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他刚回来的时候，顾清君是想要他立即恢复记忆的。
　　可是后来，顾清君就再也没提过让他通过寒潭吸收灵气，哪怕他能将身体里的灵气运用自如，从而保护自己不被寒气侵蚀，也从未再提过这件事，只是让他慢慢吸收灵气修补神魂而已。
　　所以顾清君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想让他修补好神魂，恢复记忆，但不想那么快吗？
　　为什么？
　　正想着，莫昭突然感觉自己身体发生了变化。
　　——他在无法自控的变大。
　　身上穿的衣服不可避免的被撑破，化为碎片浮了上来，连最贴身的也无法避免。
　　而且因为站得离寒潭边近，又是站在石阶上，莫昭这一下子长大，高出原本的水位不少。
　　他伸手捂了下，两秒钟内，犹豫是先收拾寒潭上破碎的衣服，还是先抓紧时间继续吸收灵气。
　　然而还不等莫昭想清楚，就听身后突然传来水波划开的声音。
　　有温热的躯体就在身后。
　　虽然没有贴上来，但莫昭似乎能感受到那句躯体的温度。
　　他猛地转身，看到是白衣墨发的顾清君后，稍微松了口气。
　　“师……师尊。”
　　如果是这个师尊，应当不会在意自己泡不泡寒潭水，也不会追问更多才是。
　　“昭昭。”
　　顾清君叫了莫昭一声，就不再说其他话，只用一双眼睛盯着莫昭，不知道在想什么。
　　莫昭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脚丫子动了动，往下踏了一个石阶，当寒潭水没过腰部的时候，竟然感到了一丝安全感。
　　“师尊，我……”
　　“过来。”
　　“啊？”
　　莫昭怔楞地看着顾清君：“师尊？”
　　顾清君嗯了一声，再次开口叫莫昭过去。
　　莫昭想了想，虽然有些别扭，但还是迈步朝顾清君靠近，与此同时，嘴里开口道：“师尊，你有没有多余的衣服，我衣服……”
　　此时莫昭已经靠顾清君靠得很近，话还没说完，他就被顾清君拉进了怀里。
　　“师尊！”
　　莫昭小声惊呼。
　　顾清君只拉人入怀，但之后并未有其他动作，但是他低声开口道：“我让你过来，你就这么听话？”
　　莫昭想要离开顾清君怀抱的动作一顿，整个人有些懵：“可师尊你叫我过来……”
　　“我让你做别的，你也听话吗？”
　　顾清君轻笑一声，似乎对莫昭这个回答有些满意，他伸手抚了抚莫昭的脸颊，手指顺着莫昭的侧脸线条往下滑动，一直到脖颈，锁骨，因为莫昭没有动弹的反应，眼睛愉悦地眯了起来。
　　莫昭僵着身体，愕然看着顾清君，这时才发现哪里不对。
　　“师尊你怎么了？你……”
　　“嘘——”
　　顾清君低下头，轻轻亲吻莫昭的额头，鼻尖，脸颊，最终停顿在莫昭嘴唇处。
　　莫昭整个人都傻了，完全懵了。
　　等顾清君停下动作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第一反应就是猛推开顾清君，然后后退一大步，瞪着眼睛看顾清君，还是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鼻尖，还有脸颊。
　　刚才……是幻觉还是在做梦？
　　“他这么走向我，这么乖，难道我能忍下去吗？”
　　“师尊你在说什么？”
　　听到顾清君说话，莫昭下意识看过去，却见顾清君捂着额头，表情变来变去，竟有些扭曲。
　　好半晌，顾清君才恢复正常表情。
　　他再次抬头看向莫昭，眼神有些冰冷。
　　莫昭呼吸顿住，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
　　顾清君将目光定在寒潭水上：“想快速修补神魂？”
　　莫昭没应声，但在仔细盯着顾清君看。
　　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可为什么会……
　　“修补神魂……”
　　顾清君像是想到什么，目光挪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挪回莫昭身上，但还是克制住了，他只是开口道：“昭昭，你是不是想找回记忆了？”
　　莫昭还是没有回答。
　　顾清君好像也并不想要莫昭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早想到上次在轮回杵里，黎怀瑾肯定和你说了什么，也一直在等你的反应，你想找回记忆，想了解当年发生了什么，还是想……”
　　“还是想什么？”
　　莫昭忍不住开口问道，除了想了解当年发生过什么，他还能想干什么？
　　顾清君终于也忍不住看向莫昭：“还是想找回那些对你而言重要的东西。”
　　“对我而言重要的东西……”
　　莫昭想了想，反问道：“比如说呢？”
　　顾清君没有回答。
　　寒潭水汽过于冰冷，哪怕有灵气护身，待久了，莫昭也觉得冷。
　　他抱了抱双臂，看了顾清君一眼，又垂下眼眸，低声道：“师尊，你不反对我来这里泡寒潭吧？我像快点修补好神魂，恢复记忆，反正总要恢复记忆的，不是吗？”
　　顾清君沉默半晌，才道：“昭昭，你只是想恢复记忆吗？”
　　“嗯？”
　　“如果单纯想恢复记忆，我有其他办法。”
　　“什么？”莫昭愣了一下。
　　“你不是很讨厌寒冷吗？这里很让你不喜吧。”
　　“等等，师尊……”
　　“既然如此，如果是想了解过去发生的事，用其他办法就好。”
　　顾清君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另一个自己自我肯定。
　　莫昭张了张嘴，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没开口，就见顾清君拿出一样东西。
　　他定睛一看，是轮回杵！
　　但随即，轮回杵便发出光芒，将他整个人都吸了进去，根本连给莫昭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轮回杵是记录一切，能吸收记忆，能存储发生过的景象，以及想要置于时间线里人或物等。
　　它并不能改写过去和未来，但却能回荡过去发生过的种种。
　　就像是旁观一场电影一样。
　　莫昭从来不知道，在轮回杵众多的时间线中，他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另一个自己在以前经历过的种种。
　　原来顾清君说的是这个意思——不必恢复记忆，也能了解过去发生的事情。
　　但是，这样并不能感同身受。
　　可师尊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让他了解过去？


第73章 第 73 章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莫昭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想起”和“看见”是两个概念。
　　“经历过”和“知道了”也是两个概念。
　　顾清君是想要让他体验后两个概念，而不是前两个概念。
　　体验后两个概念，他看到以往发生的一切，也许会有开心，愤怒，忧伤等情绪，但更多是感叹，感慨，而不是身处其中感同身受。
　　而且轮回杵记录的，也并非是他所经历过的全部。
　　这个时候，莫昭突然有种直觉——顾清君在负隅顽抗，他终究是不想让自己这么快恢复记忆，好像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时间，哪怕“伪”恢复记忆也行。
　　想到这里，莫昭闭上眼睛，拒绝接受眼前的时间线。
　　腰身被人抱住，莫昭身上只穿着顾清君的白袍，身后有人贴上来的时候，只隔着一层布料，触感分明，让莫昭不由自主打了个颤。
　　“为什么不看？嗯？”
　　“没有意义。”
　　莫昭伸手按住腰间属于顾清君的手：“师尊，我早晚会恢复记忆。”
　　腰间的手紧了紧，顾清君低声道：“你可以晚一点，不要着急。”
　　“为什么？”
　　顾清君沉默半晌，不答反问：“那你又是为什么着急想恢复记忆？”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那重要吗？”
　　莫昭也反问道：“为什么师尊你好像不想我很快恢复记忆？你在犹豫什么？还是在害怕……”
　　腰间的手愈加收紧。
　　“是黎怀瑾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顾清君显然已经肯定：“他和你说了什么？”
　　莫昭顿了顿，才道：“说了很多，都是以前的事。”
　　顾清君在莫昭身后，莫昭看不清顾清君是什么神情，但他能明显感觉到，在交谈这些的时候，顾清君情绪有些起伏不定，腰间越收越紧的手就是证明。
　　尤其在他刚才说完那句话的时候，耳边的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顾清君很在意以前发生的事。
　　就像摇摆不定的天平，明知道记忆恢复不可阻挡，也不想试图阻挡，但却仍旧犹豫着，甚至纠结着什么，这根本不是莫昭所了解的顾清君。
　　以前莫昭是没有所觉，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对原身的记忆没有过多放在心上，可自从上次在轮回杵里听到黎怀瑾说的那番话后，莫昭不可能不去在意。
　　而那之后，他才逐渐发现，顾清君的所作所为，一直透着某种矛盾。
　　顾清君让他浸泡灵液修补神魂，却从来不主动和他说以前发生的事。
　　哪怕是黎怀瑾真面目被揭开，他成为替代黎怀瑾的人，顾清君也没有提及过往的一些事情。
　　所以导致莫昭一直懵懵懂懂，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外来的灵魂，只做好眼下需要做的事情即可。
　　好像就顺了顾清君的意，不去在意其他事情，安心待在顾清君身边，听他所安排的一切。
　　当然莫昭也清楚顾清君很多事情都是为他自己好。
　　但是也许正如黎怀瑾所说，这种好，就像是想把自己圈在笼子里，如金丝雀一般呵护，想将他纳入羽翼之下，生怕再遭遇什么风风雨雨。
　　而且莫昭能感觉得到，越是临近他恢复记忆的关卡，顾清君的态度和行为就越是难以揣测。
　　尤其是现在。
　　“师尊……你现在是哪个师尊？”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
　　莫昭低下头：“因为这不像你，哪个都不像……”
　　不管是白衣墨发的师尊，还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师尊。
　　顾清君突然顿住，缓缓松开莫昭，也低头看过去，在他手腕上，连接着一条白色细线。
　　这线是莫昭体内正镜延伸出来的，也是莫昭研究出来用于吸收魔气的媒介。
　　而现在，这条白色细线连接到了顾清君手腕上，丝丝缕缕黑色魔气顺着细线游走。
　　莫昭倏然转过身，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张着嘴看向顾清君。
　　——他只是想试验一下！只是突然觉得有这种可能，所以想要证明是自己想错了，可眼前这一幕却告诉莫昭，顾清君，他的师尊，真的入魔了！
　　怎么会这样？！
　　不对，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此时莫昭心中的震撼完全无法形容出来，他怔楞不已，没想到自己随手一验，竟然就证实了心中那匪夷所思的猜想。
　　“师尊……”
　　顾清君一直低着头看自己的手腕，他身上只穿着白色里衣，在将外袍披到莫昭身上后，也没多给自己加一件衣服，单薄的里衣贴在强健胸膛上，将顾清君整个人衬得越发高大。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顾清君缓缓抬起头看向莫昭。
　　莫昭禁不住后退了一步。
　　“昭昭。”
　　顾清君竟然轻笑一声：“真不愧是莫昊阙的弟弟，该出手的时候从来不会犹豫。”
　　莫昭微微睁大眼：“哥哥也知道……”
　　顾清君伸手轻拂，缠绕在手腕上的白色细线瞬间断开，他淡然道：“在龙虎山的时候，不仅莫昊阙知道，封修暝也知道。”
　　“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顾清君扯了扯嘴角，不再压抑自己体内的魔气，竟然连周身气质都开始发生变化，由淡漠变得充满危险的气息，眼底不再是无波无澜，而是冲破压抑和隐忍后的占有欲和侵略感。
　　这样看着莫昭，顾清君一步步走过去，伸手想要碰触，却见莫昭偏了偏头，躲开了他的碰触。
　　对此，顾清君眼底暗色更甚。
　　“师尊……”
　　莫昭有些心惊，不免又后退了一步，然而下一秒，他肩膀被人按住。
　　又有人站在他身后，也来到了轮回杵里，莫昭瞬间转过头，看到了另一个顾清君，也是白衣墨发，而再一回头，之前的顾清君恢复成了长久陪伴莫昭的模样，是现代装扮。
　　原来从一开始出现的，就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顾清君，而不是待在昆仑山的顾清君。
　　此时两个顾清君相对而站，在莫昭身后的顾清君开口道：“够了。”
　　在这两个字之后，莫昭本能感觉到一股危险。
　　不仅是莫昭，对面的顾清君也是如此，他沉下脸：“你想干什么。”
　　“你我本一体，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莫昭身后的顾清君开口道：“你该回来了。”
　　“不可能。”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而在话落的瞬间，四周平地起风，寒潭水瞬间沸腾，在莫昭身后，白衣墨发的顾清君灵气涌动，而在莫昭眼前的顾清君，身上则溢出了魔气！
　　灵气与魔气相碰撞，彼此毫不相让，巨大的波动震荡开来，让整个山洞都出现了震荡感。
　　寒潭水爆裂炸响，莫昭忍不住捂住耳朵，随即被白衣墨发的师尊揽进怀里。
　　“我是本体，若你强行抗拒我，会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