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此而已。
正菜上来了,是用特殊方法烘烤的弗洛里达小牛排,外观略带点淡淡的焦黄,盘中四散着迷迭香和鲜果色拉,让人垂涎欲滴。
“好香啊。”林渐西皱起鼻子嗅了嗅,很配合地惊叹了一声。
他正准备开动,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低头看了眼屏幕,是路闻风。
看来这个人终于准备好出手了。
林渐西心中微动,而后面不改色地按下了接听键。
“小西,我现在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青年温润的嗓音一如往昔,细听却能发现一点轻微的沙哑。
“抱歉,我现在有事,不太方便。”他直截了当地拒绝。
“是吗?”路闻风在那边似乎低笑了一下,带着点几不可察的讽刺和痛意:“我看见你了,和乔默川在一起。”
林渐西不禁皱眉:“所以?”
“我要说的,就是关于他的事。”声音咬牙切齿,带着冰冷的怒气,“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布局,他不是什么好人,他欺骗了你。”
林渐西不由得看向对面的男人,他此时还一无所觉,正笑眯眯地把自己盘中的牛排切成小块,然后和青年的那一份互换,态度殷勤又绅士。
“抱歉——”
“我只要十分钟的时间。”路闻风快速打断他的话,卑微地又退了一步,“小西,给我十分钟。”
林渐西沉默了。
半晌,他应了一声:“好。”
“谁的电话?”
挂断通话后,乔默川看青年脸色不大好,立刻关切地问了一句。
“骚扰电话,估计是诈骗吧。”林渐西淡淡一笑。
“哦,陌生号码少接。”乔默川一听是诈骗电话,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了,转而抬手指了指切好的牛排,神色十分期待:“尝尝看?”
林渐西依言叉了一块,放进嘴里。
肉质鲜嫩,入口即化,咀嚼的时候又有食料的香气渗透出来,在整个口腔里飘散,简直是唇齿留香的神仙美味。
“好吃!”他马上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奖。
迫不及待地又咽下一块牛排肉之后,林渐西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要是把这个肉夹进面包里,尤其是咱们之前去过公石西路那家的圆角面包,那就真的绝配了。”
“配什么配?你当是肉夹馍呢?”乔默川一听就乐了,眼里的嘲笑根本不加掩饰:“这两个东西要加在一块儿,原先的口感就都被破坏了,亏你想得出来。”
“……我没品味行了吧?”
就知道嘲笑我。
林渐西撇撇嘴,不搭腔了。
可下一刻,乔默川却放下手里的刀叉,拿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嘴,而后直接站了起来,一副马上就要离开的样子。
“你去哪儿啊?”青年不禁茫然地问道。
“给你买肉夹馍的馍,大少爷。”乔默川斜睨他一眼,眼底满是纵容的笑意。
“现在?”林渐西立刻瞪圆了眼,不自觉地扒拉了两下头发,有点不知所措:“我刚就是随口说的,真要过去一趟多麻烦。”
“不就隔了两个街区吗?十分钟之内,我肯定能赶回来。”口吻是不容置疑的强硬,眼神是不可思议的温柔。
于是林渐西终于忍不住感慨地轻叹一声:“你……你怎么对朋友这么好啊?”
“有求必应,事事关心,你是哆啦A梦吗?”
说到这里,他似乎是被自己天马行空的联想逗乐了,白皙漂亮的脸上露出清甜的笑容,整个人像朵百合花一样绽放开来。
乔默川先是看得一怔,心口怦怦直跳,可一想到青年说的话,又觉得十分荒唐,不禁微微垂眸,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对朋友慷慨大方这不假,可有求必应是对你,事事关心是对你。
迟疑了一瞬,乔默川还是开了口,玩笑着说了句真心话:“有可能啊,哆啦A梦对大雄最好,我呢对你最好。”
也只对你一个人这样好。
“为什么?”林渐西不解。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喜欢。
乔默川想要这么回答,他说过太多情话,“喜欢”才两个字,上下嘴皮子轻轻一碰,是多么简单的事情。
他分明觉得自己心里的感情都已经难以克制到要溢出来了,可是现在对着林渐西全然无知的脸,居然什么都梗在喉间说不出半个字!
到最后,男人也只是强行咽下胸口汹涌的情绪,扯了扯嘴角:“我先去买面包了。”
他转身离开,可没走几步,又被一道清脆的声音叫住。
“默川。”
乔默川浑身一震。
林渐西居然头一回这么亲近地叫了自己的名字!
他匆忙回头,正对上青年温柔的笑脸,精致的五官不知为何有点模糊,但在日光下却显得极其耀眼,漂亮得不似真人。
“你路上慢点,不着急。”提醒的声音也很温柔,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乔默川忍不住轻轻喘了口气。
身体轻飘飘的,这好像是他离幸福最接近的时候。
可是,也许就是因为太接近了,反而觉得有点不真实。
他心口突兀地一跳,莫名生出一点惶恐,于是嘴角一勾,半真半假地调侃道:“林渐西,你不会趁我走的时候,就偷偷跑了吧?”
青年轻嗤一声,仿佛在嘲笑他的异想天开。
“我当然会在这里,等你回来啊。”眼尾和嘴角都是上扬的,神色像流水一样柔和。
于是乔默川放心地离开了,步子轻快,走的时候还在想,今天真是一个好天气。
唔,除了面包以外,再买点冰激凌吧,渐西也喜欢吃的。
而在他身后,林渐西却逐渐收敛起面上的笑容,然后神色淡淡地给路闻风回拨了电话:“你现在可以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乔大少(警觉):“好像闻到了火葬场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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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这才是喜欢
临水的欧式花窗没关严实, 不小心开了半扇,外面的热风就争先恐后地挤进来,和室内空调的冷气交杂在一起, 混流拂动吹起了林渐西额前的发丝, 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
他目光茫然而飘忽地盯着虚空,鼻尖略带一层仿佛哭过之后才有的浅浅绯红,嘴角却挂着温和的笑意, 看起来精致又脆弱, 像个易碎的玻璃娃娃。
路闻风一进门,望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安静的场景, 于是心头的那点戾气和怨愤奇迹般地消失不见, 只剩下成片的柔软在胸口翻腾出细碎的浪花。
“小西。”他忍不住轻声唤道, 像是怕稍微大声一点就会惊扰到眼前的青年。
“学长来了, ”林渐西抬眸看他, 朝着对面的座位抬了抬下巴, “坐吧。”
他今天的态度比起那日在华孚咖啡厅见到的时候要温和许多,和电话里的冷淡也不同, 甚至能像碰到许久不见的旧友一样露出淡淡的笑容, 还把一杯浮着气泡的青萝云丝茶推了过来。
“这是给你点的。”
路闻风的目光顺势下移,身形不禁微微一滞。
他从不喝苦的清茶。
林渐西知道。
可是现在……
路闻风端起那杯青萝茶, 轻轻抿了一口, 苦涩的滋味一下子从舌根弥漫开来,好像又通过血液流动渗透到了心尖上,明晃晃昭示着一个事实——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在林渐西这里的所有优待。
“对了小西,这条手串给你,能安神助眠,你最近看起来挺辛苦。”路闻风放下玻璃茶盏, 忙不迭从身上掏出一个精致古朴的雕花盒子,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呃、这个不贵的,是我自己磨的。”似乎是怕对方觉得有负担,他又慌张地补充了一句。
这是小叶紫檀的手串,品相上佳纹路漂亮,布满耀眼的金星。他虽然说不贵,其实光原料也要大几万,再加上自己打磨抛光需要的各类设备,确实耗费了不少心力和财力。
但林渐西没接,面上也没什么波动,只是垂眸看了眼手机屏幕。
“你还有九分钟。”
他好像根本不愿意和自己多谈一句话,刚刚温和的神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起,冷静的态度仿佛一把尖刀,扎得人鲜血淋漓。
路闻风一下子觉得喉咙艰涩得厉害,脑子里空空茫茫的,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神智,想起自己的来意,又重新振作起来。
“小西,我从前做的不好,你怪我怨我没关系,但你不能跟乔默川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
他嗓音微哑,看向对面青年的眼神十分忧心忡忡,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在关心学弟生活的好学长。
然而林渐西听了却眉头一皱,想都没想就开口反驳了他:“默川他人挺好的,对我也很照顾。”
毫不掩饰的回护和亲昵的称呼彰显出两人非同寻常的关系,也让路闻风心中妒海翻腾,几乎是立刻从喉间溢出一声冷笑。
“人挺好?小西,我和乔默川认识这么多年了,对他的了解难道会比你少吗?”
他眼睛一眯,语速极快地质问道:“我问你,那天在切尔顿,是谁让你进露台茶厅的贵宾包间送酒的?”
“是酒店的经理。”林渐西回道。
“呵,那就有意思了,那么多有经验的人在,他居然会特意指定一个头一回来兼职的侍应生,除非有人授意,而那天的晚宴会场本来就是乔默川负责的。”
“他把我和林瑜聚到一处,再故意让你撞见,又趁机追出去找你献殷勤,一环套一环,而且这还不止。”
路闻风顿了顿,语气冷然地继续沉声斥道:“早先我对你失约,也是他从中作梗……”
“可是学长,那些话总是你说的吧?”林渐西懒得听他狡辩,直接毫不留情地从中打断。
“那些事也是你做的吧?”他加重了语气,神色嘲讽。
“你自己做了选择,欺骗了我,现在反过来怪默川揭穿你,那么要是没有他,你是打算骗我一辈子吗?”
这些问题很直白,犀利到难以回答,但路闻风却已经选择性地忘记了自己犯下的过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在维护乔默川!
他宁可维护那样一个满腹手段机关算尽,私生活糜乱不堪的纨绔,也不肯给自己一个改过的机会!
一股熊熊的怒火几乎是立马从胸口冲上了天灵盖,震得路闻风头昏脑涨眼冒金星,下一刻就拿出了准备好的文件,直接甩在桌上。
“你看看这个。”他撑着桌角,语气不稳道:“都是他曾经交往过的那些小情人。”
林渐西原本正打算翻开来瞧瞧,闻言反倒立马皱眉,把文件夹合上放到了一边:“这是他的私事,我……”
“你要不要先仔细看看这些人的相貌?”路闻风硬邦邦地丢了这么一句过来,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不等青年动作,他就径自拿着里面的照片一张张指认:“这个人眼睛生得像林瑜,这个额角的痔长的位置一模一样,这个是笑起来神韵像。”
他嘴角一勾,笑得很嘲讽:“小西,你别天真了,你以为他一个花花公子为什么偏偏对你穷追猛打,还费尽心思布这么大的局?”
“你也只是这其中一个而已。”路闻风冷哼一声,然后啪地把一沓资料甩到了桌上!
他言之凿凿说了一堆,可是没想到预料中的痛斥和愤怒却没有出现,林渐西神色平静,还把打散的资料叠在一起重新整理好,然后翻了个面盖在桌上。
下一刻,他甚至发出了一点轻微的笑声,像是细密的雨丝钻进人的心底。
“你笑什么?”路闻风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
林渐西把桌前的盘子往旁边一挪,垂眸微微叹息,眼底已经没有别的情绪了,只有淡淡的怜悯。
可这样的眼神才更让路闻风觉得恐惧,就好像满腔的爱意被兜头冷水迎面浇灭,浑身上下都泛起了一层巨大的寒意。
“……明白什么?”他嗓子艰涩,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追问。
“你送我手串,是为了取代我手上和盛铭风有关的这一条,你调查乔默川,是想为曾经的行为开脱,可是学长——”
林渐西话锋一转,尖锐的质问像一记重锤狠狠打在青年的心口:“你怎么就不找找你自己的原因呢?”
路闻风登时眸光一震。
隔了几秒,他终于反应过来,开始神色仓皇地张口辩驳:“我找了,我知道我错得离谱,所以我现在到底做什么才能够弥补,才能让你原谅我,你告诉我。”
“认错是你的事,原谅是我的事,这两者并不矛盾。”林渐西面色淡淡地回道。
“可是乔默川他从前有那么多风流烂账,只不过现在对你好,你就可以为他开脱辩解,而我从来都洁身自好,只是做了一次错事就要永远被你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