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决定就很令人满意。
几个同学很激动,就近互相击了个掌,就又听夏鸿道:“但是不论如何,打架斗殴都是不对的——”
贺衡主动举手:“我我我,我打的架。”
苏晓玲也往前走了一步:“夏老师,是我动的手,衡哥他们都是为了帮我……”
夏鸿笑着看了看他们,慢悠悠地补上了后面半句:“——事出有因,让班主任酌情教导,下不为例。”
贺衡愣了一下,跟他确认:“甚至不需要写检讨吗?”
夏鸿很好说话:“如果你实在想写也可以,想写多少字呀?”
见夏鸿作势就要往备忘录上记,贺衡飞快摇头:“不了不了不了,夏老师您酌情教导就可以了。”
夏鸿笑了笑,没再逗他,酌情又简短了八个字:“下不为例,注意方法。”
像老夏这种不唠叨的班主任就非常非常难得。三班同学高高兴兴地围着他欢呼了好几声,又往他面前堆了好几包薯片薯条士力架,还七嘴八舌地给他推荐口味儿。
“问题出在了这些薯片薯条士力架都是老夏花钱买的。”
贺衡很冷静,“这波啊,这波都不能叫借花献佛,应该叫借佛的花献佛。”
祁殊正想笑,就听见班里一个同学格外热情地给夏鸿推荐:“夏老师您尝尝这个芥末味儿的薯片,超好吃。”
祁殊:“……”
语言的力量有时候就非常强大。
芥末味儿薯片。
上午那片味道奇特到直接打消了他陪着贺衡探索新世界的想法的芥末味薯片。
祁殊的味蕾一瞬间就回忆了起来,谨慎地往后退了三步。
这可能不叫借佛的花献佛,这叫借佛无意中买的食人花谋杀佛。
运动会既定的项目都已经比完了,现在就剩下一个核定班级总分和闭幕式。年级主任笑呵呵地上了领操台:“好啦好啦孩子们,看看我这儿……各班体委配合班主任组织一下纪律,我们还有一个闭幕式的流程,我简短地做一下总结,然后咱们就开始颁发奖状。”
……
年级主任和夏鸿对于“简短”的理解显然不在同一个纬度。
小同学们耐心等了十分钟,年级主任终于把自己手里的演讲稿翻到了第三页。
在翻页的时候,前排眼尖的同学不小心注意到,好像还有第四页。
颁发奖状的流程看起来有点遥遥无期。
眼瞧着时间开始往五点靠拢,贺衡只能忍痛放弃看夏鸿上台领三班的团体奖状,低声跟祁殊道:“我昨天答应了回家和我妈吃饭,得先撤了。”
祁殊点点头,从兜里摸出来一张符纸折成的小三角。
贺衡很有信心:“没事,现在我和我妈直接沟通完全不需要安神符了,我们可以很心平气和其乐融融。”
祁殊失笑,仍旧递到了他手里:“是开运符。”
“这张我没改过,是最完整的开运符,不仅能心想事成,而且万事皆吉。”
祁殊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你带着,明天一定能万事皆吉,无波无折。”
第95章 九十五
前几天贺衡为了请假,也为了解释自己的家长为什么没来参加家长会,迫不得已把家里一部分情况跟夏鸿提过几句。
浅谈即止地提,仅限于“父亲出轨母亲犹豫我要力劝他们离婚”的层面,甚至为了免得夏鸿有不必要的别扭,连有关“英语老师”的话题都没有多提哪怕一句。
但光出轨这一项就足够让茅山的小天师气愤不已,没多问就批了假,甚至还努力安慰了他好半天。
主旨是“摊上这种不负责任的家长很不幸但我们还是要坚强”,还有最重要的“千万要摒弃这种毫无责任感的行为,以后长大了你的爱情观一定不要受到影响”。
可能当班主任的,总会不自觉替班里的小同学做长远打算。
一直等到贺衡哭笑不得地保证自己一定一定不会被自己父亲的行事作风影响,忧心忡忡的班主任才勉强停下了对自己学生的思想品德教育。
这会儿运动会毕竟还没有结束,贺衡哪怕要翻墙早退,也得礼貌地跟班主任去请个假。
夏鸿一听他是要回家陪妈妈吃饭,顺便转天去陪妈妈办理离婚证,很替他高兴,利利索索地批了假:“可以,快去吧——你出校需要假条吗?”
这话问得就很危险。
按照贺衡原本的打算确实没准备要假条,翻墙出去既省时间又省路程,但当着班主任的面说自己要翻墙出校,好像又格外嚣张了一点。
贺衡犹豫了一下,夏鸿就会错了意:“你还没学会翻墙吗?”
贺衡:“……?”
什么叫还没学会?
夏鸿就帮他回忆:“军训前大概半个月,你和杨昊辛勇强他们两个不是一起去练习过翻墙吗?——当时还被教导主任抓了——后来也没有练会吗?”
贺衡:“……”
一时间,贺衡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解释自己当时是受邀陪他们去练习翻墙,还是该澄清自己从四年级就已经熟练地掌握了“翻墙”这项初高中当代学生必备技能。
夏鸿也就是逗他一下,没多耽误时间:“快去吧,从队伍后面走。曹主任在上面念得正激动呢,不会注意到你的。”
……
直到贺衡在公交车上坐了七八站,才收到自己男朋友发来的班主任上台领奖的照片。
距离自己翻墙出校少说过了二十分钟。
也不知道年级主任在领操台上到底念了几页演讲稿。
祁殊麻木道:“七页。”
贺衡:“……”
阳一的莘莘学子们受苦了。
“但是七页的演讲稿也不至于念半小时。”
祁殊劫后余生地给他转述:“后面还有一个参赛选手互相握手鼓励交朋友的环节,要说你表现得真好我们交个朋友吧。曹主任说这个环节主要是为了让大家明白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你走得早,没赶上。”
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互相握手说你真棒我们交个朋友吧,这个场景贺衡想一想都觉得尴尬,发自内心地感慨:“……幸好我走得早啊。”
没能早走一步的祁殊被迫完成了交朋友的环节,至少和五个不认识的男同学女同学握了手说了你表现得真好我们交个朋友吧,尴尬得几乎要原地升天。
年级主任的心是好的。
“我知道他的心是好的。”
祁殊终于回到了宿舍,径直瘫在了床上:“让其他的人来承受吧,我不行,下次运动会我什么也不参加了。”
不行的估计不止祁殊一个。
吃一堑长一智,不知道有多少小同学已经把“下次运动会死也不参加任何项目”刻进了脑子里,甚至还想一劳永逸地直接请假,免得下一次年级主任突发奇想,让没参赛的观众们也集体握手交朋友。
在某种程度上,代沟的可怕是无法估量的。
比如两代人对握手交朋友的不同看法感受和回馈。
……
刘晓兰住在阳城的一个老社区里,离着阳城一中不算太远,坐车大概四十分钟就到了。
现在已经十月中旬,天黑得越来越早。贺衡上车的时候天还是亮的,下车时天色已经昏昏发黄。
夕阳坠在远处两栋楼房中间,照过来的光线比白天柔和了不止一星半点,黄得发红,把天边一团一团的云彩映得红一块粉一块,看着还挺好看。
贺衡顺手给祁殊拍了一张发过去,自己下了车往家里走。
这里确实已经是一个很老的社区了,不光楼房看着老旧,住在这里的也多半是些老人,正趁着晚上三三两两聚在花坛和健身广场里聊天。
这里当初还是刘晓兰和贺广杰结婚时的婚房,三居室,挺宽敞。从贺衡记事起,他俩就是分房睡。
后来贺衡上小学之后,刘晓兰就做主把其中一间卧室改成了书房。本来是想借此让贺广杰重新回主卧来,没想到他更加变本加厉,直接就几个月几个月的不回家了。
然后在小贺衡的记忆里,妈妈每天都会对着书房抹眼泪。
一开始贺广杰还会借着什么加班出差的借口,直到第一次被刘晓兰抓住出轨,在以奶奶为首的亲戚再三逼迫下收敛了小半年,然后旧态复发,然后变本加厉,然后更加变本加厉。
……不能想。
都过去了。
贺衡仰着头,长出了一口气。
都过去了,没必要再想这些了。
贺衡自从上了小学之后就和妈妈住在这里,跟这些老人们熟得不行,一进小区就有人招呼他:“小衡回来了呀?学校放假啦?”
贺衡笑着应了一声:“哎,刘奶奶——放假啦,这不周五吗,放两天。”
刘奶奶高高兴兴地跟周围几个人笑:“我就说小衡今天要回来嘛,我都看到小衡他妈买排骨和五花肉了。”
刘奶奶应该没骗他。
贺衡刚走进楼道里,就闻到了一股格外诱人的肉香味儿。贺衡顺着楼梯往上走,越走味道越浓,闻着就很幸福。
“……妈,您这一锅是做了多少啊,”
贺衡凑到厨房看了一眼,差点被吓一跳,“今天超市五花肉是大促销吗?”
刘晓兰高高兴兴地打开了另一个锅:“确实有促销,买二十斤打八折呢。我切了一大块做红烧肉,剩下的冻起来了,等你下回回来妈再给你做——看看,妈还给你熬了排骨汤,学习那么累得好好补补的呀。”
贺衡谨慎地试探:“您做了这么多,咱俩吃得完吗?”
“吃不完放冰箱嘛,或者你还可以带回学校和同学分一分的呀。”
刘晓兰在围裙上擦了一把手,“妈妈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要在担心了呀,妈妈已经想清楚了,明天就去领离婚证。”
贺衡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稳稳当当放下了一半,在满屋子肉香的包围里去洗了个手,从厨房里帮着端菜。
今天的菜格外丰盛,除了红烧肉和排骨汤之外,刘晓兰还专门拌了两个凉菜,免得全是荤腥吃得人发腻。
贺衡高高兴兴地摆好了盘,拿手机拍了一张,刚想给祁殊发过去,往上一翻才看到祁殊刚刚也给自己发了一张照片。
应该是在宿舍阳台上伸出手机去拍的,入镜了宿舍楼的边沿,往远处看是大片大片紫红色的云。
也不知道是时间问题还是地点问题,祁殊拍过来的云显然更好看一点。
似乎还不止一点。
还没有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小男朋友:【是滤镜问题。】
还没有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小男朋友:【手机相机自带的,不过颜色也没差太多,可能是我拍的时候太阳更往下了一点,颜色深。】
“别玩手机啦,快吃饭。”
刘晓兰把筷子递给站在旁边举着手机不撒手的贺衡,“是学校里有什么事吗?”
“没事儿没事儿。”
贺衡把自己刚刚拍的晚饭的照片给祁殊发过去,说了一声自己先去吃饭,才放下了手机,“跟我对象聊天呢。”
刘晓兰:“哦那先等会再聊先吃饭……啊?”
刘晓兰愣了一下:“搞对象了呀?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之前没跟妈妈说?”
贺衡认真想了想:“上周五。刚刚在一起,之前没来得及告诉您。”
那现在倒也不算晚。
贺衡从小到大就很让人放心,尤其是学习方面,除了英语实在事出有因之外,其他科的成绩都飘在高分档没下来过。刘晓兰还不太担心他早恋会影响成绩,也就没多干涉:“好吧,你喜欢就在一起吧,妈妈不管你——但是要好好的啊,一定要负责任。”
贺衡挺郑重地点头:“嗯嗯,当然了,妈您放心吧。”
刘晓兰对自己儿子的品德方面也很放心,一边给他夹红烧肉一边问:“是你们班的吗?叫什么呀?”
“我们班的,叫祁殊,是我同桌。”
贺衡顿了顿,补充道,“也是我室友。”
刘晓兰愣了足足一分钟。
室友。
高中的室友,肯定是要固定性别的。
贺衡其实也知道,在经历贺广杰的事之后,她接受起“自己儿子居然也喜欢男人”这件事应该会尤其的困难。
但这种事也不能瞒一辈子啊。
与其以后的哪一天被突然发现,贺衡觉得倒不如自己主动提出来。
在祁殊还没有正式跟自己妈妈见过面的时候,先由他提出来。顺便安抚好,消化掉自己妈妈可能出现的所有反馈。
但刘晓兰倒是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剧烈反应,只是短暂地愣了一下,然后跟他确认:“你已经想好了吗?”
贺衡认真地点点头:“我想好了,妈,我很喜欢他。”
“可能这种事也会遗传的吧。”
刘晓兰偏头看着他,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但是你比你爸爸强多了,至少你有勇气告诉妈妈……妈不逼你结婚,你也不许学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两个人好好儿地在一块儿,听见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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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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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九十六
不知道是不是祁殊给的开运符起了作用,转头天领离婚证的各项流程尤其的顺利。
贺广杰是婚内出轨,证据满打满算能装满半个网盘。他自己也知道真去找律师打官司胜诉的几率也微乎其微,索性从一开始拟协议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分财产——反正这几年他也没怎么回过家,工资都在自己手里。真正放到协议上的也只有那一套老旧的婚房,吃不了什么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