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时间迫近凌晨，附近能找到的咖啡厅都已经打烊了，只有24小时营业的KFC依旧灯火通明。
　　可能是因为实在是太晚了，所以整家店里没有客人，就连服务员都在店里消失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储物间补觉。
　　二楼靠窗位置，面对面坐着两个人。
　　程理前所未有的面色凝重，然后，在简邪平静的注视下，他脸上的表情逐渐撑不住了，变得有点崩溃。
　　“它死了？”
　　简邪点了点头。
　　因为对方这个简单的动作，他的世界观刹那间粉碎了。
　　虽然看到捕食域这么突然就关闭，程理对怪物的死亡已经有了一定的预感，但听见眼前的高中生承认了这件事，还是让他回不过神来，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的程度。
　　……可能他的理智值真的有点低了，不然他不会在刚才看到简邪背后一闪而过的庞大黑雾。
　　加班果然让人提前衰老。
　　尤其是没有工资的加班，更让人觉得身心疲惫、备受打击。
　　毕竟这不是通过“眼”的观测而发布的任务，当然就没有所谓的工资收入进账。
　　程理能够从床上爬起来，挣扎着赶到现场，完全是处于对简邪这个准后辈的担心，毕竟对方并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不过就算如此，在开车过来的路上，他一直在心底认为这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
　　有一种很简单的心理学效应。
　　当某人得知蓝色的车很稀少之后，他会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意外地发现街上到处都是蓝色的东西，这是因为人体大脑的潜意识会帮他去寻找、联系相关色彩。
　　简邪也是同理。
　　毕竟他是在几天前才知道超自然管理局的存在，那么把什么都往怪物的方向猜测也是有可能的。
　　另外，要知道“眼”可是S级灵感值的精密仪器，是由武器部那群聪明过分的家伙搞出来的，从来没有人类能够达到这个级别，而自从它被放置在管理局大厅运转以来，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检测的失误。
　　如果简邪说的真的是对的话，难道他比“眼”对怪物的感知还要精准吗？
　　怎么可能，别说笑话了。
　　按照这样来算的话，简邪的等级势必会超过人类调查员已有的极限特A级，就连“眼”在他面前都沦为劣等产品。
　　那群一直以来自视甚高的武器部的人不得抱着他的大腿哭嚎，求他加入进去么？
　　……
　　然后，他就当众目睹了没有接受过培训的调查员干掉怪物的现场。
　　那种恐怖的力量从关闭的捕食域中泄露出来，似乎已死去的怪物的阴森气息仿佛浪潮一般朝着他的躯体撞击，让他当场呆滞，脚步钉在原地，双腿沉重，禁不住冷汗潸潸。
　　身为B级调查员，绝不可能把这种气息归结为什么误会，否则他简直配不上自己在管理局三年的辛勤工作。
　　那绝不是他可以与之抗衡的等级。
　　如果换做是程理在捕食域内的话，很可能早就已经被怪物吃的渣都不剩了。
　　因为“调查员只能通过道具杀死怪物”这个设定在游戏公式书中说明过，是无法人为更改的。
　　而身为B级的调查员，程理最高只能使用B级的道具，如果他贸然使用了A级的道具，则很有可能在怪物被杀死之前，自己就已经被道具反噬了理智，就算侥幸不死，他也势必会落下心理残疾。
　　这就意味着，他就算拼上自己的性命，做好残疾终生的准备，也只能勉强得到越级挑战A等级怪物的资格。
　　事实就是这么残酷，现实毕竟不是童话。
　　可是就在今天晚上，公式书中明确的规定却被无条件打破了。
　　而打破这个规定的人，正是他眼前这个几天前才接触到里世界的高中生，也不知道他到底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他在害怕你。】祂哼笑，【真有趣。】
　　闻言，简邪重新抬起头，察觉到对面人的视线确实带着动摇，但并没有祂说的那么夸张。
　　程理确实是在害怕，但并不是因为害怕他，而是正常人对打破常识、未知事物的恐惧。
　　他不动声色道：“可能只是一场意外。”
　　“……”
　　“求求了……你先别说话，让我自己冷静一下。”
　　在他的注视下，程理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已经捂住了脑袋，嘴角克制不住地抽搐着。
　　意外？哈哈。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为那只他们最初见面的B级怪物是被未知的惊悚之物杀死，而简邪只是运气好，接连从A、B级怪物手里捡回一条命而已，但现在看来，未必如此。
　　确实是意外，怪物们因为遇见了简邪，所以意外去世了而已。
　　他抬起头，没忍住又看了简邪一眼。
　　而在他正前方的简邪穿着那身运动衫，连点灰尘都没沾上，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是人畜无害，如果不是他亲眼目睹对方面无表情地从废墟里走出来的模样，他会在对方无辜的眼神下败下阵来。
　　“那是什么等级。”
　　半响后，程理终于将心情平静了下来，梦游般低声问道：“今晚的那只怪物，是什么等级？”
　　“我不知道。”简邪顿了顿，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评定等级的标准是什么。”
　　其实他知道。
　　程理发给他的那些资料，他虽然只看过一遍，但是简邪的记忆力一直很好，否则不可能在身兼数职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年级前几的成绩，所以他记得非常快。
　　只是为了照顾程理的情绪，他才没有直说对方可能是特A级而已。
　　毕竟无论什么等级，对方的反抗能力很快就消失了就对了，吃起来也感觉一般，味道接近更冷一点的糯米滋。
　　等级什么的，有那么重要么？这种法则显然在他这里行不通。
　　反正都没有他身体里住着的这位邪神危险就是了，对此，同为特A级的李医生一定很有发言权。
　　想到这里，简邪有点走神，他的身体确实感觉比以前使得上力气多了。
　　但是怪物的味道原来是不一样的，那以后自己如果想要恢复，不是得一直拆盲盒……
　　“……应该是A，毕竟你杀过一个了。”程理皱眉，自言自语道，“不过等一下可以询问那位受害者……”
　　说起来，那家伙的精神真的没问题吗？
　　在他和简邪走之前，当事人短暂地醒了过来。
　　面对被炸毁的房子，他似乎呆了呆，在程理愧疚的注视下，他先是恍恍惚惚地摆手说了“没关系，几千万而已”，然后猛地回过神，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看他的简邪，突然泪如泉涌、大哭出声来。
　　程理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这孩子眼里是长了小喷泉么。
　　就在他以为对方是哪里受了伤，正打算上去查看之际，却听见他哭唧唧地说：“简、简邪同学，我知道你一直不关心班上的同学……对不起，我叫景晨，请你不要厌恶我。明天还要一起去看英语老师，好么？”
　　这重点是不是抓错了。
　　在程理吃惊的注视下，简邪默默转身：“……”
　　所以祂到底把这家伙的记忆篡改成什么样子了，真的没有夹带私货么？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很奇怪好吗？？
　　【啧。】
　　……
　　同时想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两人顿时：“…………”
　　半响后，程理咳嗽一声。
　　“我汇报给了‘眼’，后勤部已经派人过来善后了。”
　　他抹去了脸上残留的尴尬，表情变得格外严肃，显然换回了社畜工作状态。
　　程理低下头去看消息，然而，等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却反常地深深地看了简邪一眼。
　　“……简邪，答应我一件事，”他语气隐忍道，“等下无论来的人说了什么屁话，都请一定不要和他起冲突。”
　　作者有话要说：
　　塞入记忆：简邪讨厌你（夹带私货


第18章
　　超自然管理局内一共有五个部门。
　　后勤部算是一个人员构成比较复杂的部门了，里面既有灵感值高达A的成员，也有完全无灵感的普通人。
　　毕竟不是像他们这样需要出特勤的调查员，对员工要求不会卡的太死。
　　而每个部门有不同的规定和要求，身为调查部成员的程理并不清楚他们平时都在忙些什么。
　　上次和他一起去简邪的学校搜寻怪物残留痕迹的女人只是后勤部的普通员工而已，但这次要来的，却是一个相当麻烦的角色。
　　一个被调查部开除，却因为特殊情况转到后勤部的家伙。
　　“那是个幸运的人渣。”程理斩钉截铁道。
　　说罢，一向温和的人罕见地流露出了厌恶的感情，语气愤愤不平。
　　“幸运”配上“人渣”，怎么想违和感都非常强，完全可以从用词看出，程理非常看不起他。
　　“他是C级调查员，本来没有资格使用B级的道具，但那个道具非常特殊。”
　　简邪：“然后？”
　　程理低声对他继续道：“调查员一般都是两人搭档，他为了活下去，夺走了搭档的B级道具，致使对方死亡——”
　　KFC上楼的楼梯拐角处，突然传来了陌生的男声，听起来有点凉飕飕的：“……看看发生了什么？才来就听到了你在背后说人坏话，看来你还是我熟悉的那样没有礼貌。”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他边走上楼梯，边精心整理自己手肘上的袖口。
　　尽管他非常精英范地穿着一身西装，却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身上傲慢的气场。
　　虽然是在怼程理，但是他的视线却主要放在了简邪的身上。
　　他上下打量他，眉眼间带着几分薄凉和讥讽。
　　“你刚才在偷听我们的对话么？”程理的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蚊子，尤其他面前这个男人还无视了他，“当事人……就是那个叫做景晨的小孩呢？不该和你在一起吗？”
　　要知道公式书中有一条不容忽视的规定。
　　一旦人类被怪物纳入过捕食域，那么就算侥幸逃脱，此后也会被其他怪物视作可捕杀对象。
　　后勤部的人如果要完成报告，那么询问当事人是必要的，所以程理才会把景晨留在了别墅区，但没想到现在他是一个人过来的，根本看不到另外一个小孩的身影。
　　但现在这家伙是怎么回事？问完当事人就直接让他单独待着了吗，有没有搞错？
　　他原本以为他会把景晨带过来的。
　　青年似乎知道程理在想什么，却只是发出一声轻蔑鄙夷的鼻音。
　　“报假警算是违法行为了吧。”他看着简邪凉凉地说，又转向了程理，“还有你，就这么想要博取关注度吗？”
　　简邪眯起了眼睛，抬了抬眼看向他。
　　他身旁的程理明显被他的话给气到了，爆了一句脏话，才愤怒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报假警？”
　　青年踱着步子走了过来，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两人，随后，取出了公文包里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自己看啊。”
　　它有着非常熟悉的外观，简邪很快就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了。
　　当初在学校那个女人就是拿着相同的仪器在走廊上查看，又一脸不可置信地冲进了办公室，似乎这个小小的类似于零售店扫码枪的仪器可以检测空气中怪物残留的能量。
　　程理把它拿了起来，脸上依旧是一片愤怒，但一看到上面的数值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流露出不可置信。
　　“0……？”
　　搞笑了吧，之前他在现场，可是直接感觉到了捕食域破开后那股可怕至极的力量迎面而来的冲击，可是现在部门里最精密的仪器却告诉他，残留的能量值其实是0？
　　要知道哪怕是最弱的D级怪物，这个精确到小数点后四位的扫描仪，都绝对能检测出它的能量残余指数。
　　想起了什么，程理下意识地看向明显在神游的简邪，顿时面露惊悚。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最开始他们见到的那只B级怪物也正是如此，连一点能量波动都没残留，简直就像是被从根源上抹除了存在，同样无法在最精密的仪器上留下痕迹。
　　可是上次是因为不可名状之物……
　　难道这次事件，祂也出现了么？可是为什么他没有目击到祂的存在……？
　　等一下。
　　程理怔了怔，脑海中闪过了之间自己误以为是错觉，却似乎真的曾经在简邪身后出现的那团极为阴森恐怖的黑雾。
　　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脸色剧变，内心惊疑不定极了。
　　程理知道这种级别的存在，如果想要遮掩自己的痕迹比呼吸还要轻易，而那如果不是幻觉的话，只能说明……
　　祂在挑衅他。
　　亦或者，是在傲慢地宣誓自己对简邪的主权。
　　程理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脑子乱糟糟的，不由自主地看向面色冷淡的简邪。
　　在他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
　　一个初入里世界的青少年，竟然让他在短短几天内忌惮不已。
　　殊不知自己这副混乱的表现落在青年的眼底，就更像是他被戳中了心事一样，不由冷笑了好几声，面露不屑。
　　而在他的对面，简邪也瞥见了0这个数值。
　　他不由：“……”
　　自己胃口真好，解决的真干净。
　　不过怪物难道其实是能源的汇聚体么？上次被他吸食的怪物直接消失了，而今天也是他有意克制，才会留下那只特A级怪物的本体形态，一只二十厘米左右高的小熊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