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梦无惧无畏,当晚果断入侵白辞的梦境。
它就不信等这人猝死了,自己在林云起梦里扮演尸体,对方还会去质问怎么不请安。
这回南柯梦悄悄织了个林云起的马甲,它学着林云起的样子,假装犯困,从单元门内出来。从神态乃至动作,南柯梦先前都经过了无数次模拟演练,确保百分百逼真。
前方不远处,白辞正迎面走来,似乎没发现异常,正常打卡:“早……”
“早你麻麻啊!”南柯梦反手就是一镰刀,它忍这货很久了。
巨型蜘蛛准备先来一个腰斩,让白辞身体断开,这样的状态下还能存活几秒,之后它要织出最恐怖的梦境,把对方做成提线木偶。
不,做成闹钟!
让他每天只能报时打卡。
第41章 前尘
血肉横飞, 惊声尖叫。
这是南柯梦理想中的画面,镰刀似乎都能感受到主人的急迫与期待,闪烁着冷酷的光泽。
预想中鲜血喷溅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锋利无比甚至有着尖锐倒刺的蛛腿, 被两根手指夹住,再也前进不了一分。
“咦?”
南柯梦瞪大眼珠, 发现自己的倒刺弯了, 白辞的手却没一点受伤的痕迹,连忙努力想要抽出来。
然而蛛腿纹丝不动, 保留攻击时僵在半空中的状态。
南柯梦更加惊恐,拼命晃动圆滚滚的身子。
激烈的挣扎勉强起了些作用, 白辞松手, 退到了一米开外, 微笑着说:“大清早,怎么就这么大火气?”
为什么没砍上?
南柯梦根本顾不上细究原因, 不管三七二十一决定先逃。以往作恶时, 它能每次从特殊小组眼皮子底下逃跑,靠的就是逃命时的果决。
下一刻, 惊悚的画面来了,南柯梦腹部一阵疼痛, 它僵硬地低下头, 不可置信地望着腹部。银白色的丝线正从那里被抽出,这些全都是自己修炼的本源!
“不……”
我翻车了!
“你是谁?”南柯梦僵硬着身子, 不敢再乱动, 甚至主动朝白辞的方向靠近:“你知道我的能力, 留下我, 有什么看不顺眼的人我都可以帮你悄无声息地解决。”
白辞将抽出来的丝线绕成一个小蚕蛹的形状, 随手一丢,蚕蛹呈现完美地抛物线状,丢进了垃圾桶。
南柯梦看得一阵心痛。
“南柯梦一族擅长读取记忆,我需要你帮忙读取一段一千多年前的记忆。”
南柯梦几乎尖叫起来:“不,不,我只能读近几天的回忆,哪怕再多一周,我也会超负荷爆体而亡!”
白辞划破指尖,屈指一弹,一滴血融入进南柯梦腿上的伤口中。
南柯梦意识到这滴血液的不凡,消耗血液力量,或许它有机会撑下来。
有了生的希望后,南柯梦眼珠子不停转动,开始为自己谋算:“我答应你,但事成后你要放了我。”
“永世不得超生,和去特殊小组宽大处理,”白辞笑容冰冷,“你选一个。”
南柯梦硬着头皮:“我永世不得超生,你也别想读取记忆!”
白辞面不改色自它腹间抽丝,望着越来越干瘪的腹部,南柯梦几乎要崩溃。它到底还是不敢赌,假如赌输了……
白辞失去的只是一段记忆,它失去的可是生命。
权衡再三,南柯梦最终选择屈服在威胁下。
白辞的记忆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丰富,中途他至少沉睡了数百年,这倒减轻了南柯梦的负担。
生命本源掌握在对方手里,南柯梦也不敢动手脚,颤颤巍巍道:“给我一个具体时间点。”
白辞报出一串数字。
梦境的景象顷刻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周围的一切开始虚化。重新变清楚时,窄道变成大街,破旧的老楼消失不见,前方倒是有一个花楼,门口挂着两盏红彤彤的灯笼。
王朝末年,民不聊生,前线频频战败,王都里的人还在醉生梦死。
这也是一个妖魔横行的世道。
南柯梦抱住一棵大树,它现在轻得有如一团棉絮,随时可能被风刮走。透明的大脑袋东张西望,寻找过去的白辞。
真正的白辞自然不可能本体进入记忆,只能靠南柯梦把一切织下来,回头带给他看。
街边的茶铺,一位年轻人穿青色长衫,正坐在吱呀吱呀响动的旧木椅上,街道上吵闹无比,他安静地翻阅着一本书看。
“白兄可真是任何时候都手不释卷。”旁边的桌子坐着一位道士,叹了口气说:“这次多亏白兄帮忙,不然真要中了那老妖的诡计。”
白辞神情淡漠:“妖魔鬼怪,人人当诛。”
“找到了!”树上的南柯梦眼前一亮,嫌弃地望着手不释卷的白辞,想不到这人一千多年前就是如此道貌岸然,伪装成读书人做派。
然而定睛一看,好像确实挺孱弱。
南柯梦观察期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它,哪怕是道士。
道士还在用羡慕的语气说:“我要有白兄的能力就好了。”
谁能想到这双看似冷酷淡漠的双眼,能看穿世间所有魑魅魍魉的真身,窥到阴诡气息的源头,这是无数修道人梦寐以求的天赋。
白辞:“没有什么值得羡慕的,有些东西看多了,只会让人心生烦厌。”
好比街头的那家女子,穷书生已有家室,却用妻子的嫁妆养着她,熟不知这女子是黄鼠狼所化,只为吸食他的精气。再比如刚刚走过去的富商,提着一个笼子,里面是捕捉的白狐。
富商知道这是一只狐狸精,但依旧让请人抓了,想要尝尝美狐的滋味。
白辞一一点出来的事还有很多,他问道士想管哪件。
道士沉默了。
白辞:“黄鼠狼害人,自然当杀,国破之日那穷书生也不会有好下场;狐狸当救,她修炼至今未沾人命,相反常行善事。”
道士按他说的做了,白辞空有一双能看破万物的眼睛,却无法修炼。
道士回来后再次可惜白辞不能修炼,只能终日与书作伴。
“看书比看人有意思,人有伪君子,书却永远是圣贤书。”白辞合上书卷,饮了口茶。
“客官,里面请啊!”近来花楼生意不行,白天也在拉客,老鸨亲自走到街道上,逢人就甩甩帕子。她的嗓子很尖,说话语气神态格外夸张。
白辞本不以为然在饮茶,突然,他握着茶杯的手指一僵。
花楼门前正站着一位年轻人,仰着头新奇地看着牌子,老鸨在旁边拼命吆喝,想招呼他进来。
看那年轻人就像在看青山绿水,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真正让白辞震感的不是这股独特的气质,而是年轻人的本体。
在他眼中,立在花楼前的年轻人实则是足足有三米的一本厚黑书册,仿佛写尽了世间万物,岁月沧桑。
树上的南柯梦也惊呆了,它的实力本看不出林云起的本体,但这是白辞的梦境,一切都是用他的角度在看。
白辞看出林云起真身的同一时间,南柯梦也隐约瞧见了一瞬,大眼珠子写满了不可置信。除了头发长点,这年轻公子的容貌和林云起如出一辙。
那厮前世竟然是本书?
“客官,快进来啊,站在外面能看个什么?”
年轻人腼腆地笑笑:“我这是第一天出来,想见见世面。”
老鸨一甩帕子:“这可不就是见世面的地方嘛!”
不远处白辞放下杯子,面色奇异。
一本开了神智化形的书,来到这世上第一件事居然是去狎妓!
年轻人半只脚都要跨进去,突然心有所感,朝白辞的方向望过来。不知为何,他饶有兴趣地多看了两眼,然后招了招手:“那位公子。”
白辞无动于衷。
“那位公子,”年轻人还挺活泼,“快来啊。”
这口吻,竟跟刚刚的老鸨有似曾相识之处。
白辞平生最恶道貌岸然之人,一时被气笑了,还真就走了过去。
“哎……”
道士一脸震惊,还未开口人已经走到花楼门口。
年轻人:“这位公子,你那道士朋友是大善,也是大恶。”
白辞微微点头,似乎并不诧异。他更诧异的是面前这个人,走近了才发现,这好像并非一本简单的书籍,封面上刻着三个字,明明金光闪闪,他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
这是白辞第一次无法窥破虚妄。
年轻人叹了口气:“你运气好,我也才被朋友卖了一次,我决定救你一回。”
说到被朋友卖的时候,年轻人冷哼一声,喃喃骂道:“无佚那混蛋。”
“无佚?”大概是觉得名字特别,白辞跟着念了一遍。
“对,无佚!”年轻人愤愤不平,“无名的无,佚名的佚,其实我觉得他更适合叫混蛋,混蛋的混,混蛋的蛋。”
边说着,他更气了:“这笔账以后我一定要讨回来。”
……
南柯梦已经到了极限,虚脱一样瘫软在地上,显露出本体。
一只透明的大蜘蛛很没形象地四肢朝天,从腹部都可以看清里面的丝线。
为了保命,南柯梦把所有看到的记忆全部化为丝当着白辞的面吐出来,彻底昏了过去。
“无佚?”白辞眯了眯眼。
他隐约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看来为了躲过那场天地浩劫,无佚找到办法让自己被所有人遗忘,甚至被当时的天道遗忘。
骸骨狗跟着一同看完了,甩着尾骨:“这么久远的事,为什么现在突然开始追究?”
白辞:“我是近来才发现自己记忆不全。”
骸骨狗明白过来什么:“所以这个无佚过去这些年可能一直在沉睡,最近又有苏醒的迹象?”
白辞嘲讽地勾起嘴角:“被强行唤醒,够他吃一壶。”
随着自己的记忆逐渐恢复,对方过去被强行埋葬的因果也会跟着破土而出。想装睡装死,被天道忽略,哪有这么容易?
想到这里,瞥了眼南柯梦:“别装了。”
知道瞒不过对方,南柯梦眼珠重新转动,连连告饶:“我保证不会说出梦里看到的一切。”
虚无的保证向来没说服力,但白辞给了它一个活命的可能:“把你的巢穴搬过来。”
南柯梦身体一抖。
如果巢穴放在白辞手里,自己以后还不得任人拿捏?
“只要你学会闭嘴,特殊小组的收押年限过后,我不会过多为难。”
……
白辞忙了一夜,林云起这边却是一夜好梦。
翌日他去倒垃圾,在商店门口看到白辞,有些惊讶:“这么早出来寄快递?”
白辞点头:“退货。”
然而快递单上的地址,赫然是特殊小组的暗点之一。
早上九点。
罗盘七第一个来上班。
发现有快递,今天正好是他的生日,连收件人都没看,罗盘七欢欢喜喜地拆开。暴力拆箱后,掉出来一只大蜘蛛。
“???”
“失礼了。”蜘蛛捂着腹部伤口抬头,内心暗骂白辞用完即弃,甚至都不愿意开车把自己送过来:“麻烦叫个医生。”
“……”
特殊小组还真有专门医治异物的治疗师。
经过长期发展,对待收容的异物,特殊小组早就有一套完善的措施。实行积分制出狱措施,只要它们立下足够的功劳,攒够积分,就能离开。
当然每只特赦的异物体内都会埋入特殊的芯片,可以随时追踪它们的位置,并且实现远程摧毁。
治疗师检查完,给出结论:“肾虚,加过度疲劳。”
罗盘七瞪大眼睛。
南柯梦不好意思地用一只蛛腿挠挠脑袋:“干我这行的,夜间经常不睡觉。”
罗盘七:“它有肾?”
治疗师:“用蛛丝织出来的,逼真到分不出真假,算是五脏俱全。”
第42章 凤冠(一更)
罗盘七仔细看了下寄件人, 看到白辞两个字时,瞳孔都是一缩。
南柯梦暂时没了反抗能力,还得罗盘七抱着它去审讯室。
“我去了白辞的梦里。”
刚听了这个开头, 罗盘七的眼神就已经开始一言难尽。
知道自己在被用怎么样的目光注视,南柯梦两只蛛腿像是手一样, 搭在椅子扶手上, 慢慢解释作死的原因:“都说白辞厉害,但没人见过。”
所以它想试试。
罗盘七:“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见过的人都不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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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愈之后,林云起更加注重锻炼, 以往只是晨跑, 如今多了一项黄昏公园散步项目。
在制造不经意的邂逅上, 没有人比白辞更加擅长。一个转角处, 双方‘不期而遇’。
今天白辞没有问安, 插入了林云起更为感兴趣的话题:“我白天碰见了罗盘七, 据他说郑柠的一个同党被抓了。”
林云起惊讶:“我这拍卖会还没开始。”
白辞:“少个人而已,影响不大。”
林云起:“郑柠抓到了吗?”
“知道了他的落脚处。”白辞:“那是聂言需要头疼的事情, 目前证据不充分,还没办法定罪。”
林云起纳闷:“先前郑柠去我家偷窃, 不是有个目击证人?”
白辞沉吟片刻:“这个证人情况特殊。”
林云起正色道:“法律不会因为他是一个要饭的,就剥夺他开口的权利。”
“酗酒加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