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追到五区时,红点忽地停顿了一会儿,之后便开始往另一个方向移动。
赫提连接上德曼的通讯:“德曼,你继续跟着信号源。”
这种把戏,并不少见,他继续朝着初始的方向行进。
没过多久,德曼那边果然发来讯息:
德曼:贺先生的通讯终端被遗弃在一辆出租车上,司机说是有虫给钱让他这么做的。
赫提降了些速度,既然对方发现了终端里的追踪器,有没有可能已经换了一条路出城?
……
贺凉是被一股子醉虫的酒味儿呛醒的。
头顶的手术灯刺得他睁不开眼,身上被虫换了套轻透的长袖衫,四肢绵软无力,他想尝试起身都做不到。
“醒了?”这声音听着干干净净。
手术灯被关上,屋里只剩柔和的白炽灯光,眼睛昏花了好一阵,贺凉才看清一个模样秀气的少年正埋头观察他。
两虫的距离越来越近,少年乌黑柔软的长发跌落,侧颊一片痒意。
距离近到呼吸交融、那股子酒味儿愈发浓厚时,贺凉终于偏头避过,却惊觉腺体处有酸乏的钝痛感,他咽了口唾沫,喉间也干哑不已,“你是曲生?”
柔顺的黑发垂入视野,紧接着是少年秀气的面容,“你认识我?”
虽然没见过曲生,但贺凉对这股子酒味儿可谓是记忆犹新,毕竟两次不好的经历都有这味道做点缀。
雄虫并不开口,漂亮的薄唇紧抿着,那双漆黑澄亮的瞳眸里有他凸起的倒影。
曲生重新靠近雄虫,雄虫两道墨染的长眉蹙起,但似乎是忌惮什么,即使这样,他也未再偏头避让。
鼻息间有浅淡的雪松,即使身为雄虫的曲生也并不讨厌。
温凉的手沿着贺凉的下颌线一路摸索,停滞在钝痛的腺体上,“疼吗?”
贺凉面色微沉,“你们做了什么?”
“hum……”贺凉面色煞白,回答他的,是脖颈处鲜明的钝痛,那只手正死死地摁着他的腺体。
“真不礼貌,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少年的声音不疾不徐。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那只手松开了些,这些虫简直都是疯子,贺凉突然开始怀念起温驯有礼的赫提,“味道。”
曲生面色微滞,随即莞尔,“该我回答你的问题了,如你所见,你的信息素被老板抽尽了,不过按着雄虫的恢复力,后天这儿就不疼了。”
说着,曲生的手指轻点了点他的脖颈。
双腿还是疲软无力,贺凉舔了舔干涩的唇,“你们想干什么?”
他自认他的信息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奈尔没道理为着这个得罪亚萨拉帝国的上将吧?
那只手摩挲着他的脖颈,“这是新的问题。”
贺凉:“……”
“你是在哪儿破卵出生的虫?”曲生又抛出一个问题。
贺凉微顿,“极乐之地。”
极乐之地全是罪犯,没身份登记过的虫也是一抓一大把。
“你骗我?”曲生并未忽略雄虫的停顿。
“没有……我只是在外面生活得太久,有些忘了具体在哪儿。”贺凉面上再无破绽。“你要不信就去查……虫民登记网上绝对没有我的身份信息。”这一点,他非常自信。
“是吗?”曲生打开终端一阵捣鼓,半晌,印着贺凉身份信息的页面被推到他眼前,雄虫幽幽的嗓音自屏幕后传来,“这是什么?”
贺凉一慎,上面的破卵期跟身份编号都打了码,照片跟名字却清晰得不行,北域这一块知道他名字的只有杜围他们……
察觉到脖颈处的挠动,他忙开口解释:“是赫提上将……你应该知道,是他将我买走的。”
大概是为了他们的伴侣仪式,也不知是不是今天,想想赫提辛苦准备了那么久,身为当事虫的他却出了岔子,贺凉心里没来由的就生出些愧疚。
曲生盯他片刻,“我就当你说的是真话。”
脖颈处温凉的触感终于消失,曲生蹲下身,因着高度差微仰起头,黑发乖顺地披散在肩上,“该我回答你的问题了……我不知道。”话落,红唇挑衅地扬起。
贺凉:“……”好气哦。
贺凉别过头,再不想跟这虫玩一问一答的游戏。
那张脸又挪到了上方,鲜红的唇绽开个少年气的笑,几乎轻哄道:“别生气嘛,我的信息素也被老板抽尽了,你看……”黑发被撩起,露出白皙的脖颈,曲生的腺体……确实是透明的。
贺凉目光微滞,曲生的信息素可谓是虫产哔_药,那他的……?
他不由得开始怀疑奈尔是不是跟星际时代那帮强盗一样,企图制造出雄虫信息素的替代品,加上他昏迷前看到的蓝斑虫……说不定两年后的病毒实验也是奈尔主导的?
“唉……都怪你,老板都不让我出去了。”曲生秀气的脸上满是哀怨。
贺凉回神,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我今天不想回答问题了,你明天再来问。”贺凉追随曲生的身影,才发现不远处也有一座手术台。
曲生颇为熟稔地躺了上去,还将那张薄薄的无菌布盖在身上,连脸也一并藏了进去。
贺凉:“……”
四肢还是疲软无力,贺凉呆呆地望着金属质的天花板,昏昏欲睡之际,一阵如雷鼾声乍起,将他的瞌睡虫轰散得干干净净。
贺凉瞳眼一瞪,这货真不会被雌虫嫌弃吗?
那鼾声是一阵儿一阵儿的,他想眯眼休息会儿都不行,待他能动弹时,起身才发现这屋里四周连个窗户都找不到,墙也是金属的,上面贴了层薄薄的红砖墙纸。
他又不信邪地沿着墙壁摸索,摸到了柜子上摆着的面包。
那面包只有拳头那么大点儿,他的肚子却空得能装下一头牛。
贺凉悠悠一叹,拿起面包靠墙坐下吃了起来。
“你饿了?”不咸不淡的声音乍起。
贺凉微顿,抬头才发现曲生已经醒了。
“早说啊,又不是不给你吃。”
贺凉:“……”
曲生步履轻快地朝着他的方向走来,虫停在柜子前,随后弓身有节奏地敲了敲铁皮柜门。
半晌,柜门“哔——”的一声自动开启,一份热气腾腾的拌面规规矩矩地摆在柜子中央。
“吃吧。”
柜门关闭时,贺凉注意到柜子后的一面似乎是能开启的,但这大小,他也钻不过去,外面说不定还有虫看着。
……
贺凉再一觉是被鼻间的痒意刺醒的,上方悬着个熟悉的脑袋,一头黑发流泄到他的脸上,鼻尖的痒意源于脑袋主人手里的头发尖。
“都快九点了,你怎么还在睡?”曲生放下头发,支着下巴看他。
贺凉起身,揉了揉昏沉的头,察觉到肚子似乎都没怎么饿,便问:“我……几点睡的?”
曲生眼里闪过些兴味,“六点,该我问你了……”
贺凉:“……”也就是说,他才睡两个多小时?
“你训练过?”曲生凑近了些,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他身上各处。
贺凉往后靠了靠,余光瞥见曲生的通讯终端大大咧咧地摆在手术台上,黑眸微闪,如果知道解锁密码,他是不是就能够登入个人账号给赫提发讯息了?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来自极乐之地……”那个罪孽重生之地,弱小的雄虫想要保护自己,学习一些防身技能不是很正常?
曲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噢……你还有问题吗?”
“奈尔去哪儿了?”他都醒来这么久了,奈尔没道理不来看一眼。
曲生弯了弯唇,“当然是去参加亚萨拉帝国的虫型兵器……赫提上将的伴侣仪式,毕竟……北域跟亚萨拉也算是长久意义上的战略合作伙伴。”
贺凉心一沉,如果是这样……赫提还能找到他吗?
“又该我了……”曲生扒着手术台两侧,娇小的身躯迫使他仰头才能看见贺凉的脸。
察觉到雄虫后倾的动作,他又逼近了些,动作变成了俯视,“你以前……该不会是只雌虫的吧?”话落,嘴角恶趣味地扬起。
现在确实有这项医疗技术,不过大都是雄虫改造成雌虫,且还需要找到合适的器官供体。
贺凉有些语噎,“当然不是。”
曲生又贴近了些,却被雄虫一掌抵住,他垂眸看了眼胸前那只手,嘴角微微抬起,“你在害羞?”
贺凉:“……”
第16章 来自虫冢
“你的味道有些呛虫。”贺凉说话毫不客气。
曲生面色一僵,又不怀好意地扯了扯嘴角,整只虫抵着贺凉的手爬上手术台,“就呛你。”
那股子酒味儿愈发明显,贺凉的手忍不住用力,本意是想让雄虫远离他,却不想压在他身前的虫轻得跟羽毛似的一推就倒,还摔下手术台发出不小的动静。
空气诡异地静默了几秒。
贺凉呆滞一瞬,又侧身低头去查看。
雄虫仰趴在地上,鼻眼殷红,瞳眸盈着水光,见他看过来就是一瞪,泪珠霎时滴落,而后愈发汹涌,“呜哇——!我的屁股!贺凉你不是虫!”
少年清亮的嗓音响彻整个房间。
贺凉头脑宕机,片刻,伸出手磕磕巴巴:“你……你别哭啊……”
曲生抽噎了几下,一行透明的液体自他鼻孔溢出,而后又跟面条似的嗦了回去,“我屁股麻了!你扶我!”
贺凉说不出他是什么感觉,毕竟活了两辈子从没安慰过人,更别说对方还是个“男人”。
“呜哇——!你赔我屁股!”一声更剧烈的嚎哭打破了他的纠结。
贺凉忙下手术台安抚雄虫,“你别喊!我扶!”
曲生停下哭嚎,顶着双红通通的眼抬头看他,而后张开了一双手。“现在腿也麻了。”
贺凉滞住,曲生鼻孔下还有亮晶晶的东西,真的让虫不忍直视。
曲生见雄虫呆愣着一动不动,又抬手往他眼前挥了挥,“我要回床上躺着休息!”
雄虫回神,神色不明地盯他片刻,而后掐上他的腰,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他就被贺凉扛了起来,血液倒流进大脑,浓密的长发也拖擦着地板,整只虫跟个挂件似的随着雄虫一颠一颠的走动晃晃荡荡。
曲生:“……”
紧接着,他被雄虫抛货物似的扔在了手术台上,屁股又是一阵钝痛,他禁不住“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个粗鲁的家伙!”曲生皱眉揉了揉屁股。
“你还欠我一个问题。”雄虫明朗的嗓音自头顶传来。
曲生抬头看他,“你先问的,刚才我问了你最后一个问题。”
贺凉唇角微微勾起,“你刚才连续问了我两个问题。”接着比了个剪刀手,两根手指贱兮兮地来回晃动。
曲生微顿,秀气的眉一蹙,“那你问。”
奈尔应该还在亚萨拉的A城,那他们应该就在A城附近,按着他醒来时的饥饿感推算,时间至少过去了一天,伴侣仪式自然是取消了……这么看奈尔最晚明天就能到这地方来。
贺凉斟酌片刻,问:“你们老板……跟虫冢合作多久了?”
这问题能被回答的几率大概很小,如果曲生又弯弯绕绕地避开,那就验证了他的猜想,奈尔跟虫冢之间有合作,还是那种见不得光的勾当。
曲生掩嘴打了个哈欠,似乎是在表达他的问题很无趣,“憋了半天就问这个?北域谁不知道老板就是在虫冢破卵的?跟虫冢有联系不是很正常吗?”
曲生并不知道两年后的病毒实验与虫冢的秘密,他觉得无聊的问题答案对贺凉来说无异于重磅炸.弹。
他见贺凉瞳眸紧缩,禁不住嘲笑:“很奇怪吗?老板的蓝斑在身上,你一只外地虫不知道也很正常。”脸上写满本地虫的优越感。
奈尔的体温确实符合死生者,至于味道,大概是用什么方法遮掩了?
贺凉垂眸看向曲生,“今天的问题就到这儿。”他想知道的,都差不多了。
这么一联系,那部虫冢纪录片的大火多半也有奈尔的推动,说不定……开发精神力的实验已经隐隐开始了,只是两年后才会用到蓝斑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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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尔不出预料的在第二天夜里来了这儿,也让贺凉知道原来这房间的门在一格一格的金属质天花板上。
彼时他正躺在手术台上酝酿睡意,天花板其中一格就开始松动,贺凉警惕地起身,一座铁梯“咔哒咔哒”地缓缓延展下来。
“老板!”曲生跟只花蝴蝶似的“飞”了过去。
待铁梯停稳时,一只穿着皮鞋的脚率先踩上铁梯发出“噔”的一声,随后是另一只,在空旷的房间里响得不行。
奈尔的脸渐渐出现,他似乎是参加过什么宴会,身上还穿着套灰色礼服,整只虫看着贵气优雅极了。
一声腻歪的“小甜酒”打碎了这层气质。
贺凉听得一个激灵,眼瞅着曲生圈上奈尔的脖子树袋熊一般挂在他身上。
奈尔稳得跟柱子似的一动不动,随后……罪恶的手暧昧不明地拍了拍曲生的屁股,“跟小点心相处得怎么样啊?”
曲生娇小的身躯与浓密的黑发让他看上去像是个洋娃娃,洋娃娃撒娇似地蹭了蹭奈尔的肩,“老板!昨天他弄麻了我的屁股!太可恨了!”
贺凉:“……”
“噢?”奈尔意味不明地凝向他。
盯得贺凉都恍惚以为自己给他戴了什么绿帽,他干巴巴地解释道:“这……是个意外,他摔了一跤……我没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