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昊焱看了眼病床上的人，自嘲似的笑了下，拉了个椅子过来坐下，双腿微微张开，手肘抵在膝盖上，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一直盯着司嘉木。
　　杨宇已经把路淄博送到酒店又回来，看他还那么坐着，想提醒他换个姿势，却又莫名觉得他这样十分庄重肃穆，自己不配过去打扰，就关上门，默默地站在一边。
　　最后还是柯昊焱扭身想去喝水，余光瞥到杨宇，才终于注意到这位几乎把存在感降低到空气的杨宇。
　　“宇哥。”尽管有些惊讶，柯昊焱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很轻，他缓缓起身，像个猫儿似的，弓着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出走，杨宇跟在他身后，也情不自禁放轻了步子。
　　两人没走多远，出了病房往右走了两步就停下了。
　　“宇哥，我有事问你。”
　　杨宇回来的路上和陈森通了电话，现在的脸色算不上多好，经过刚刚那段时间，现在勉强可以维持表面平静，“什么事？”
　　“有什么办法能封杀程曦吗？”柯昊焱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让人不忍战栗。
　　杨宇想，要不是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崽崽，他应该也会忍不住发怵。
　　“你到现在，不会还没过问程曦的状态吧？”
　　“医生还没给我打电话，那就说明还没死。”柯昊焱的语气十分冷漠，仿佛人家的伤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似的，“我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都不用封杀了。”杨宇脸色变幻莫测，让人分辨不出他的情绪，“他的伤势很严重，别说摄影了，以后哪怕是自由活动都很困难。”
　　闻言，柯昊焱点点头，杨宇看他这么平淡的反应，双眼瞪得揪圆，“再没了？你把人家打的那么严重，不问一下后续的处理吗？”
　　“还能怎么样？大不了就是我被封杀了，还能差到哪里去？”柯昊焱说的十分轻松，毫不在意，“再说了，程曦他是活该，我能留他活着就不错了。”
　　柯昊焱的心思杨宇还是有些了解的，虽说他对于其他事情都不怎么在意，唯独在司嘉木的事情上分外上心，还总是失控。
　　以程曦对司嘉木做的那些龌龊事，杨宇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柯昊焱之所以没下死手，要么是想等嘉木醒来问他的意见，要不就是不想给程曦一个痛快，还留着后手。
　　不管是其中哪一种，杨宇都觉得十分残忍，但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司嘉木，他心底的天秤明显偏了。
　　“行吧，这是最后一次了。你想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我给你收拾烂摊子。”说完，杨宇似乎觉得自己太过放纵了，又添了一句无关痛痒的，“但还是要注意啊，我虽然神通广大，但也不是万能的。”
　　柯昊焱阴沉了一夜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的裂痕，他缓缓扯动嘴角，笑容浅显的仿佛立刻会消失似的，“宇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忘吹嘘一下自己。”
　　“臭小子，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杨宇想像以前那样伸手去拍柯昊焱的后脑勺，却发现对方已经快比他高出半个头，遂讪讪地收回手，默默地搓了两下，“不和你说了，我还得回去看看雨星他们，就先走了。淄博会留在这里，你有什么事情就联系他。当然，需要我的话也可以联系我。”
　　“这么快？”柯昊焱看了眼时间，大概推算了一下，担心地看着杨宇，“你来都没休息，现在又去赶飞机，这么连轴转撑得住吗？”
　　“有什么撑不住的？”杨宇拍了拍胸脯，表情里带了些自得，“想当初你们几个行程最忙的时候都是我全程跟着，还不是都撑下来了？”
　　“那能一样吗？”柯昊焱直来直去，一点也不顾及自己这句话到底带了多少刀子，“当时你多年轻，现在都多大年纪了！宇哥，你得服老。”
　　“你他妈……”杨宇闭眼，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睁眼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翻了好几个白眼，“也不过两三年，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
　　杨宇不想再待在这里受气，挥挥手，“你还是好好照顾嘉木吧，我先走了。”


第六十八章
　　杨宇离开的瞬间，柯昊焱嘴角的那一丝弧度也彻底消失。
　　才没有轻松一点点，只是不想让杨宇再担心了而已。
　　他重新坐回到病床边的那把椅子上，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一直看着司嘉木。
　　整整一天，司嘉木的病情一点起色都没有，甚至连眼皮都没动一下，柯昊焱想给路淄博打电话再问问，但拿起手机，看到上面已经十几条的已读未回，还是忍住了。
　　每隔十分钟就问一次，估计搁谁都嫌烦了。
　　柯昊焱守着司嘉木的空档儿，翔太和程一浩他们已经来过了，大概探望一下，问了下原因，被他给糊弄过去，就连唯一可能的知情人翔太，也以自己的签名照为筹码，堵住了他的嘴。
　　送两人出去，回来的时候顺道买了点晚餐，想着路淄博说的那些话，又买了点养胃的粥拎了回去。
　　推门看到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司嘉木，他自嘲似的笑了下。也是，人都没清醒呢，还买粥干啥？
　　他走过去，拿了一个汉堡出来，味同嚼蜡般啃着，一双眼恨不得长在司嘉木身上。
　　嘉木的五官是真的好看，眉骨高、山根高、鼻梁高挺，组合起来本应该显得攻击性十足，但他的眼睛却很漂亮，是那种罕见的、十分漂亮的桃花眼，嘴巴也肉嘟嘟的，两者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以至于在他身上，有时候会出现一种雌雄莫辩的美感。
　　想到这儿，柯昊焱蹙眉，有些不满了。怪不得HIT里面司嘉木的男粉比例最高，看来以后要和妆发老师好好沟通一下，扮丑一下才好。
　　柯昊焱吃完汉堡，附赠的饮料随意喝了几口，拿起来去扔掉，回来的时候，却看到病床上的被子凹陷进去。他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房间，再次确认之后，猛地冲了进去。
　　他怕极了！
　　上次也是这样，仅仅是离开了一段时间，再回来的时候嘉木已经被程曦带走了。他的内心被一股强烈的恐惧笼罩，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所幸在奔溃边缘看到了掉在地上的司嘉木。
　　“嘉木……”柯昊焱冲过去，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力度之大，似要把对方揉进他的骨血里，“嘉木，你怎么……”
　　柯昊焱戛然而止，倏地松开，先是呆呆地看着嘉木，最后欣喜若狂，“嘉木你醒了？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我……”司嘉木开口讲话，嘴巴张张合合，半天就囫囵出这么一个字，难受地蹙眉，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又摆手。
　　“嗓子疼？”
　　司嘉木点头。
　　“马上来。”柯昊焱像是捧着个易碎品似的，小心翼翼地把司嘉木重新放到床上，又连忙接了水过来，“三分之二热水，三分之一凉水，温度刚刚好。”
　　他又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精致小巧的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给司嘉木喝，“我问过路淄博了，他说你现在喝水也得慢慢喝，循序渐进，要不然嗓子承受不住，会伤到的。”
　　司嘉木轻轻点了下头，就着柯昊焱的手，又喝了一口。
　　温水浸润过的嗓子好了很多，他稍稍清了下嗓子，尝试着说话，这次终于有了声音，“我饿了。”
　　闻言，柯昊焱怔了下。司嘉木的语气太犯规了，软软的，又带着些大病初愈的沙哑，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撒娇。
　　“昊焱，我饿了。”看柯昊焱没反应，司嘉木再次开口，对方立刻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身子颤抖了下，可算是回神了。
　　幸好刚刚买了粥。
　　“你大病初愈，还不能吃其他的。”柯昊焱把餐盒打开，还不等司嘉木不满地拉下脸，已经率先解释起来，“路淄博特意交代的，第一餐一定要是流食。”
　　司嘉木看到白粥的一瞬间眼里的失望是真的，但想到自己的身体，还是做出了让步。
　　“你先将就着，等你身体好了，我带你吃遍全世界。”柯昊焱一边哄着，一边舀了勺白粥递到司嘉木嘴边，“你尝尝，其实这个味道也还可以，我特意挑的店里卖的最好的。”
　　司嘉木喝了口，点了点头。
　　他对柯昊焱在美食这方面的觉悟已经没那么执着了，好在空腹了这么久，别说白粥了，就算是喝白开水也觉得味道不错。
　　断断续续的，一碗白粥也很快见底。
　　“路淄博说了，你醒了一定会很饿，但是不能吃太多，对胃不好。”柯昊焱看司嘉木仍然渴望的眼神，别过头，一番十分占理的话被他说的十分心虚，“嘉木，要不先睡吧，睡着了就不会觉得饿了。”
　　司嘉木没说话，默默地看他收拾好东西，最后坐在病床前手足无措的样子，才缓缓开口，“昊焱，我才刚刚醒来。”
　　这言外之意，也就是睡不着了。
　　“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柯昊焱也实在是没招了，半响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或者给你数羊，你觉得怎么样？”
　　司嘉木面无表情地摇头。
　　“那要不我给你唱rap？这个我比较专业一点。”
　　司嘉木一个大白眼都要翻上天，“还是讲故事吧。”
　　“啊？哦。”柯昊焱挠了挠后脑勺，都快要把后面的头发给薅下来，什么也没想出来。
　　他一个生活平平无奇、不喜欢读书追剧的十六岁小男生，根本没什么可讲诶。遥远的记忆里大概只残留了那么几个可怜的片段……
　　“要不我给你讲一个白雪公主和大灰狼的故事吧？”司嘉木直勾勾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要不换一个？阿里巴巴和四十个小矮人怎么样？”
　　柯昊焱还真敢接，“这个也行，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讲的时候可能会有些磕巴。”
　　司嘉木：……
　　“算了，不为难你了。”司嘉木别过眼，身子挪了挪，空出一大片地方，“上来睡觉了，你的黑眼圈都能当熊猫它弟兄了。”
　　闻言，柯昊焱却没动，司嘉木奇怪地看着他。平时上他床那么积极，今天怎么回事，磨磨唧唧的。
　　“还站那干嘛？想当熬鹰吗？”司嘉木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快上来！”
　　柯昊焱也确实困了，没忍住打了个呵欠，终于问道：“嘉木，你大病初愈，我还是不挤你了，万一不小心碰到伤口了……”
　　“我人都醒了，还能有什么事？”司嘉木打断他，“快点上来，不上来就滚出去，今晚也不要你守着我，我给宇哥打电话，让他找人陪我。”
　　这番话果然管用，柯昊焱妥协下来，乖乖上床。
　　到底还是顾忌，他努力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保证自己没占多少地方。
　　“你怎么这样？”司嘉木都被他气笑了，无奈开口，“超大的双人床诶，就算把你铺开都不占地的，没必要这样。”
　　“我还是怕碰到……”柯昊焱话没说完，身子就被人抱住，司嘉木软软的身子贴着他的，鼻息就近在咫尺，“不怕。乖，睡觉了。”
　　都这样了，还怎么睡得着？
　　柯昊焱的身体比刚上床的时候还要紧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甚至都不敢侧过身子。
　　离得太近了，他甚至都能想到自己要是扭头之后司嘉木放大的脸。
　　“你怎么那么紧张？”
　　再次听到司嘉木的声音，柯昊焱都没忍住身子一阵战栗，声音都有些发抖，“我……我没有。”
　　“你很奇怪。”司嘉木说完这句话，柯昊焱感觉脸被一双温软的手按着，强行转头，看着突然放大的司嘉木的脸庞，柯昊焱呼吸一滞。
　　他自认为是一个能忍耐的，毕竟对嘉木的感情潜伏滋长了五年，他自认为破防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这次，无疑是个挑战。
　　之前同床共枕那么多次，他从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他知道，几乎每次都是自己死皮赖脸地非要上去，到了后来，嘉木也习惯了，所以没有排斥。
　　他经常搂着、抱着、或者把司嘉木整个人环住，更亲密的动作都有，但全部是他主动。这次却不同，是司嘉木主动出击。
　　“嘉木，你……”柯昊焱声音不自觉地喑哑，喉头不安分地上下滑动，眸光深沉，像是一个漩涡，只要把人整个吸进去。
　　保持冷静！保持冷静！保持冷静！他再三告诫自己，最后干脆闭上眼，微微别过脸，“还真别说，一直在椅子上坐着都没感觉，一沾到床突然就觉得好困哦。睡吧，睡吧……”
　　最后那句“睡吧”，也不知道是对司嘉木讲，还是给自己讲。
　　“嗯，睡吧。”司嘉木说完，突然凑过来，毛绒绒的脑袋在他颈窝蹭了蹭，声音闷闷的，软软的，像是一团糍粑，“昊焱，晚安，好梦。”
　　柯昊焱内心警铃大作——当下的情境，还怎么晚安？
　　他在黑暗中默默地叹口气，盯着天花板，最后没架得住生理上的困顿，终于睡着了。


第六十九章
　　柯昊焱熬了好长的时间，一睡着就陷进去了，再睁眼的时候都是中午了。
　　司嘉木起得早些，叫了外卖过来，等柯昊焱醒了正好赶上。
　　“昊焱，过来。”司嘉木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的一脸春色荡漾，衬的他那双桃花眼越发勾人。
　　柯昊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跑过去坐下，司嘉木就给他连着夹了好几个小笼包，之后就单手托腮，一脸宠溺地看着他。
　　柯昊焱觉得怪吓人的。
　　“嘉木，你也吃啊。”柯昊焱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僵硬，动作也十分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