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蜘蛛:“能再说一遍吗?我没听懂。”
白辞寒声重复。
巨型蜘蛛总结:“模仿气味在梦中具现,让梦境假虫去吞噬梦中假人林云起的七情六欲?孽镜台呢?这东西我可织不出来。”
相传这是一殿阎罗曾掌握的东西,它哪有实力去山寨。
白辞:“孽镜台本就是虚幻之物,我可以在梦里进行召唤。你再利用具现物欺骗孽镜台。”
巨型蜘蛛:“抱禅虫长什么样?”
白辞大概描述。
巨型蜘蛛:“既然要以假乱真,就不能模糊,几条胳膊几条腿?”
白辞眸底几乎要结冰:“只是让你去模仿气息。”
“那我为什么不直接拿假人去欺骗孽镜台。”
“有抱禅虫的气息,可以更好瞒过去。”
巨型蜘蛛:“我还有一个问题……”
白辞面无表情地走到南柯梦面前,居高临下投射的阴影几乎将蜘蛛的脑袋笼罩住。
南柯梦确定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顿时如醍醐灌顶,抱着脑袋求饶:“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过了一分钟,颤颤巍巍站在林云起面前时,南柯梦欲哭无泪:“能再重新说下第一步吗?”
教教它怎么气息追踪,模仿它会,但觅踪它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练习过。
白辞:“……”
还是跟骸骨狗一样,埋了吧。
第77章 互助(二更合一)
巨型蜘蛛被提到玄关处, 林云起同骸骨狗处在靠近床头的位置,这里是视觉死角,看不到发生什么。
骸骨狗却仿佛已经预料到一切, 深深一叹:“棍棒底下出孝子。”
林云起看了它一眼:“你很有经验。”
骸骨狗沧桑点头。
不出五分钟,南柯梦被提回来。
没再去看这个蠢货,白辞最后一次确认林云起的想法:“过往的记忆可能会造成心理负担,你……”
林云起已经躺平在酒店床上, 依旧没听进去他的说话, 跃跃欲试:“需要我睡着吗?”
语毕很严谨地打开手机调整方向,似乎还想要录像。
林云起望向白辞:“对了, 你刚刚说什么?”
白辞:“……”
南柯梦两只蛛腿扒在床边,此时此刻林云起在它眼中就像是一张色谱,每种颜色对应相应的气息。
从血肉到灵魂的气味,林云起可以说是绝对的独一无二, 南柯梦极其擅长编织这些, 当初就连饿死鬼也着过它的道。
“可以了。”没了之前胆小畏事的模样,巨型蜘蛛一反常态严肃:“但孽镜台不是俗物, 被召唤进梦境旷野,整个梦可能顷刻间碎裂。”
白辞在这一点上似乎是极其有信心, 相信林云起的梦境可以容纳孽镜台。
南柯梦本以为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造梦也是有讲究的,必须等人自然入睡,借助药力或是物理攻击,成效都会打折扣。
然而林云起的呼吸很快均匀, 沉沉睡去。
先前他原本就在家里补眠, 临时被白辞一通电话叫来, 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太多, 偶尔睡眠也是逃避现实的好办法。
南柯梦:“……”
众目睽睽下安然入睡,一看就是没心没肺没眼泪。
它也不再耽搁,潜入林云起的梦境。
白辞这个提议,放在一般人身上不可能行得通,林云起的梦有其个人气息,只有在这里效果最佳,但做梦,上一秒行走路上,下一刻飞天遁地都有可能发生。
首要之事,便是要让林云起清楚意识到是在做梦,并明白这次做梦是为了什么。逻辑不能乱飞,确保开始时精准定格住梦境中的场景。
这些对当事人而言……
全都是小意思。
入梦后,南柯梦迅速织出一模一样的林云起和抱禅虫,林云起惊叹于它的造梦才华,假人容貌甚至比万年古木还要像自己。
‘抱禅虫’进入‘林云起’体内,先前生动的容颜逐渐变得死气沉沉。
白辞:“这便是抱蝉虫的可怕之处。如若当日无佚得逞,你甚至会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先前听对方提起,林云起还不以为意。直到旁观者一幕,联想到有段时间自己心如止水的状态,他面色立时一沉。
白辞嘱咐:“稍后我会召唤孽镜台,我身份特殊,不能在这里久留。”
“……记住,千万别伸头去看孽镜台,一旦倒影被它捕捉,功亏一篑。顺利的话,南柯梦最后会回收蛛丝,帮你织出前世的记忆。”
林云起明悟:“我躲起来,别乱动就对了。”
白辞失笑:“想做到可不容易。”
反正是在做梦,林云起直接找了个垃圾桶藏在里面,这下连呼吸频率都减少了。
外面麻雀叫声叽叽喳喳,他在考虑要不要顺便做个耳塞。
思忖间,叫声忽然停止。
林云起挑了下眉,琢磨也没听到鸟飞走的声音,怎么就安静下来了。
垃圾桶盖留着一条缝隙,他在考虑要不要顺着缝隙看一眼。
身子还没立直,一阵强烈的头晕袭来,林云起靠着极端的意志力,才没有直接载倒。
随着时间流逝,眩晕感只多不少。周围的空气瞬间被抽空,窒息让大脑几乎要炸开。垃圾桶这一瞬间化身成了潘多拉的盒子,不同的是,他是被锁在里面的灾难,妄想拼命探出头。
诱惑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林云起想靠疼痛让自己清醒,又担心因为痛楚导致梦醒。
分散注意力。
一定要分散注意力。
他开始拼命重复回想白辞和自己告白的那一天,努力代入当时的震惊状态。
效果不错。
林云起闭着眼,找到强行支撑的动力。
不知过去多久,那种强烈冲出垃圾桶的诱惑终于消失,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结束了么?”
头顶的垃圾盖被打开,强光猛地刺射进来,林云起偏过头捂住眼睛。
巨型蜘蛛脑袋堵在上面:“好了,我来捞你。”
两只腿像是钳子一样,把林云起拉了上去。
林云起大口呼吸外面的空气,稍缓片刻问:“成功了?”
南柯梦一脸复杂看过去,上次入白辞的梦,它便对林云起的身份有微妙的猜想,这一次基本实锤了:“算是吧。”
具体不过多做解释,南柯梦留给他自己体会,尽职尽责地开始织网。
周围景象豁然一变,林云起还没反应过来,便置身在一座城池当中。变化来得太快,他左顾右盼试图寻找蜘蛛的身影,就在这时,头顶一阵疾风袭来。半空中一只秃鹫冲刺得速度太急太猛,林云起根本来不及躲闪。
然而它直接穿过林云起的身体,就像穿过空气,没有任何阻碍。
林云起这才惊觉自己如今的状态更像是一个透明人,环顾四周,活脱脱的天地熔炉,人间炼狱。
尸体被当做货物,三三两两地扔上车,他靠近城门,还能听到外面的嘶吼声:“都说了别乱扔,用火烧了!”
看着似乎是一场瘟疫,不知道是不是这座城已经被放弃,几乎看不到官兵和大夫。
城墙上空荡荡的,远处有两道身影伫立在上方。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登城楼,终于看清这一白一蓝两道身影。
其中蓝衣应该是前世的自己,容貌相似,手上缠着一串血红的佛珠。另一人毫无疑问是无佚,神情中含着一丝薄怒。
“你非要阻我?”
“吸收一座城的生机,为自己延寿,已和恶鬼无异。”
无佚冷笑:“灵气枯竭,没有源源不断的生机补给,你我早晚也会成为天地间的一粒尘埃。”
他越说越是激动:“重建地府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被人掌握着命运,天天待在暗无天日的地底。”
林云起站在不远处,看着长发的自己转着手上的佛珠,无动于衷道:“大家各司其职,地府并没有限制你的自由,活祭是大忌,你死有余辜。”
两人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打了起来,但城墙下根本没有几人注意到这里,有的麻木坐在路边,有的忙着处理尸体,还有趁乱打劫放火的。
双方一来一往实在太快,林云起目不转睛都看不清他们打斗的场面,很快眼前的一切如同快进的老电影,连同周边的场景开始不断变化。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正在读书的幼童,蓝衣人轻轻在幼童眼睛上抹了一下,随后飞往远处的山川。
这个画面仅仅是一闪而过,瞬息之间,蓝衣人停在峰顶,身形有些不稳。
不久无佚从背后追来,眼角不断淌血,蓝衣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半边袖子被鲜血浸湿,佛珠被血糊得看不清表面的纹理。
“我的眼睛呢?”无佚冷冷道。
“刚顺手一抛丢进大海,喂鱼了。”
白袍染血,神情愤怒,林云起在现实中也见过无佚两次,哪怕之前和白辞交手不敌,对方依旧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
现在居然能有这么生动的神情变化,看来过去的自己有两把刷子。
无佚怒极反笑:“论实力,我略逊你一筹,但千万年后,你枯骨一堆,一个死人还谈什么为民除害?”
这一场对决没有结果,谁也不能置谁于死地。
林云起正好奇后续发生了什么,蓝白两道身影顷刻间从面前消失,他眼前一黑,再有意识时是在一家酒楼。
伙计端着酱鸭去给客人上菜,林云起喉头一动,可惜看得着吃不着。
视线一路随着伙计的酱鸭上移,看到了楼上的两位客人……是自己和白辞。
前世的他似乎偏爱蓝色,依旧是一袭蓝衣,拿着筷子招呼着伙计快些。
眼看菜就要上桌,蓝衣人面色微变,一拍桌子,水滴全都朝着一个方向溅去。
一道身影凭空出现。无佚竟不闪不避,抬手就朝最近的白辞拍去。
蓝衣人眼疾手快拉过白辞,神情冷若冰霜:“和一个小辈计较,你是多没出息?”
“这就是你选的判官?”水滴砸在身上,直接在肩胛骨处留下一行血洞,无佚浑然不在意道:“宁愿选这么一个废物,都不愿意和我一起谋生路。”
无佚俯下身,血滴在林云起的衣服上:“灵气枯竭,你也进入了衰退期,你还能护他多久?”
说完重新身姿挺拔地站着:“来日方长,他的命,我拿定了。”
林云起正看到精彩处,画面突然断了。
一切灰飞烟灭,酱鸭的味道,繁华的酒楼都成了梦幻泡影,南柯梦大脑袋不停地喘气:“就这些了。”
林云起还没整明白:“这么点?”
“什么叫这么点,这是我职业生涯的巅峰!”
能骗过孽镜台些许时间,世间能做到的异物又有几个。
它回去都是要写在族谱上的。
“……”
南柯梦在梦中身体微微偏乳白色,可以看清它的长相,林云起能清楚感觉到,这只蜘蛛浑身上下散发着得意。
得意完了,南柯梦开始不停地吐丝,林云起也不知道这是正常行为还是类似人类的口吐白沫,问:“你没事吧?”
南柯梦虚弱道:“吐完丝后,梦里看到的记忆会跟着断断续续,从模糊到消失。”
这是从白辞手中保命的绝佳法子,看到不该看的,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是在和自己的命过不去。
梦境结束,南柯梦直接陷入昏迷,这次它确实是出了大力。
林云起坐直身子,试图从窗外透射而入的黄昏光芒,找到久违的真实感。
白辞递过去早就准备好的温水:“还好吗?”
林云起:“挺有意思的。”
骸骨狗跃过瘫倒在地的南柯梦,直接跳到床边,好奇心旺盛:“你怎么没一点不适应?我以前见过有人因为前世痛苦不堪,开始怀疑自我存在的。”
林云起淡定道:“那时候估计没有电影,导致第一次看到镜头拉回,过分有代入感。”
现实中也不乏有人多年后还在为曾经看过的片子意难平。
“……”
骸骨狗语塞,不得不承认有几分道理,那确实是三百多年前偶遇的事情。
“快说说,都看见了什么?”一张狗脸几乎挤到面前,它迫不及待问道。
林云起慢悠悠地喝完手上的温水,才开口说:“就看到两个镜头。”
随后讲述起梦里见证的一切,在描述前世自己和无佚战斗的场景时,林云起下意识跳过一个细节,有关梦里那个一闪而过的幼童。
骸骨狗击掌:“刺激!无佚那厮的眼睛原来是被你给弄瞎的,扔到大海里喂鱼,啧啧……”
“他值得。”林云起接话说。
骸骨狗点头表示认同。
白辞安静地坐在床边,片刻后开口问:“就这些?”
骸骨狗咋呼:“能看到这点已经算不错了,我们的诈骗手段……”
白辞瞥了它一眼,后者自觉闭嘴。
林云起点了点头:“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酒店没自己家待着舒服,缓和好后,林云起活动了一下筋骨:“回去吧。”
他有些心不在焉,路上是白辞开车。
梦里一切转场都发生的猝不及防,现在一切平息,他有足够的心力重新回忆先前看到的一切。
那个幼童……
即便画面稍纵即逝,依旧能看出轮廓很像白辞。有的人小时候和长大几乎是复制粘贴的美貌,白辞就属于这种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