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郁:“妈妈说他是个好人,但扛不起责任。”
无论是父亲,还是丈夫,都是失败的角色承担。
太阳下山的很早,林云起洗碗时望着窗外沉下来的天色,估计白辞他们这会儿应该准备进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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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十分钟前,白辞已经进山,哪怕不是圈子里的,靠着夜视镜也能瞧见东西,早晚进山没区别。
猎谷山像样的山路只有一条,去寺庙上香,汽车会直接开到半山腰。人来的少,生态环境就很友好,谷里有不少罕见的花草,秋季也是生机勃勃。
这直接导致骸骨狗的工作费力,好在有罗盘七的罗盘配合,还算顺利地找到了江边红盛开的地方。
骸骨狗用力嗅了嗅:“错不了,其中还隐藏着无佚那种甜腻腻的恶心味道。”
江边红是一种很美的花,傍树而开,红彤彤的一片,夜晚发微光。
这次进山的一共有七名特殊小组成员,包括聂言和罗盘七,两人一组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白辞沉吟片刻:“去寺庙附近看看。”
自从佛像被砸,新的佛像还没送过来,寺庙最近并不开门接待香客。
骸骨狗边走边嗅,纳闷:“味道很淡。”
不久前见面时,无佚那股甜腻腻的味道还很明显。突然,它朝着一个方向奔跑,撂下两个字:“后山。”
后面人自然是跟着它的方向走。
罗盘七正跑着,身体先大脑一步,下意识跳到树上,他旁边的同事就没那么好运,反应慢了半拍,整只脚瞬间被拉入地下。
连声救命都没来得及叫,腰以下的部位已经陷了进去。
罗盘七和另一人合力把他拉出来时,同事的腿正在被蝴蝶的幼虫疯狂啃食,白辞撒了些黄色的药粉,这种腐烂的趋势才停下。
同事咬着牙靠在树干上,聂言找了个人留下来看着,剩下人继续朝前走。
因为刚刚这一幕,众人走起路来要更加小心。
后山离这里不远,绕过墙走几百米就是,骸骨狗仗着粉身碎骨也能很快恢复的本事,第一个赶到。
过了一个转角,前方有瀑布悬挂,凉意渗人。
“白辞越来越没用了,速度还没一只狗快。”无佚正站在山石边,似笑非笑地转过身体,眼睛无神,但仿佛就是在望着这里。
骸骨狗心中警惕加剧。
……刚刚的感觉没出错,无佚的气息越来越驳杂,若不是仔细闻,根本嗅不到原来那股甜味。
它果断没有选择冲上去,为了拖延时间拉开话题:“就因为林云起选择白辞,你便因爱生恨,不觉得太可笑了?”
无佚嘴角的笑容凝固,语气转寒:“污言秽语。”
话音落下前,骸骨狗被密密麻麻的蝴蝶包围,这种蝴蝶似乎可以分泌出一种特殊黏液,阻止骸骨狗复原。
为了岔开话题,没想到把话给聊死了。
骸骨狗十分无语,靠一身金光强撑着,正当它觉得有些艰难时,蝴蝶纷纷扬扬坠落,死得悄无声息。
“我主!”看到来人,它虚假地用爪子抹了下眼眶,像是在抹眼泪:“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白辞没有拆穿故意装可怜的戏码,冷眼望着无佚:“活了这么久,就学会了恼羞成怒和一只狗计较?”
恼羞成怒?
无佚确定对方在说这个词时,没有夹带过多的嘲讽,仅仅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的眉头皱起:“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白辞和无佚真正接触的不多,但千年前对方每次出现,都会质问林云起为什么要选自己,还放话只要林云起回到他身边便可以既往不咎。
所以白辞一直沿着这个思路走,甚至百年前也是将傀儡制成林云起的样子,效果确实不错。
随后赶来的罗盘七闻言也是一脸好奇,小声问白辞:“莫非他没这个意思?”
无佚每次搞事,均以林云起为中心开展,对待白辞毫不掩饰的厌恶,罗盘七认为原因在于三人前世的爱恨情仇。
这次就连聂言也和他想的一样。
一阵沉默静止在后山。
无佚面色一变,面上笼罩这一层阴影,沉声问白辞:“你该不会以为……”
难怪百年前,该死的万年古木一直对自己作出某些奇怪的暗示。
“看来是我误会了。”白辞摆摆手,云淡风轻地表示:“Sorry。”
“……”
第80章 真相
虽然是一个阵营的, 但骸骨狗深刻觉得,从林云起的那句father开始,带起了不良风气的开端。
动不动飙出一个外语, 口吻很淡, 却夹杂着浓浓的嘲讽意味。无佚原本只有三分火气, 硬生生被炒到了一百分。
聂言看了白辞一眼, 后者微微点头, 双方同时出手。聂言在动手前虚握了一下拳头, 给出一个信号, 特殊小组的人动作起来只和他们差几秒。
没有试探没有让步, 大家的共识是直接使用最强杀招。
罗盘七召唤出银针的时候甚至分神在想,难怪自己干不成大事。前几次的交锋就可以看出, 白辞一个人也许就能对付得了无佚, 但对方却选择拉帮结派。
山林里的气压低了起来, 各种颜色的色彩交织, 瀑布甚至悬停了一秒。
白辞和无佚有一点是相通的, 他们的打法都偏向花里花哨,视觉效果上可谓是相当震撼。倘若林云起在这里,一定会觉得当日目睹的群魔乱舞不过是小儿科的场面。
脚下的土质变得格外松软,众人就像是踩在一张薄纸上,无佚似乎想要故伎重施在树林偷袭特殊小组成员的那一套。
失重感越来越强烈。
白辞以指代刀割破手掌,几滴血竟化为长河,红色的河流蔓延过泥土,有意识般地绕过聂言等人, 化作一只巨大的血手向无佚抓去。
罗盘七离得最近, 倒抽一口冷气, 终于明白特殊小组为何对白辞这般忌惮。
这一招对白辞的消耗同样很大, 咳嗽一声,屈指擦去了唇边殷红的血迹。
无佚挣脱不掉血手,白色的衣服连同他的身躯一同被血灼烧,半边身子几乎瞬间成了骨架。
剧痛下,无佚张了张口,发出幼兽般轻微的呜咽。
众人见状松了口气,与此同时无佚的身体还在继续融化。终于,身上猩红的血和血手的颜色逐渐统一,那道白色的身影在挣扎中湮灭。
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松掉,罗盘七叹道:“结束了。”
……
距离猎谷山千米左右的地方。
一只鬼看得连拍胸口:“太吓人了。”
他是最近无佚通过收购的血手镯新造出的鬼,没想到刚出世就看到了大场面。
一只蝴蝶出现在周围,没多久空气中凝聚出一个淡淡的轮廓,无佚的身影凭空出现。新鬼狗腿地叫了一声大人,似乎对他的出现并不惊奇。
“您何必要遭这趟罪?”新鬼想到天空中的血光,心有余悸问。
无佚活动了一下手,体验血肉重新复苏的感觉。
“一个死人的身份有利于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前些日子搞收购狂潮,已经过于高调了。”
他喜欢暗处,也该回到暗处做最后的蛰伏。
……
树林里。
成员面面相觑,事情已经平息,但聂言依旧没喊收队。最后还是罗盘七问了句:“头儿,不走吗?”
无佚消失的时候,聂言清楚看到白辞一瞬间蹙起的眉头。
“有问题?”他问。
白辞沉思片刻,缓缓道:“人没死。”
旁边骸骨狗吓了一跳,赶紧低下脑袋嗅了嗅:“不会吧,我清楚感觉到了他气息的消失。”
白辞平静说明:“如果无佚真快死了,会在最后说上两句。”
死得太沉默了。
这不正常。
“……”
树林里又迎来了一阵寂静,率先开口的是罗盘七:“无佚被血手包围,负隅顽抗的时间差不多是二十秒,其中只有两次因为疼痛发出过喘息。”
其余全程均未爆发出不甘的嘶吼以及呐喊,最奇怪的还是白辞指出的这点——
死前没有发表感言。
单方面确定无佚已经逃出了这片林地,白辞看了下骸骨狗,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一人一狗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留下的成员面色各异,仍旧是半信半疑的状态。
·
今晚的星星和月亮同时翘班,没有挂在夜幕当中。
男主人一直在公司加班,过了零点还没回来,典型的现实逃避者。
屋内亮着灯,林云起和小郁各自翻看一本哲学书籍,万年古木留意着外面的风声,聆听树木传递来的信息。
“白辞来了。”
一句话让林云起微微抬眼。
然而自万年古木说完有五六分钟,也不见白辞的身影,正当林云起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文字上,一只狗从窗户跳了进来。
林云起挑了下眉,终于明白白辞执意让自己在小郁家蹭安保的原因,万年古木也许不是进攻型人才,但一定是防御和逃跑的能手。
白辞人未至,咳嗽声先传了过来,林云起放下书籍走出去。
门外,白辞面色还好,不过眼底流露着浓浓的疲倦。
猜测医院对他也许没太大用处,林云起想来想去,只能给倒杯水送过来。
喉咙的血腥味被冲散,白辞放下杯子的同时开口道:“无佚应该是逃了。”
完全不掺和进来的万年古木,闻言都朝这边瞄了一眼。
林云起耐心等着后续。
白辞刚讲了一个开头,除了小男孩,林云起和万年古木同时一怔:“他不爱我?”
“……”
白辞冷静颔首,说道:“确实出乎意料,一码归一码,我已经就这个误会进行了道歉。”
林云起试探:“道歉?”
怎么听上去这么不可靠?
像是在树林里一样,白辞缓缓吐出一个英文词汇:“sorry。”
“……”
真是体面的致歉。
天空毫无预兆下起雨,小郁掩着嘴打了个呵欠,就快要把脸埋进书页里。林云起好笑地领他回房间:“睡吧。”
帮他盖好被子,林云起熄灯回到书房,继续先前的话题:“不是为情,那在执着什么?”
因为被自己弄瞎了一双眼睛?
林云起有感这不是主要原因,他将目光放在万年古木身上,假设是要报复,百年前万年古木出现,无佚完全可以直接干掉对方。
又或是先用情诛心,再直接弄死。
不料白辞竟然给出解答:“过河。”
骸骨狗都忍不住仰着脑袋好奇听着,从前白辞很少提起这些,或许提起过,但骸骨狗有关无佚的任何记忆片段,至今也没恢复。
“地府没了,但冥河、孽镜台这样的死物都还有保留,其中孽镜台是无主之物。”
白辞看了眼窗外,除了雨点没有任何打雷的征兆,证明常识性的要素说出来并无大碍。
林云起:“可你召唤过孽镜台。”
他还以为这玩意归属于对方。
“我是取巧,借助了一层身份,”白辞摇头,“但这是暂时性的。”
林云起不免好奇:“如何才能成为它的主人?”
“原地府居民,要能渡过冥河,最后滴上心头血。”白辞淡淡道:“当世能过这条河的,只有……”
轰隆一声,惊雷乍现。
林云起眨了下眼睛,某种意义上,这算不算是欲盖弥彰?这一声雷打下来,他顿时笃定对方口中所指是自己。
白辞换了种说法:“原地府里土生土长的物种,才能过河或者带人过河,无佚枉造杀孽,早就丧失了资格。”
而林云起即便轮回转世,血依旧能避邪,河依旧能过。
林云起小心翼翼看了眼外面的天空:“假如,我现在去渡河……”
白辞摇头打断:“不是一两滴血,至少要漫过孽镜台。”
哪怕林云起放干全身血,也达不到这个效果。
“那我带你去呢?”
白辞失笑:“前面说的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他并非地府原住民。
窗前,一直没发声的万年古木皱眉:“难怪。”
当初无佚带自己去渡河,半中央沉船了,他因祸得福成为阴煞,真正开了灵智,无佚就没这么走运,重伤再度陷入沉睡。
林云起漂亮的双目中聚着细碎的光,颇为玩味道:“所以一个没办法渡河,一个渡了血条也不够使。”
白辞颔首。
林云起扬眉:“得到这东西有什么用?”
“得孽镜台者,即为新的阎罗殿主,拥有一层身份。”瞥了眼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白辞眯了下眼睛:“说到底,多活过一段漫长的时光。”
林云起回想在梦中看到的一切,末了轻嘁一声:“听无佚的意思,我俩从前交情不错,如果他那时候做点人事,说不定早合作得到孽镜台了。”
一声轻笑打断这番畅想。
白辞无奈摇头:“地府崩溃,死气会腐蚀所有进去的生物,百年前这死气才算是散掉,能重新进入。”
无佚也是估算好了时间,才把苏醒节点定在那个时候,而林云起的转世时间也差不多就是这几百年,要是没有白辞横插一脚,他的计划其实能成功。
林云起的表情一言难尽:“所以他做这么多就只是为了活下去?”
白辞纠正:“是一直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