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云书却一把把他抱起放到沙发上,“你坐着,我去捡。”
走动带起细微的风,让满身都是冷汗的白糖打了个哆嗦,衣服难受地粘在身上,他刚刚还坐过地板蹭过墙,澡白洗了。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脏兮兮的,蒋云苏竟然没有嫌弃地抱他了,白糖不可置信地望着alpha的下颚线,这怎么可能呢……
他并不觉得蒋云苏这种性格的人会为了单纯地戏弄自己而忍受到这种地步,明明之前只会把自己踹开,厌恶他弄脏了地板。
不过短短几秒没有让白糖思考的余地,眼见alpha转身就要走,他反射性地抓住蒋云书的衣角,恳求道:“先生,先生让我去捡吧……”
“说什么胡话,” 蒋云书皱着眉,往前走了一步,衣服的拉扯感顿时没了,他拿上一根扫把出门了,“你坐着,我很快就回来。”
白糖震惊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半晌没反应过来,他竟然被拒绝了…… 怎么可能呢…… 但现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不能让alpha走出这个门,不然会被惩罚的……!
白糖管不了那么多,他急切地下了地,光着脚朝即将踏出门口的蒋云书跑过去,抓住了alpha的大腿:“先生,先生我来吧求求您了…… 不能脏了先生的手。”
蒋云书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赶紧把白糖抱起来,小声呵斥道:“你的脚,还要不要了!”
白糖被说得一个哆嗦,眼泪坠在尖细的下巴上,可怜兮兮地说:“我可以帮先生捡的……”
身心健康是蒋云书的底线,在没触及原则性问题之前,他可以无条件地顺着白糖,一步一步来,可一旦涉及到,他不会妥协。
而且就刚刚白糖的应激反应来看,那一箱工具很明显就是触发白糖 ptsd 的关键,他不可能再让白糖看到。
“不行,” 蒋云书看着已经红了一片的纱布,叹了口气,用哄周安的语气哄道,“乖,你脚受伤了,捡不了。”
“我、我可以的……” 白糖抖着手,小心地攥住了蒋云书的衣领,又惊又怕,仿佛不让他捡就会要他的命似的,他摇着头,抽噎着,语无伦次道,“不行,呜、不行…… 不捡先生会打我的、会打我……”
蒋云书一愣,眉头紧皱,笃定地说:“不会,我不会打你,以后都不会了。”
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了白糖,他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灰败与绝望,抖得更厉害了。
蒋云书把白糖放在沙发上,一时之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难得的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没有几分钟,他就决定道:“那不捡了,我们不要了。”
伤害过白糖的东西,多少钱都不要了。
可这句话在白糖听来就是变相威胁,他唰地抬起头,苍白的嘴唇颤了颤:“…… 不行的先生,求求您了。”
蒋云书:“……”
他静下心来思考,现在的问题是,手铐是要捡的,但白糖不让他去捡,他不让白糖去捡……
突然灵光一闪,他在白糖惊异的眼神中,仿佛感叹自己蠢一样敲了下自己的脑袋,那找第三个人给他们捡不就好了?!
他打了个电话给物业:“喂你好,这边是 1507 号房,请问能给一下清洁阿姨的电话吗?”
很快,就有人按了门铃,蒋云书警告道:“白糖,你别再下地了啊。”
白糖不敢说话,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紧紧盯着去开门的 alpha,他看见蒋云苏礼貌地道谢,然后给了两张大钞给门外的人,门关上后,alpha 手里提着一个黑塑料袋,里面装着的应该就是那副蓝宝石手铐。
蒋云书站在离白糖几步远的地方,朝omega晃了下塑料袋,里面霎时传来了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他眼里带着一点无奈的笑意,说:“这下可以换绷带了吗白糖。”
第10章 “白糖,早上好。”
清晨,一束阳光透过时而被风吹起的窗帘缝隙打在地上,破碎地印出了金黄色窗户的模样,蒋云书似有所感地掀开了眼皮,迷蒙的视线逐渐重合,他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的奇怪花纹,一动不动。
他的起床气还挺大的,但并不是指对别人发脾气,而是从睁眼开始到清醒的重启时间非常漫长,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看到了空空的玻璃橱柜,视线右移,一把铁锁挂在了第三个衣柜上。
蒋云书想了起来,这是昨晚他当着白糖的面锁上的。
昨天晚上换绷带时白糖全程怕得要命,哆嗦得连带着蒋云书的手都在抖,纱布绑了好几次才对准,蒋云书挺郁闷,回想了下自己的行为,也没想出哪里又吓到这个小祖宗了。
他想着白糖肯定不喜欢这间房,毕竟放过那些工具和发生过许多他不知道细节的噩梦,于是他把自己新买的床和简单收拾了下的房间让了出来。
虽说一开始白糖誓死不从,说什么都要睡在他脚边,一边用最害怕的表情一边说着最大胆的话。
但被蒋云书坚决地拒绝了四次之后,白糖就战战兢兢地闭上了嘴,默默地呆在一旁看他换了新床单,还记得当时白糖看他利索干净的动作时眼里还有些震惊。
“好了白糖,” 蒋云书把钥匙放在白糖的手心里,“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了,明天我喊家政来清一下这间房的东西,等你脚好了之后,再去购置一些你喜欢的家具。”
“不、不行的先生!” 白糖心里一个咯噔,“我……”
话没说完就被蒋云书打断了,“之前我们有请过家政吗?” 在印象里,这是蒋云书第二次打断别人讲话,他家教非常严厉,从小就被教要懂礼貌,要等人家说完话了才能讲,在他 5 岁那一年,因为打断了父亲,所以他被铁尺打了三十次手掌心。
白糖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连忙说:“有的!但联系方式在楼下的柜子里……”
蒋云书便又把他抱下了楼,白糖在众多柜子中准确地拉开了右边第三个,从里边掏出一张纸来,上面记录着几家家政公司的介绍和联系方式。
白糖很厉害,也很坚强,这是蒋云书和他相处了快两个星期得出的结论,在长期受到暴力虐待和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的压迫下,还能一个人把双层别墅的全部家务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把许多琐碎的事情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并且准确记得这些信息存放在哪。
这么大的工程量,一般人是做不来的,要是在一些行政岗位上,白糖的能力绝对不差。
受伤了也不喊疼,还能忍着痛跑来跑去…… 蒋云书转念一想,顿时不知什么心情了,也是,总是被打的话,最擅长的就是忍痛了吧。
重启完毕,他叹了一口气,坐起来把被子叠好,他看过和白糖的结婚证书,是在 3 年前的 4 月 17 号领的,距离现在快三年半了,蒋云书根本不敢想白糖这三年是怎么撑过来的,每天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
如果把他换成白糖,蒋云书并不觉得自己会比白糖坚持得久。
而且,这种压抑的生活下,白糖的心思必定比常人更加细腻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胡思乱想、瞻前顾后,这也是为什么蒋云书把那间房唯一一把钥匙给白糖的原因。
蒋云书想慢慢地让白糖认识到,他也是有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空间的,在感到迷茫、害怕又或者是孤立无援的状况下,会有一个更安全更大的保护壳来让他避难。
蒋云书实在是怕白糖这根弦绷得太紧,最后 “啪” 地一声断了。
床头的鲜花还沾着露珠,蒋云书看了下时间,早上 6:47,距离闹钟响还有 13 分钟,他拉开米黄色的窗帘,一时间满屏的绿色撞进眼底,好几只麻雀扑腾着翅膀受惊飞走了,他看到有一截快伸进窗户的枝条,上面铺满了翠色的叶子,他伸手捻了下,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蒋云书洗漱过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看到白糖的房间门把手上孤零零地吊着把钥匙。
果然还是不敢收下吗,也不知道那小孩昨晚有没有睡床…… 他收回目光,正想下楼时,一声轻响,房门开了,白糖那张还带着一点潮红的脸从门口探了出来,到肩的中长发似乎已经整理过了,但有一撮特别顽强地翘着。
当他看到楼梯旁的蒋云书时瞬间清醒了,吓得手忙脚乱地想把门打开,却忘记了自己还在后头,门” 砰 “地一声撞到了头,白糖短促地啊了一声,“先、先生您醒了!”
“白糖,早上好。” 蒋云书打了招呼,声音舒缓得宛如一道清风,莫名地让白糖害怕的情绪减少了些,他忍不住轻笑了声,“揉揉头。”
曾经在市医院时,所有认识他的医生都说他的声音好听到病人都愿意多听几分钟唠叨,但可惜蒋医生话并不多。林医生为此还很吃醋,“啊烦死了,我们科新来的那个可爱护士总是说你的声音很好听啊啊啊啊。”
白糖闻言一愣,刚醒的脑袋还很迟钝,懵懵地摸上了头。
蒋云书嘴边的笑意更大了,白糖平常用的洗漱间就在隔壁,他说:“去洗漱吧,你能自己过去吗?”
“可以的!” 白糖立刻放下手,“不用麻烦先生了……”
蒋云书应了声,“但是下楼梯的时候还是我去抱你下来,蹦着危险。”
白糖不安地抿了抿唇,说:“好…… 谢谢先生。”
说完两人都没动,白糖紧张地望着他,蒋云书的眼神柔和下来:“去吧。”
“啊对不起先生……!” 白糖立刻转身,左手扶着墙,单脚小跳着往洗漱间蹦,还时不时回过头来生怕蒋云书追着他打。
蒋云书一直站在原地,等看见白糖进了洗漱间之后,才走到房间门口瞟了一眼,床上完全没有被睡过的痕迹。
他叹了一口气,但又在意料之中。
厨房里也有一扇朝东开的窗,阳光照射进来,窗台上放着一颗小绿植,应该是多肉,圆鼓鼓的。
蒋云书本来想煲瘦肉粥,但又怕白糖不吃,只好选择了青菜粥,一转头,就见白糖在楼梯口木愣地看着他,不知站了多久,他两三步跨上去,手掌轻轻贴住下意识退了一步的白糖的背,说道,“下次直接喊我就好。”
到达一楼,他把白糖放在地上,“想做什么去做,我去蒸个瘦肉。”
白糖脸上是焦急惶恐的神色,正想开口,蒋云书又说:“你手受伤了,不能碰水。”
白糖还想说,蒋云书继续补充:“不行。”
白糖讷讷地闭上了嘴,他瞳孔颤着,有些迷茫,他已经不知道蒋云苏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了,他有种双脚碰不到实地的空虚与慌张,如同不知悬在他脖子上空的那把斩刀何时落下一般。
如果说是为了捉弄他,看他愚蠢的样子,那么这个游戏已经持续快两个星期了,以蒋云苏的性格,早该厌烦了才对。如果是想找个借口狠狠地折磨他,那么蒋云苏也已经达到目的了,毕竟昨晚的他让alpha铺了床,没有睡在alpha脚边和今早又让alpha煲了粥,那为何蒋云苏还不发作?
可如果蒋云苏想打他,真的需要找借口吗……?难道不是想打就打吗?白糖的眼睫毛张惶地颤着。
还是说,真的失忆了……?
但无论如何,白糖都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样陌生的 alpha,这并不在他擅长的范围内。
第11章 “你等我一下。”
白糖咬着唇局促地站在厨房门口,蒋云书那句 “想做什么去做” 让他犯了难,一般这个时间点他会在做早餐,吃完早餐之后就是不停的家务。
哪怕alpha在医院躺了将近大半个月,他依旧每日定时清洗置换床被,在阳光下扬起湿透的布料,酒柜上一尘不染,楼梯被擦得发亮,这是他三年来每日不变的工作。
没有一丝表情,动作干脆利落,像个被制定好程序的家务机器人。
白糖垫着脚,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杂物间,拿出扫把,试探地开始扫地。
蒋云书转头一看,顿时哭笑不得:“白糖,下午家政阿姨会来,以后家务都不用你干了。”
白糖唰地抬起了头,抓住扫把柄的指骨发白,不用自己做家务,蒋云苏就这么白养着自己……?
怎么可能呢?是准备不要自己了,还是打算让他做一些别的?可他只会做家务呀…… 或者把他当作物品一样和别的alpha做交易互相换着omega玩……?
白糖的眼里染上了恐惧,无论是哪种,都是他承担不起的。
白糖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脊背,畏怯道:“先生,我可以做家务的,请让我做家务……”
白糖的脸上就差没直接写着大大几个字 “我在乱想” 了,蒋云书愣了下,安抚道:“白糖,我没别的意思,家务的事等你脚好了我们再商量可以吗?”
白糖垂下眼睫,心里一阵悲凉,喉咙发苦,却不敢再说什么,“谢谢先生……”
“去沙发上坐会吧,扫把放在原地就好,我待会要用,” 蒋云书淡淡地笑了下,“谢谢白糖帮我拿出来。”
“不、不用……” 白糖差点被自己噎到,他屏气敛息,止不住打了个冷颤,“这是我应该做的。”
蒋云书却摇摇头,“不对,没有谁有本该就帮别人的义务。”
电饭煲上显示的剩余煮粥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蒋云书算了下时间,看来还是得晚上研究下怎么弄预定时间,他回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白糖,脊背挺直离沙发靠背很远,双腿端正放好,手轻轻搭在膝盖上,浑身紧绷,看着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