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为什么简邪还能做到这么淡定。
直到他看到这栋楼里楼主的回复，他才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测都太保守了。
比特A级还高……那得是什么级别的存在？
要知道局里最顶尖的仪器“眼”都只能做到S级，按道理来说，只要高于特A级别的调查员必定会陷入精神癫狂中，可是眼前的简邪看上去非常正常，反倒是得知这件事的任何一个人都比他显得还要激动。
程理努力地代入了一下，却发现毫无代入感，严重缺乏对此的想象力。
突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之前被自己忽略的细节，顿时悚然一惊。
——之前在班长那里发生的，震撼他全家的事情骤然浮现在脑海中。
那好像是连“眼”都没有检测到的怪物的气息，却被简邪用直觉就找了出来。
他简直就像是凌驾在了所谓的仪器之上！
所以自己根本就是被骗了吧，上次那不可能是A级的怪物，那甚至应该是特A级。
他舔了舔下嘴唇，盯着简邪，像是第一次见到他：“……”
两人依旧身着西装，坐在路边支起了遮阳伞的店铺外，下午的日光抛洒的热气仍在大地蒸腾，带来令人烦躁的高温。
程理怕热，已经解开了领带和内搭的衬衫扣子，但他对面的简邪却一丝不苟地打着领带，扣子乖乖地系到最后一颗，看上去就像什么禁欲系的优等生，干净透彻的气质给人一种清凉畅快的视觉效果。
路人走过的时候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理甚至觉得自己手里的那份冰淇淋上撒的砂糖要比简邪少了不少，他不由回过头看了一眼正脸红扑扑地对简邪微笑，明显比对自己更加热情的店员，不由陷入了沉默。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颜值还能有这种差别待遇吗……
虽然知道程理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看，但简邪已经对他这种时不时凝视的目光免疫了，因此显得异常淡定，只是在吃完手里的酸奶冰淇淋的时候，才抬起眼道：“你的冰淇淋已经要化了。”
“没事。”程理回过神，对着桌子上的二维码扫描付了款。
他其实对甜品没兴趣。
主要是简邪被他送在小区门口的时候，多看了这家店几眼，程理才突然萌生了来这次吃东西的想法。
果然还是小孩子。
想到这里，程理紧绷的肩头松动，变得没有之前那么拘束了。
“你到底想问什么？”片刻后，简邪放下勺子道，抽出纸擦了擦手，“现在就说，不需要再拖延了。”
程理：“……”
这话也太直接了，他根本就被眼前的人看破了。
他试图挣扎了一下：“难道就不能是我主动想请你吃东西吗？毕竟我是你的推荐人，这会儿不该庆祝吗？”
简邪看了他一眼：“好吧。”
程理：“……”不要说得那么勉强啊！
话虽如此，既然简邪如此干脆利落，那么他也就不继续拖延时间了。
“那个……你想好去哪里任职了吗？”
他喉结滚动，下意识盯着简邪的脸看，不错过对方任何一点微表情。
毫无疑问，这是现在所有部门、以及任何知情者，甚至是特A级调查员目前最关注的问题。
程理本来以为简邪必定会和他一样加入[调查部]的，可是在看到眼前这个少年对待短信的反应后，他却突然不是很确定了，他自认为自己和他还算有点交情，干脆问个清楚，不然把人放回去之后自己还得煎熬很久。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简邪道。
程理顿时怔住。
“什、什么？”他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简邪站了起来，拿起了一边的书包，微微垂头看向程理：“我最开始就和你说过，我是准备去管理局兼职的。你也看到了吧，我在准备高考，只要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知道高三有多重要。”
这句话，让后者顿时对他接下来的回答有了不好的预感。
“临时工，也要有确切的员工证？”他的眼底流露出了一丝疑惑，彻底把坐在原地的程理给砸懵了，后知后觉自己居然忘了这点，“秋招也招临时工吧？我还以为是像你先前那样，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才会打电话和我联系？”
从一开始，简邪就没有做稳定加入超自然管理局的准备。
正如程理先前介绍管理局那样，这个兼职时间非常灵活，而且工作薪酬不菲，从最开始他就说了，他在找一份兼职。
简邪也不是那种能够袖手旁观的人，他本来就想过如何利用秦擢送给他的匕首展开更多的地狱，将所有本不该存在于世的怪物都重新关押，但这和管理局也没关系吧？他一个人就可以。
当然，秦擢会陪着他的。
如果真的成为正式员工，他这个高三岂不就是废了，他还没有做好不读大学就做社畜的准备。
面对眼前的人奇怪的表情，简邪顿了顿：“作为临时工，我是想说，有管理局里A级调查员都处理不了的怪物，或者死亡率很高的任务，请直接联系我，这种情况我一定会向学校请假去解决。”
如果那个能量探测仪能够改进一下就好了，建议省去留遗言的环节，直接连接到他的通讯。
这种事他还是可以帮到的。
程理：“……”不要这么快就代入临时工的角色啊！
大部分人挤破脑袋都想加入调查部，收到一封邀请的邮件就会高兴很久，但被五个部门同时邀请的人却一心只想做临时工，这反差也是在是太大了吧，他有点想为其他仍在日照下奔波的考生流泪了……
而程理知道临时工的合同，这是哪个部门缺人，就可以来替补的意思，往往顶不了大用。
但以简邪的等级和能力，那绝不是所谓的替补，只可能是调查员们场外求助的对象。
换句话说，简邪看似谁都没有选择。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全都要……！
……
和程理交代完自己的想法后，对方承诺会帮他和管理局进行沟通，只是不知为何，临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在抽搐。
简邪回到家，把自己关在了房间内。
开始写作业。
不清楚过了多久，就在他写完一张理综卷子的时候，原本放在外套口袋里的硬币突然飞了出来，毫无征兆地滚落在了桌面上，随后，缓缓地和他手里的笔尖撞在了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叮”一声，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简邪：“？”
他听说过家里养猫的会时常烦恼，无论是在电脑面前工作，还是摊开书阅读，都会长猫，将主人的注意力完全吸引。
……比起物理课挡住他做笔记，这次还算有进步。
起码这只邪神等他做完了这套题才出声，没有中途妨碍他的学习。
从余光可以看到，秦擢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左边，祂从黑雾中显露出了真容，一手撑着下颌，两人的位置离得很近，而祂似在安静地垂头看着他的侧颜。
简邪不小心错误估计了两人的距离，骤然转过头，毫无防备之间险些亲到对方的喉结。
这样近的距离，他能够看到祂的喉结处竟然长着一颗小痣。
【我们的约定还算数吗？】见简邪停住了笔，祂用上了懒洋洋的语气，那颗黑痣也随着说话而上下滚动，让人想要伸手摸一下，【我发现了信息。】
“什么信息？”
意识到自己看着什么出神，简邪掩饰地别开了脸，捏紧了手里的笔，重新把视线放在了卷子上。
奇怪，心跳的有点快。
秦擢对他的反应感兴趣地挑了挑眉，随后，黑雾中探出的触手骤然伸长，拿起被简邪扔在床上的吴清禾的手机，托到了两人面前，被祂拿起后特地放在了简邪的卷子上。
简邪：“……”
所以，他在做作业的时候，对方就一直在玩手机吗？
【看这个。】
随着秦擢的话音落下，黑雾的触手点了点屏幕，在他微妙的心情里打开了收件箱，里面有好几条信息，统统来自一个号码。
尽管简邪不记得他有存过谁的电话了，但信息上却有发件人的备注——
吴清禾。
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一处消息。
这只自称墙头草的特A级怪物业务能力还真不错，也可以说是过分殷勤了……
难道是秦擢太吓人？
殊不知是因为自己在秋招的表现才让吴清禾变得加倍热情，简邪对此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而最新的信息点开之后，非常简短，没有多余的内容。
只有一行字，看上去是一处地址。
简邪虽然自己家庭一般，现在又在打工艰难度日，但他班上的同学经济条件都很不错，平时虽然没有参与过几次聊天，但再怎么路人，也听过他们提起过这里是本市有名的一处拍卖会。
据说每件藏品都价值不菲，能够拍卖到其中的古董，不止是雄厚财力的表现，更是背景强大的象征。
每次直到拍卖的前一个小时，这里才会给前来的顾客们提供展示即将拍卖的商品手册，而平时没有拍卖会的时候，这里根本就不对任何人开放，如果从营造高级感这点来看，拍卖场可以说是很会拿腔作调了。
【能够重现我分身的材料之一，就在拍卖会上。】秦擢沉思道，【那应该是二十厘米长的木雕，我不太清楚它会是以牛马、烈火亦或骨骸的表现形式，这个世界的人对于我的存在还算有些想象力。】
听起来像是祭祀用品，估计外表也很阴森。
简邪：“是谁制作的？”
【我不在乎，只是供奉我的人罢了。】秦擢回答得随心所欲，听起来极其恣意，完全没有把这些家伙放在眼里，【目的是希望我能从地狱降临，实现他们的愿望——但我一次都没有回应过。】
但祂却在沉睡中睁开眼睛看过一次，因此，这件木雕确实能成为寄居祂力量的材料之一。
沉吟片刻，简邪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余额。
三位数。
无论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他还是那么的贫穷，真好。
“我没有钱。”简邪道，“听你的描述，拍卖至少得百万起价吧？”
【百万？】秦擢嗤笑了一声，不屑简直摆在了明面上，【千万都算逊色了。】
简邪：“……”
简邪：“很不错，更买不起了。”
【在这种事情上，你可以接受我了吧？】秦擢勾唇，猩红的眼眸凑得离简邪近了一点，让后者不得不往另外一边躲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你古怪的坚持从何而来，但我喜欢在你身上花钱的感觉。】
闻言，简邪的视线飘开了。
说起来，这件事其实让他确实有点想问。
他完全想不到秦擢身为邪神到底哪里来的钱，那块正躺在他的抽屉里的手表的价格就非常惊人，初次见面就给他送了如此昂贵的礼物，完全可以看出对方出手非常的阔绰。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秦擢收回了两人之间危险的距离，眯起眼睛看着简邪，随后，抬手打了个响指。
在虚空中顿时裂开了一道缝隙，如同一只倦懒睁开的眼，同时向外翻滚着宛如岩浆一样浓稠的黑色雾气，充满了阴森的气息，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整个空间都吞噬进去。
这一幕极其熟悉。
然而，这只酷似眼睛的裂缝撑开了，空气一滞，忽然间竟向外涌出了无数的昂贵之物！
……什么？
简邪不过怔住了一会儿，他身上就已经堆满了各种一看就知道昂贵到吓人的东西，他没估计错的话，哪怕是现在他身上随便的一颗小宝石，滚落在桌子下面沾上了灰尘的钻石，都足以卖出天价。
“这些——”
【没错，是抢来的。】
简邪：“？”
【骗你的。】秦擢抬手摆了摆，裂缝就在瞬间消失了，啧了一声，【这些东西在你们人类眼里很值钱吧？用来供奉我，却在黄泉路上一文不名，堕入六道轮回也带不走的身外秽物。】
【不过，现在看来还算有点用处。】他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了简邪身上，微微勾唇，【拍卖会需要的卡在这里。】
另外一只触手又从他的身后伸了出来，将一张黑卡直接放进了简邪的口袋里，整个动作都充满了不容拒绝的意味。
简邪：“……”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感觉，这些实物之所以能变现成可流通的现金，一定离不开吴清禾的手笔。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换成怪物也毫无违和感。
“拍卖会是什么时候？”他拿开身上的财物，顿了顿，“别告诉我是上学日。”
【周五。】
“好吧。”话音才落，简邪突然想起了什么，抬眼看向秦擢，迟疑道，“等一下，这个……该不会算是异常物吧？”
他刚从程理口中得知非活体怪物的存在，但却并不知道管理局的判断标准到底是什么。
有没有可能——
【也许是。】秦擢的回答模棱两可，有点漫不经心，【毕竟，你说的那群调查员，大概分不清楚两者的区别。】
“…………”
希望他在拍卖会一掷千金的时候不要撞上同班同学，也不要遇到[异常物收容部]的职员……
不然的话，事情会变得麻烦很多。
第45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