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态众神[玄幻科幻]——BY:梦也梦也
梦也梦也  发于:2021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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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中拿着的是一份今天的泰晤士日报,头版头条用触目惊心的黑色印刷体写出了大大的标题:《“普鲁塔克号”远洋轮船沉没,目前仍有一百四十五人失踪》。
按照报纸上报道的说法,这艘船是在驶离港口之后不久沉没的,其中大部分人都葬身海底,只有一小部分人搭着救生艇逃出生天。不幸中的万幸是,这艘船上大部分船舱都装满了货物,乘客其实数目并不多。
这些乘客中目前只有一小部分活着获救了,但是当询问他们轮船沉没的原因时,这些人却给出了匪夷所思的答案:他们其中一些人声称他们看见水里有一艘巨大的幽灵船撞击了这艘轮船,还有人说海中伸出了无数海怪的可怕触手把这艘轮船生生的撕的粉碎。而当局的调查者们现在认为,是这起可怕的沉船事故对这些人的精神造成了过大的打击,以至于他们产生了一些可怕的幻觉,目前这些人已经都被送往医院进行治疗。
报纸头版上颇具冲击性地给出了无数尸体漂浮在静静的海面上的可怕照片,显然这起新闻会对社会造成很大的震动,今天早晨,阿帕特在来俱乐部的路上就已经听见街头巷尾有不少人在讨论这场悲剧了。
但是最让他感兴趣的并不是那张可怕的照片或者那些幸存者嘴里那些匪夷所思的传说,而是附在报道末尾的附着失踪者名单:
在那份名单上,塞维恩?阿克索的名字赫然位列其上。由于首字母排序的缘故,这个名字在较后的一个位置,不过依然被阿帕特找到了。他静静地看着那名单一会儿,最后慢慢叹了一口气,就好像他真的为什么感到烦恼一般。
然后他把报纸放回桌面上,站了起来,像模像样地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上的褶皱。
另一位坐在窗边读报纸的先生看见了他的动作,这位先生有些好奇地转向他的方向,问道:“福劳斯先生,您今天这个时间就要离开吗?”
对方有这样的疑问并不奇怪,以前只要是阿帕特来怀特绅士俱乐部的日子,就必然要一直在这里呆到晚饭后,他之前还从没有在这么早的时候就离开俱乐部过呢。
“是的,”阿帕特对着这位先生露出了一个微笑,他声音温和地解释道,“而且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误的话,可能最近这一段时间我都不能来俱乐部了。”
那位先生有些惊讶地皱起眉问道:“为什么?难道我们的社交界要暂时失去这位最让我们引以为傲的浪子了吗?”
于是阿帕特愉快地眨眨眼睛。
“当然,我希望我很快就能回到这里来。”他说,“但是,现在我恐怕有一件事情要去解决。”






第四餐:闺房哲学
塞维恩?阿克索坐在一棵树下,安静地翻着手中的一本书。
他身边是那种常见的热带风景:随着海风摇曳的椰子树,在阳光的照射下近乎显现出一种纯洁的白色的沙滩,以及无边无际的蔚蓝的海岸线。蔚蓝女士号就停泊在近海上,随着温暖的海浪轻微地起伏着。
当他和埃丽斯做出那个有关莫里斯的交易的时候,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有现在这一天。他现在正位于加勒比海上一座无名的小岛上,那个名叫伊利安的水手——或者说他的未婚妻——不,我们还是管他叫做伊利安吧——正在浅海的滩涂上忙活着什么。就塞维恩所知,对方很可能是在捉鱼,尽管赛维安才是这里唯一一个需要进食这种食物的人。
整件事情还得从头说起:等到塞维恩再一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早已不在雾气弥漫的城市中,而是正位于无边无际的大海上。那个水手懒洋洋地把手搭在轮舵上,在他抬起头时(这个时候,他的后背正因为躺在甲板上而酸痛不已)向他露出一个熟稔的笑容,并且语气平静地对他道早安,好像一切都很正常一般。
当时塞维恩就坐在甲板上,脑海中仿佛一团浆糊,他大概花了十五到二十分钟才弄清楚莫里斯的记忆:包括莫里斯坚定地决定抛弃自己在故乡的一切、启程去纽约的部分,也包括那艘船在巨大的触手的袭击下沉没的部分,当然更包括眼前这个水手把莫里斯按在夹板上亲的部分。
而这些甚至不是最让人震惊的内容,说实话,在塞维恩认识埃丽斯之后,他对一只巨大的白色怪物会喜欢在他身上舔来舔去这个事实已经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了。最令人震惊的部分,是这个拥有美丽的蜜色皮肤的水手是如何在他身边自如的变形,最终变换成他的未婚妻的形象的。
“我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伤害你,这一点我之前也跟莫里斯解释过了。”在塞维恩回忆起这些部分之后,伊利安再一次再对他说。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听上去竟然可以很诚恳。
他说:“如果我真的和埃丽斯的行事方式没有什么不同的话,我并不会在这么长时间之内什么都没跟你发生,不是吗啊?说实话,我吃东西的方式恐怕比她更……文雅一些,有时候对我来说一个梦就足够了。”
“那么你为什么要一直留在我身边呢?如果你想要的真的只是进食,你不一定非要成为我的……未婚妻,不是吗?”塞维恩问道,“你还想得到什么东西?”
在塞维恩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回想起了眼前这个人当时对莫里斯说的那些话。他曾经在莫里斯面前质疑莫里斯为什么总是代替塞维恩作出决定,他那些咄咄逼人的话语听上去极有重量,也显得他真的似乎在乎,而这塞维恩感到十分困惑。
伊利安想了想,然后笑了起来。
他说:“按照你们人类的历法,在公元前八世纪的时候,我曾经在爱琴海东面陪一位失明的乐师四处游历,传唱希腊古代英雄的故事,那是一段很每好的时光。”
塞维恩问:“你想说的是,这就是你的行事方式?”
“是的,”对方回答道,“而跟当年那位眼盲的诗人一样,你对我而言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有趣。这个词似乎刺痛了塞维恩心里的某一处:因为这是人类评价游戏的用的词,也是人类评价他们喜爱的宠物的时候会用的那个词。当他们面对一位对自己来说十分重要、令自己想要与之共度人生的人的时候,他们就不会再用这样的措辞了。当然,塞维恩知道他想从一个白色的怪物身上得到爱是不可能的,但是在这一刻,他仍感觉到十分孤独。
这种孤独在他前半生时刻伴随着他,当他从一个看门人的儿子努力考上最高学府的时候,他曾感觉到孤独;当他被他的同事们孤立、被他曾经帮助过的人们污蔑、失去了他的工作的时候,他曾感觉到孤独。在他的孤独最为强烈的时刻,莫里斯诞生了,但是莫里斯也并不能陪伴他,只能带给他自责和痛苦……伊丽莎白就像他人生中的一束阳光,稍微苦驱散了孤独的黑暗,但是在此刻,它们又再一次盘旋着降临了。
“那么?”于是他问,“你又为什么要亲吻我……亲吻莫里斯呢?”
“因为我希望你感觉到安全。”这个水手回答道。
——这就是他们对于整件事的最后一次对话。塞维恩在这之后勉强说服了自己,不再纠结于这个不可能得到答案的问题,否则他可能只会徒增烦恼。
或许他不应该强求对方和他有共同的想法,他们本就是不同的物种,对伊利安而言他们对同一件事的想法也必然千差万别。况且他还有什么能苛求的事情呢?事实就是如此:他现在已经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黑暗道路,而在这条道路上他孤立无援,身边只有伊利安一个人。真是十分可笑,在他即将对坠入地狱之前,有一个不可名状的魔鬼与他同行了。
从某种程度上说,塞维恩做出了妥协,就像他之前面对千百件事所做出的妥协那样。接下来他向伊利安提出了要求,他想让伊利安开船在他回伦敦去,但是却被对方拒绝了。
“你为什么不先把你的工作放一放呢?”这个恐怕真的很热爱大海的水手微笑着问道,“反正你最近也没有要做的工作不是吗?不如让我带你到更温暖的海域上去,那里有很多无人的小岛,你可以在那里休息一段时间。而你不用担心莫里斯在这段时间内再次出现,因为除了我之外这里不会有任何人,他既不能杀死我、也不能伤害其他人,这不是最好结果的吗?”
如果赛
塞维恩没有现在这么悲伤、这么疲惫、这样拿不定自己的前路究竟在何方,他可能会拒绝这个荒唐的提议的。但是最后他心中有某种东西驱使着他答应了,因为他真的很累,想要休息,想要忘记他的城市里迷雾深处的那些鲜血和那些惨死的人灵魂的哀嚎。
于是伊利安就开着蔚蓝女士号载着他到了北大西洋的某处——后来他弄清楚,那是加勒比海上一座无人的小岛。塞维恩很怀疑伊利安对这片海域这样的熟悉,是因为对方在一个世纪以前真的在这片海域上做过海盗,不过他选择把这个问题留在心底。
(他不确定如果对方顶着伊丽莎白的那张脸,他会不会忍不住把这个问题问出来)
整件事最为奇特的部分是,如果伊利安愿意,他真的能给他的一个人类乘客提供近乎舒适的生活环境:甲板下方那个生长满错综复杂的触手的巢穴温度舒适,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堆密密麻麻的触手深处不知道藏了多少东西。塞维恩曾经眼睁睁看着伊利安指挥那些触手、让它们从触手堆深处的某个地方捞出来一只大箱子,箱子里放着干净的毯子、烛台和几本书,最为可怕的是,塞维恩发现伊利安看书的口味竟然跟他十分相似。
最后,这艘船在一座无人的孤岛上停泊了下来。
(如果塞维恩稍懂航海技术的话,就会发现这艘帆船到达加勒比海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远远超过了和他同类的多桅杆帆船、也超过了这个时代最快的蒸汽轮船。但是塞维恩不知道,所以伊利安就打算把它当成一个自己的小秘密)
孤岛的面积很大,岛的中央长着密密麻麻的树林,树林中除了兔子和鹿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猛兽。于是他们就莫名其妙的在这里住下了,塞维恩看着伊利安以一种娴熟得不可思议的方式用那些宽大的树叶和树枝搭起了一座遮风挡雨的棚子,并且在小木棚的底部堆满了柔软的植物。
这不需要睡眠、也不需要吃固体食物的怪物显然是不需要这个棚子的,那么这就是为塞维恩准备的了。塞维恩不知道怎么对对方说开口,他应该道谢吗?还是应该说他实际上觉得整个“在无人的地方休息一段时间再回去”的主意荒谬绝伦?
但是无论如何,他还是住下了。这封闭的岛屿给了他一种虚幻的安全感,就好像他把他和他心底的恶魔囚禁在了这个孤独的牢笼中,再也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这种舒适而奇怪的日子就这样过了几天,其间莫里斯没有再出现过,而他们的生活一如伊利安承诺的那样平静。
这怪物虽然不用像人类那样进食,但是似乎很熟悉捕猎和捉鱼的方法。在塞维恩留在木棚里或者坐在树下看书的时候,在他在沙滩上漫步的时候,在伊利安的身影就会活的在海滩上和森林之间穿梭:他从林间摘来了可食用的果子,偶尔带回一只或者两只野兔作为猎物,同时,他也很擅长用削尖的树枝在浅水水域叉鱼的办法。另外,他在简陋的条件下烹饪食物的手法也十分出色,塞维恩简直不知道一个人(或者是任意一个其他什么东西)在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之后才能这样的游刃有余。
不过,他依然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现在塞维恩坐在树下,翻完了手中那篇小说的最后一页纸,然后意犹未尽地、把书小心地放在了一边。
此刻他能看见伊利安的身影在沙滩尽头晃动,估计是在捉水中的鱼或者是别的什么吧。他心中的某种东西驱使他走过去跟对方交谈——因为人类都需要交谈,他们是群居的动物,只有在别人的陪伴下才能快乐生活。正如同之前所说的那样,他时刻感觉到孤独,虽然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最终,塞维恩选择把脑海中那些关于怪物或者欺骗的事实抛之脑后,向着伊利安的方向走过去。现在塞维恩身上只穿着一件衬衫和长裤,赤着脚,这身打扮看起来和热带海域的荒岛相得益彰。而那位深色皮肤的水手则赤裸着上身,站在齐膝深的海水里,手中握着一根由树枝削成的简易长矛,聚精会神地盯着水中游动的海鱼。
或许是因为拟态能成功地模拟出人类最完美的形态的缘故,塞维恩不得不承认这男人身上的肌肉如同山峦一般优美地起伏,如同从泥土深处挖出的希腊神像那样流畅而饱满。他的手臂绷紧了,蜜色的皮肤上面纹着许多纹身,那是有关于帆船、铁锚和深海中的凶猛鱼类的图案。
这个人握紧了手中潦草的长矛,如同一个真正的捕猎者那样屏住呼吸——或许他真的是一个捕猎者,塞维恩在脑海中模糊地想着,只不过他狩猎的不是鱼类,狩猎的方法也与现在大相迳庭——忽然,伊利安的手臂动了,他将手中的长矛快而准确地扎入水中,那海鱼摆动尾巴发出了泼刺的一声,但是仍然没有逃过被长矛扎穿的命运。
伊利安抓紧了手中的长矛,慢慢地直起身来,胸胸膛和肩背上的汗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然后他转向塞维恩,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怎么来了?”他微笑着说道,声音听上去还是那样愉快而和蔼。
也就是这个时候,塞维恩从那个熟悉的、看上去和伊丽莎白一模一样的微笑中悟出了一个可悲的事实。这个事实就是:他确实是爱着那个人的,无论那个人实质上是一只白色的怪物、一个出身贵族的女人、还是在一个大海上飘荡的水手。
他爱的是那个人身上那种轻快而乐观的气质,是那个人能带给他的奇异的安全感,以及一种来自他心里心灵深处的执念。那执念告诉他,对方是不会离开他的,对方也是永远理解他的……这正是世界上其他所有人都不能给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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