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籁摇头,“戏不对。”
夏弥旬歪头,冒出个小问号。
商籁轻咳一声,“你应该对我生气,闹别扭,发脾气。”
夏弥旬琢磨了下,懂了!
用力一拍池沿,他吼出一嗓子豪气干云:“有嘛要求直接提,别老磨磨唧唧的,信不信老子大耳刮子抽你丫的!”
商籁:“……”
水波摇晃,热汽蒸腾,眼前的银发吸血鬼衣服氵显了大半,被浸透的白色布料牢牢贝占着皮月夫,透出隐隐的粉。他整个儿都被熏成了粉嫩嫩的颜色,特别是脸蛋和耳朵,像春天里盛开的樱花,又像甜滋滋的水蜜桃。
商籁目光悠悠,仿佛洞穿了夏弥旬,停留在空气中的某处。他的神情一如无波古井水,就像入定的法海,无悲无喜、清净自活、姿态凝重、大义凛然地问:“能不能让我捏捏你的耳朵?”
夏弥旬:“……”
过了会儿,他刚要把头凑过去,余光瞥见浴池一角有尊吐水的巍峨雕像,长相十分清奇,大有熊猫头表情包的神韵,笑点一下子被戳中了:“哈哈哈哈哈那是什么鬼啊!”
没想到电子女声突然上线,幽幽答道:“在该同人本的设定中,那是光明神的雕像。”
夏弥旬一听,更加笑哕过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商籁你看呀这个神长得也忒磕碜了吧怎么会有这么搞笑的东西哈哈哈哈哈哈……嘤。”
两只尖尖的小耳朵被商籁准确地捏住了。
温热有力的指腹蹭过他的脸侧,将那张单薄秀致的面孔轻轻捧起,商籁黑沉沉的眉眼迫近下来,沉声道:“看来你对他的意见还真不小。”
夏弥旬敛了笑意。“其实也不是针对他本人啦。”他说,“只是异界和神界一直不对付,本来就是从两个对立源头诞生的产物,就如神界一直认为异界凶暴野蛮、血腥黑暗,我们异界的住民也看不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商籁慢条斯理地捻着他的耳朵尖,听得很认真,颇有同感的样子。
“当年,严冬神为难精灵全族,冰封冻结本尊的领地,神界有一人出来干涉吗?向本尊讨人的两个神明嘴上客气,却以为本尊看不出来,他们早做足了先礼后兵的准备,本尊若稍有异动,就要立时取了本尊性命。殊不知以本尊当年实力,就算是主神亲临,也未必能讨得好去。”说到这里,夏弥旬不由叹气,“现在,神界也很有可能知道本尊未死,万一重翻老账,又是一桩十足麻烦的事。”
“他们不敢。我保证。”商籁的指腹顺着耳廓流连往下,开始欺负那薄软的耳垂。夏弥旬的耳垂生得跟他的唇珠一样,小而圆,有孩子气的柔润甘甜。迎着这张鲜洁剔透的面孔,商籁微微笑了起来,“下次有机会见到严冬神,就把他的神核剜了送你做赔礼吧。”
夏弥旬被他捏得稀里糊涂,全然没意识到这句话其实和“剁了他的脑袋给你当球踢”差不多吓人,还以为商籁试图宽慰他,于是有点感动道:“你比第一个捏本尊耳朵的人有良心多了。”
商籁的笑意僵死在嘴角,“你说什么?”
夏弥旬眨了眨眼睛,“你还记得本尊项链里那货吗?”
商籁沉着脸点点头。
夏弥旬道:“那个王八蛋把本尊骗得好苦。”一提起这茬,他就气得不行,自己简直比《卖拐》里被赵本山忽悠瘸的范伟还惨!
第23章 生命和谐的咒文
“贪婪之桩骂本尊是‘来路不明的怪物’,其实不算说错。血族看中氏族亲缘,而本尊从有记忆的时候起就是孤家寡人,不知道自己从哪来,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后来,本尊遇见一个人类,他缠上了本尊,怎么赶都赶不走。”
“本尊被他烦得不行,勉为其难和他一起生活了段时间。然后有一天,他跟本尊说他要出趟远门,让本尊乖乖在家等他回来。本尊信以为真,等了很久很久,他却再也没有回来。”
“最后,本尊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只是被欺骗了而已。离开的时候,外面已是沧海桑田,森林变成湖泊,高山变成峡谷。唯有和他生活过的地方,因为有本尊结界的保护,丝毫未曾改变,就像一座孤零零的森林岛屿,屹立在水面中央。”
大概确实是太过久远的事情,夏弥旬语气渐趋平和,近乎寡淡。末了,他耸耸肩,自嘲道:“本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紧握着那枚吊坠。郎赢说,本尊在沉睡的千年里,手始终都不愿松开。其实本尊并不记得它从哪儿来,但本尊确信,里面那货就是那个死骗子。”
清清嗓子,夏弥旬一本正经对商籁道:“这是本尊的黑历史,郞赢都不清楚,你可千万要保密,一旦让别人知道,本尊这张老脸可往哪儿搁。”
商籁生硬地“嗯”了一声,纯黑眸子深深凝视着他,很专注,只映着他一人,却敛聚着不快的冷意,还有一些别的复杂情绪。夏弥旬自然是读不懂的,活得太久,连搞懂自己都成了一桩太过复杂的事。
从浴池出来后,夏弥旬一手甩着快被洗成咸菜疙瘩的神父法衣,一手拎着不知为何垮着个脸的商籁,信心满满地让电子女声出来评分。
电子女声:“零。”
夏弥旬愤慨:“凭什么啊,衣服和人不都洗干净了吗?”
电子女声:“选项错了。”
夏弥旬怒斥:“呸,本尊才不信呢!色谷欠之桩就是故意使奸耍诈!”
电子女声沉默半晌,像去报告它上司了,过了会儿才重新上线:“老板本以为,您既然能虏获精灵王的芳心,必定是经验丰富的大师,所以,肯定能一举选中正确答案。而唯有执行正确选项,才能在生理和心理双重层面,彻底摧毁您作为威猛雄性的尊严,达成他的目标。可结果却令他大跌眼镜,大失所望,大惑不解,事实证明,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
夏弥旬:“……什么?”
电子女声:“童.贞笨蛋。”
夏弥旬瞬间化身被踩尾巴的小猪,一蹦三尺高,“你才是笨蛋,你们全家都是笨蛋!你倒是告诉本尊啊,正确答案到底是什么?”
电子女声:“您老攻选的都对。”
夏弥旬顿时像被按下暂停键,在空中定格成一个奇妙的姿势,他歪着头想了想,“你是说……商籁选的凑数选项才是正确答案?”
商籁不出声地笑了下,前一秒还吊着个脸,现在倒露出春风化雨般的笑容。
他一定是觉得自己全对很厉害、很了不起,嗯,一定是这样。
“本尊不信!”夏弥旬很执着,“那些选项都是乱码!乱码你懂不懂?毫无意义!”
电子女声:“不,那是象征生命大和谐的咒文。”
夏弥旬:“哈?”
电子女声:“参考您的知识储备,意义无限接近于‘生孩子’。”
夏弥旬:“???”
电子女声:“热知识:在饭圈用语中,可被写作‘doi’。”
“哔剥。”
夏弥旬清晰听见自己大脑里保险丝烧断的声音,连脑浆都要烧化了。
啊啊啊啊苍天啊大地啊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啊!!!在上百万人蹲守的直播间,自己竟然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
“刚才我们孩子生得很不错,就是太快了点。”
“希望下次,我们还有一起生孩子的机会。等到那时,本尊定要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实力!”
死了死了死了死了,自己已经社会性死亡了,再也没脸在这世上苟延残口耑了!作为一个几千岁的纯情老年人,这实在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电子女声还在冷静补刀:或许正是被您那两句话激励,粉丝才会灵感迸发,以您和您老攻为原型,创作出这本小黄……”
“啊啊啊啊啊不要再说了!”夏弥旬感觉体内的血都着魔了一样朝上方涌去,脸涨得通红,连声音带了哭腔,颤巍巍地发着抖。然后,他像颗彻底被霜打蔫的小白菜,委屈巴巴地蹲在墙角,肩膀一耸一耸的,哭了。
“夏弥旬?”商籁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没反应,又唤,“鏖虐公大人?”
一听到这个称呼,那颗乱蓬蓬白毛脑袋就埋得更低了。
“本尊已经配不上鏖虐公之名了。”夏弥旬闷声闷气的泣音飘出来。
商籁想了想,道:“你实在觉得不好意思的话,我下个月有场演唱会,我可以在现场把类似的话也说一遍。”
夏弥旬“啊”了一声,抽噎着问:“你要说什么?”
商籁才淡定地说到一半,夏弥旬就面红耳赤地一把捂住了耳朵。
“本尊异界也回不去,人间也呆不下去了。”他越哭越凶,这是羞愧的泪水,自责的泪水,面对被泪水泡得皱巴巴的白毛小香菇,商籁很诚恳地提议:“那你可以来神界。”
多么完美的解决方案!
把鏖虐公带回神界,最好就安置在极乐之庭,这样既稳妥又安全,可以称得上是毫无私心!
夏弥旬大声吸了下鼻子,“你是猪吗?本尊这不是自投罗网,指不定会被做出多少丧心病狂的事!”
商籁沉默了。怎么港,他好像有点无言可辩!
左思右想,商籁决定采用矛盾转移大法,“都怪色谷欠之桩不好,告诉你事实真相,要不先把他打得魂销魄殒怎么样?”
夏弥旬抹了把眼泪,“有道理。”
商籁蹲到他旁边,蹲成一颗大一点香菇,“你咬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以为电子女声只是个一集戏份的龙套吗?
不,它后面还会出来干(送)坏(福)事(利)的:)
第24章 夏弥旬消失了
夏弥旬:“手来。”
商籁:“这回不是脖子吗?”
夏弥旬:“……刻板印象。”捞过商籁的胳膊,他两只手捧着,嘴一张,尖利的獠牙当即扎进青色血管。
“血族摄取的也并非鲜血本身,而是其中蕴藏的力量。”夏弥旬含含糊糊地说,“换而言之,只要是宿有猎物力量的东西,都能被我们汲取。之所以离不开血液,还是因吸血冲动难以抗拒。”
吸血鬼两瓣小薄嘴唇很快被渗出的鲜血染红,绽成艳色的一朵花,开在他苍白透青的脸孔上,是阴森森的月明豆蔻,矛盾而又调和。滚热的殷红落在胃肠里,为他这堆余烬添了一把薪柴,火焰一时燃起,叫他有了种回到过去的错觉。抬眼正视了望着自己的商籁,他想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好回报这个凡人的赠礼。
对商籁微微一笑,夏弥旬抬手打了个响指,像擦亮一根看不见的线香,银亮耀眼的火花噼里啪啦燃烧在半空中,随着他的指尖起伏旋转,流烁成炫目的小流星。小流星又延展出单薄精密的羽翅,化作一尾灵活的赤纹银凤蝶,轻盈地停栖在商籁的指节,格外温驯地扑闪翅膀,鳞粉星星点点,照亮他黑沉沉的眼睛。
“好不好看?”夏弥旬有点高兴,又有点得意地问他。
商籁认真地点头:“好看。”
夏弥旬慢慢收敛了笑意,又感觉这个小戏法算不得什么,但眼下他无法展现更多奇迹。
站起身,夏弥旬拍拍手,五指朝空中一抓一握,只听清脆的玻璃碎裂之声迸响,四周场景迅速绽出无数裂纹,“啪”,化作无数碎片,漫天悬浮,继而渐渐消融,散成细细密密的光粒,湮灭无踪后,一片白茫虚空之中,那团扭来扭去的马.赛克正鼓荡足了魔力,与他们临军对峙。
“你现在打不过本尊。”夏弥旬把商籁护在身后,蝶群在他指尖蓄势待发。
“老子晓得噻。”马.赛克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料到的,是你身边这个瓜娃子有问题。”
夏弥旬皱眉:“你什么意思?”
“这个嘛你应该比老子清楚。普通人类娃娃的血,能给你补充那么多的魔力吗?”马.赛克气焰嚣张,“只可惜你现在不过是没底的竹篮,就算灌入再多魔力,迟早都会流失殆尽。”
夏弥旬不语,眸中血光愈炽。寻不回遗失的半魂,他的身体中就像永远存在着填不满黑洞,再高效的补魔方式都只能满足一时之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已经没有永生了,就算你杀了老子,还有一堆人等着取你狗命呢!你能撑得了一世吗?”马.赛克阴恻恻地冷笑,“在你隐踪匿迹的千年里,弧矢大人可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你的那些同族更没有!”
“鏖虐公,你晓得嘛?当年出点子在圆桌会议上设下咒杀阵陷害你的,就是你最信任的第七真祖!弧矢大人都舍不得杀你,命我们留你口气将你带回异界就行,可那娃儿却恨你恨到骨子里,巴不得你永世不得超生!”
马.赛克尖声厉气地嚷完,在虚空中拗了个气定神闲的形状,似乎很期待夏弥旬的表情出现一丝裂隙,可那人依旧面色如常,甚至还颇觉好笑地牵了牵嘴角。
早在遭到暗算那日,夏弥旬就知道第七真祖势必是带头搞事的主谋。
恶魔最擅长绘制魔法阵,尤其是用于戕杀敌人的魔法阵。可以他当时的实力,就算一时不慎中了圈套,也不至于被重创至此。只因这咒杀阵在基础形态上,又被刻意添加了克制血族的元素,而且魔法回路也是被设计过的,致使发动时的魔力流动,能完全预判他的下一步行动,步步封锁紧逼。
十二位真祖中,魔法知识最渊博的、最了解他战斗方式的,唯有第七真祖一人而已。
“你就不好奇嘛?”马.赛克又尖着嗓子逼逼,“那样一个讲话细声细气,腼腆又乖巧的娃儿,究竟为撒子恨你恨到这般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