。”
唯一能依靠的人也变成了施暴者之一,莱茵斯整个肩背都在发颤,心脏不住下落,小动物一样地缩到最角落远离奥格斯特。
身形修长的青年在原地愣了一会,居然从黑袍中掏出钥匙插|进了笼门的锁孔中。
随着“嗑哒”一声,铁锁落下,奥格斯特直接弯腰走了进来。
!
那姿态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一瞬间,莱茵斯脑中划过的是昨晚那个领头的研究员俯身靠近的样子。
如同胜券在握的狩猎者缓慢靠近猎物,这是人类永远练不出来的姿态。
莱茵斯揪着毯子朝后面挪,白皙的裸足在软垫上无力地蹬踹,但没有有起到什么作用。
奥格斯特两步靠近伸手就要去抱莱茵斯。
“不要……”
身后就是坚硬的铁栏,莱茵斯根本没有其他退路,只能蜷在柔软的毛毯中低头啜泣。
奥格斯特的手停在半空,并没有超前一点。
“……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
片刻之后,莱茵斯无意识地请求响起。
“你,你不要吓我……我怕,你别吓我……呜奥格斯特。”
他知道医学院在做病理分析的时候会解剖动物,会给它们注射各种药液。莱茵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奥格斯特,脑中一片混乱,只能哀求小竹马不要对他做那些事情。
紧接着,他还是被抱了起来。
奥格斯特和他不一样,隔着薄毯都能感受到手臂肌肉下流畅的线条。
“唔!”
“别哭了莱茵斯。”一个吻轻柔地落在他的额头,奥格斯特心疼地安抚小银尾,“别哭了,我可以解释,你乖好不好?”
但这并没有什么作用,反倒让莱茵斯哭得更凶了。
没办法,奥格斯特只能把小哭包团吧团吧抱在怀里,“我不是这里的人,我偷偷爬上船以后打晕了一个研究员,并扒了他的衣服还有身份牌冒名顶替进来的。
昨晚我也没有去做其他事情,外面发生爆炸,我本来只是想出去看看,结果伤患太多,我就帮忙抬了几个人。直到凌晨五点才弄完。”
鲛人用下巴温柔地磨蹭莱茵斯的发顶,说出的全是他早就编好的谎言。
只要他想,所有的谎言在他这里,都能天衣无缝。
奥格斯特将所有的疑点都补上,最后亲了亲莱茵斯的鼻尖,“我想救你出去,莱茵斯。”
邪神的能力比鲛人方便多了是不是。
鲛人只能威胁海怪,让它们去恐吓小银尾。但换了奥格斯特,所有的这一切都可以自己上手。他能品尝到莱茵斯所有的情绪。
“……真的吗?”莱茵斯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陷阱太完美的时候,谁都无法逃脱。
奥格斯特无声地表示了肯定。
在他的目光下,莱茵斯仰着头嫣红的眼角还留有水汽,片刻之后缓缓露出了一点委屈的信任。
“唔,奥格斯特……”
“我在。”
小银尾呜呜咽咽地揪着他的前襟,身上的毯子落下来了也不知道去拉,整片雪白的背脊露在外面,像是毫无防备露出之命部位的小兽一般。
“鳞片又生长了一点。”奥格斯特认真地用食指扶着着脊椎的位置,就好像他什么其他的都没有想一样。
莱茵斯果然紧张起来。
那一片莹白的皮肤都绷了起来。
“来的时候我听说研究院确实在调查鲛人,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奥格斯特让自己的语速变缓,使这段话听起来更可靠一点。
他诱哄般地问道,“莱茵斯,这里应该有治疗的药剂,我帮你偷出来好不好?”
怀里的小银尾没有回答。
奥格斯特催促般地在他发顶吻了一下。
“不要……太危险了。”莱茵斯闷闷地回道。
……
奥格斯特放在旁边的手指陡然收紧。
理解一下,被伴侣关心的感觉永远让他窃喜。
但可惜现在不能表现出来。
“莱茵斯,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吗?”
奥格斯特突然问道。
“因为他们让我把新的‘试验品’带到研究室那里去。”奥格斯特从黑袍左侧的口袋中取出两条看不出用途的皮带,“他们让我给你带上这个。”
那结构很奇怪,是一圈金属被皮带连接,但金属无法收缩也没有机钮,根本不能用来锁住手腕。
这是什么?
莱茵斯想道。
随即他就明白了,因为奥格斯特轻轻掰开了他的下巴,用手指捏了下湿红的软舌。
“奥……”
金属被塞进来,随即奥格斯特在他脑后扣住皮带,死死卡住上下的牙齿,让口腔根本没办法闭合。
危机感从心头涌起,莱茵斯仰头看着奥格斯特,鼻腔中发出示弱的声音。
奥格斯特把莱茵斯抱起来,盯着口枷中无知无觉勾起的舌尖,“我没办法说服你,但有些事情你得自己去看看。”
他把所有的罪责都从自己身上摘掉,干干净净地骗着无辜茫然的小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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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多准时~
不过一万五写不完了,明天补qwq
第24章
铁链沉沉地拖在地上, 莱茵斯勉强抬手紧张地拽住奥格斯特的前襟,一声不敢出。这栋建筑的走廊幽暗深长,仿佛没有活物存在一般的安静。
莱茵斯不安地抬头, 从他这个角度, 只能看见他露在口罩外面的高挺鼻骨线条和隐没在阴影中的眼睛。
有种陌生的疏离。
他想问奥格斯特要带自己去哪里,但现在他只能保持仰头的姿势,不停小幅度吞咽, 才能不让唾液流下来。
下颌已经有些酸软,但更过分的是口腔只能保持张开,这个样子让莱茵斯莫名羞耻。
为什么要给自己戴这个啊?好难受。
但莱茵斯又不敢挣扎喊叫, 研究院里所有的房间都是紧闭着的,总让人感觉后面关着什么,仿佛只要发出一点吸引他们注意的声音, 都会被拖进去一样。
——至少奥格斯特不会伤害我。
他是为了救我才来研究院的,现在这么做应该也是有理由的。
莱茵斯心下安抚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委屈地荡了一下小腿, 让锁链磕在奥格斯特的手臂上。
抱着他的人低头看了一样,暗蓝色的眼瞳中有无奈和纵容。
但不知道是不是莱茵斯的错觉, 总感觉那双眼睛的深处仿佛埋藏着什么浓黑到化不开的情绪,他似乎是在……笑?
不过人类在判断面部表情所代表的意思时, 不止是靠眼睛, 莱茵斯下意识认为自己看错了。
“怎么搞了这么长时间?”
突然有人从他们两个身后匆匆赶来, 言语中带着指责问道, “他有反抗?”
莱茵斯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个研究员嘴里的“他”应该就是指自己。
奥格斯特把他往怀里扣了一下, “没有,过来的时候浪费了点时间。”
“快点,里面已经准备好了。”
研究员说完大步向前推开走廊尽头最后一扇门, 里面用的是炼金器物照明,五米多高的穹顶光亮一片,空旷整洁。
莱茵斯下意识攥住手下布料,慌乱地看着奥格斯特。
这是要做什么?
但藏在黑袍下的青年没有解释。
“莱茵斯要乖,不会有事的。”
研究院制服的口罩几乎遮到了眼睑下方,保证不会让莱茵斯看见他脸颊边隐隐浮现的鳞片。
实验室的地板雪白光亮,莱茵斯一开始以为里面是全空的,但进来才发现,只是用无数类似玻璃的挡板隔出数个房间,而因为材料的特殊性,看着像是没东西一样。
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只有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莱茵斯看着这一切,微微紧绷,却忘了嘴里还含着东西,下唇就是微微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