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殊瞧了两眼又憋不住笑,陆承远趁机上前,伸手就要夺他藏在身后的妆镜。
房门就在这时候被人推开。
顾寒江站在门外,面无表情。
屋里那两人这会儿的姿势着实不大雅观。陆承远已经几乎将祁殊逼到墙角,他一手撑着墙,一手伸到祁殊身后抢镜子,从门口的角度看过去,仿佛要将他搂进怀里。
屋内那两人愣了一瞬,连忙分开。
“师尊!”“仙尊!”
顾寒江缓步走进来,瞥了陆承远一眼:“出去。”
“仙……仙尊?”陆承远还穿着那身滑稽的裙装,听言整个人都愣住了。
祁殊本能察觉不对,定睛一看,果然看见顾寒江眉心浮现出一道黑气。
要命,怎么这时候犯病了。
他顾不得许多,忙推着陆承远往外走:“老二啊,你先去我房间歇会儿,师尊有话要对我说。”
陆承远:“可……”
“快去快去,仙尊的话都不听了吗,去!”
砰的一声,把人关在了门外,还顺手往门上下了个禁锢咒语。
没等他松口气,那具冰凉的身躯忽然从身后覆上来。
顾寒江抓住他的手,顺势将人抵在门边。
“为何躲我?”
那声音几乎贴着祁殊耳畔说出来,霎时弄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瑟缩一下:“师尊,我……我没有躲……”
钳制手腕的力道骤然变大。
“嘶……疼。”祁殊疼得眼里都蒙起一层水雾,还在耐着性子哄,“师尊,你先放开我好不好,你又要……又要走火入魔了。”
“为何躲我?”顾寒江还是质问。
凌霄仙尊脾气向来难以捉摸,走火入魔之后更甚,完全不讲道理。
好在已经不是头一次遇到这事,祁殊尝试放松身体,解释道:“弟子只是在和陆师弟商量除妖的计划,真没有躲……”
“除妖。”顾寒江的声音低而冰冷,“我不能吗?”
祁殊一愣。
“他可以帮你,我不能吗?”
祁殊转过头,对上了顾寒江的目光。
顾寒江眉心那道黑气已经十分明显,眸中甚至隐隐闪过一丝鲜红的颜色。那双眼睛看向他,沉沉的眸子里带着某种令人心惊的、几乎不敢目视的灼热。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祁殊怔怔问:“师尊,你是在介意这件事吗?”
顾寒江不答。
祁殊紧紧盯着那双眼睛,再开口时声音竟然有些发颤:“师尊,我找陆承远帮忙,你不开心是吗?”
“你是不是因为这样,才忽然又——”
顾寒江忽然痛苦地低吟一声。
他眉宇紧蹙,松开了钳制祁殊的手,开始剧烈的咳嗽。他咳得厉害,后退几步,手扶在桌沿边,甚至打翻了祁殊还来不及收拾的脂粉。
“师尊!”
祁殊还从没见过自家师尊这副模样,吓得哪里还顾得上问什么问题,连忙将人扶去床上,渡进灵力帮忙顺气。
过了好一会儿,顾寒江才恢复平静。
“我又……”
“师尊别说话。”祁殊道,“您灵力亏空得比上次更厉害了,还要再休息一会儿。”
顾寒江便合上眼,不再说话。
见师尊情况好一些,祁殊扶着他躺下,换做从对方掌心渡入灵力。
他跪在床边,望着对方的睡颜,脑中却全是顾寒江方才那句话。
“他可以帮你,我不能吗?”
为什么会这么说。
哪怕祁殊竭力告诉自己,师尊走火入魔时意识不清,所作所为不能多想,可都难以说服自己这句话里没有别的意味。
这句话暗示性太强了,若是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显得像是在……
吃醋。
祁殊心跳不由加快,忽然有点口干舌燥。
不、不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快了,俩人都快憋不住了
第12章
午后的阳光将空气烘得温暖而慵懒,祁殊却睡意全无。
要不是师尊现在身体情况还没完全稳定,他甚至想出去练一套剑法,让自己清醒清醒。
但没办法,事到如今,他也只能乖乖跪坐在床边,双手握着顾寒江的手,尽心替他渡去灵力。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顾寒江才清醒过来。
对方刚动了一下,祁殊便抬起头:“师尊,你感觉如何?”
顾寒江将手抽出来,坐起身,按了按眉心:“无妨。”
祁殊起身去给顾寒江倒茶。
顾寒江喜欢饮茶,还挑嘴,寻常民间的茶叶根本入不了口。好在祁殊习惯随身携带些师尊惯用的茶叶,他从随身的储灵囊中取出茶叶,泡好,倒上一杯。
祁殊端着茶水回到床边,顾寒江指尖动了动,像是想抬手去接,却又顿住。
两人视线撞至一处。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古怪,祁殊局促地捧着茶杯,顾寒江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就连那张脸上的神情都一如往常。
祁殊耳根莫名有点发烫。
他垂下眼,端着茶杯的手往前送了送,送到顾寒江嘴边:“师、师尊喝茶。”
顾寒江这才收回目光,微低头,就着祁殊的手喝下去。
祁殊泡的茶温度适宜,顾寒江喝得很慢,小口小口的,期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从祁殊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对方垂下的纤长睫羽,以及那被水浸湿,仍然苍白却柔软的唇瓣。
祁殊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控制住自己别手抖。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得格外漫长,待顾寒江喝完一杯茶抬起头,祁殊耳根已经红透了。
“我、我再去倒——”
祁殊根本不敢直视师尊的眼睛,转身就往外跑。
只是这客栈的卧房实在小得可怜,床榻和外头连个阻隔视线的地方都没有,祁殊只能背对着师尊,借着倒茶的动作,长长地舒了口气。
祁殊都不知道自己在犯什么怂。
其实在师尊卧床休息期间,祁殊已经想出了好几种应对方法。
他不是那种优柔寡断、遮遮掩掩的性子,何况师尊现在情况日益恶化,他本就打算找个机会和师尊表露真心。
如果师尊真的对他有意,那自然再好不过。
如果只是误会……
那就之后再议。
总之,他很在意师尊说的话,一定要问清楚。哪怕不能直接质问,也要旁敲侧击地试探一下。
可谁知道,才被师尊瞧上几眼,就怂了。
没见过他这么追人的。
祁殊重新倒了满满一杯茶,深深吸气。
再试一次。
他转身回到桌边,顾寒江已经在床榻上盘腿坐起。
祁殊没打扰他,轻手轻脚把茶杯放在床边的小榻上,静静候在一旁。须臾,还是顾寒江先开了口:“你身体可有不适?”
“我?”祁殊眨了眨眼,“弟子……弟子一切安好。”
顾寒江点点头:“你今夜要去除妖,当以正事为重,本不该为为师耗费灵力。”
祁殊皱眉:“可在我心里,师尊的身体也是正事。”
他语气难得强硬了点。
顾寒江抬眼看向他。
祁殊轻咳一声:“我是说,师尊是为了弟子才下山,如果因此身体有个三长两短,弟子怎么担得起这罪责。”
“而且我也……我也很担心。”
顾寒江眸光微动,唇角略微抿开一点弧度。
祁殊:“师尊,你笑了?”
顾寒江:“……”
那一点微弱笑意稍纵即逝,但祁殊依旧很开心:“为了师尊我什么都愿意做,师尊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顾寒江摇头:“我不需要你做什么。”
“那……”祁殊趁机试探,“如果弟子有事需要师尊帮忙呢?”
“从小到大,你有什么要求为师没有答应?”顾寒江道,“说吧。”
祁殊把倒好的茶水递上去:“是除妖的事。”
“陆师弟跟踪那妖邪至此,发现其遁入了雾影山中。弟子和陆师弟商议,要在今晚假扮诱饵,将那妖魔引诱出山。”
他瞧着顾寒江的脸色,循循善诱:“先前是担心师尊身体尚未恢复,不敢叫师尊劳累。可方才师尊问我,为何不向您寻求帮助,师尊可还记得?”
顾寒江眉宇微蹙:“我说过这话?”
“说了,师尊不仅说了,还显得……”祁殊顿了顿,努力斟酌字句,“显得有些不高兴。”
他这话说得很委婉,凌霄仙尊那模样哪里是不高兴,简直是醋味冲翻了天。
顾寒江似乎对这段记忆毫无印象。
他抿了口茶,淡声道:“走火入魔时神识不明,意识不清,所作所为你莫要放在心上。”
“……哦。”
坦白来讲,祁殊不是很信。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切都能寻到根源。哪怕是喝得酩酊大醉的人,行事都会有自己一套逻辑。
师尊要是心中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怎么可能说出那种话。
可他偏偏什么也不肯说。
“弟子明白了。”祁殊没说什么,而是正色道:“既然如此,师尊好好休息,弟子还要与陆师弟商议晚上除妖事宜,便先告辞了。”
他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顾寒江叫住他:“等等。”
祁殊脚步一顿,眼底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他转过身,那笑容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满脸的无辜。
顾寒江起身下床。
“为师既然说过那样的话,便会信守承诺。”顾寒江平静道,“今夜为师会与你们一道前往。”
“当真?多谢师尊!”祁殊做出一副惊喜的模样,走上前去,殷切地给他倒茶,“我就觉得陆承远靠不住,有师尊的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
顾寒江若有所思:“你觉得陆承远靠不住?”
“那可不是嘛。”祁殊一边倒茶,一边道,“他昨晚那么费尽心思地布下剑阵都能让那畜生跑了,今晚多半也够呛。还有啊,他那模样扮出来,虽然谈不上丑,但能不能真的把那妖物骗出来还真不好说……”
他话音未落,身后忽然泛起一道亮光。
祁殊疑惑地回头,光芒散去后,屋内已没有凌霄仙尊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身形玲珑出挑的女子。
女子一袭白衣,脸上神情淡淡,模样清冷出尘,与顾寒江气质有八分相似,却又完全不同。
她开口,声音亦是清亮的女子嗓音:“这样,你觉得如何?”
祁殊手一抖,茶杯滚落在地,啪地一声碎得四分五裂。
草。
作者有话要说: 祁殊:要娶师尊回家的想法更坚定了!
第13章
入夜。
夜里的小镇行人稀少,又因最近妖邪作祟,家家户户房门紧闭,气氛颇为寂寥。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辆马车踏夜色而来,停在了客栈门前。
车夫跳下马车,掀开车前的围帘,接出一位白衣女子。
客栈老板原本正靠在柜台上打瞌睡,就算看见有马车停在门前,也并未起身。
他这间客栈是镇上独一家,路人若想投宿,除了他家之外别无选择。因而无需像其他客栈那样热切相迎。
可此时,他只是往门外一瞥,顿时愣了一愣,连忙堆着满脸笑意迎出来。
走得太急,甚至差点打翻柜台上的摆件。
“姑娘,要住宿吗?今儿正好还剩一间雅间。”客栈老板迎至马车前,笑着问。
女子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还是马车夫代她答道:“不劳烦了,我们只想给马喂点草料,还要继续赶路。”
“这么晚了还要赶路?”客栈老板连忙出言相劝,“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儿最近闹妖怪,夜里赶路可不安全。尤其……”
他顿了顿,视线往女子玲珑有致的身形上扫了一眼,再落到那张脸上:“尤其是姑娘这种标志的美人。”
那眼神其实多少有些冒犯,但女子好似并不在意,只淡声道:“喂马。”
客栈老板没讨到好,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对车夫道:“与我来吧。”
说罢,便领着车夫去了马厩。
临走前,还忍不住多瞧了那女子几眼。
客栈二楼的某间客房内,祁殊没忍住,冷哼了一声。
那客栈老板是个什么东西,眼睛就没从他师尊身上移下来,若不是昆仑有规定不能伤害凡人,他非要将那混账东西的眼睛挖下来不可!
祁殊愤愤地想着,回头一看,陆承远还趴在窗户边,眼也不转地盯着楼下。
似乎已经看呆了。
“看什么看啊!”祁殊一巴掌狠狠拍在他后脑上。
陆承远“嗷”地一声,抬起头:“你打我做什么?”
祁殊:“让你盯着附近有没有妖邪的身影,你在盯哪儿?”
“盯着呢盯着呢。”陆承远道,“有仙尊在场,你还怕那妖邪跑了不成?这要不看,以后可没机会再见到了……”
凌霄仙尊容貌极美,只是他平日太过严厉,弟子们见之生畏,哪顾得上欣赏容颜。
可如今,他以道法改变了身形骨相,五官依稀可见原本的模样,却少了平日那种熟悉的压迫感。
陆承远最后一句说得极为小声,祁殊皱眉:“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哪儿胡说了,你见过仙尊这幅打扮么?”陆承远摸了摸下巴,“不过说起来,凌霄仙尊对你真是特别,竟连这种要求都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