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向庭芜推开他的房门进来时,鹿鸣一下子没忍住说了句:“向大宗主,贵客,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ooc了,顿时僵硬地躺在床上,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
但是向庭芜却并不介意,他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半晌,单刀直入道:“鹿宗主,我有一事相求,不知……”
“向宗主请说,”鹿鸣直接道,心里松了口气,“这次给玉简门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只要有能帮忙的,绝青宗一定答应。”
向庭芜道:“玉简门因为专修水系术法,所以在各大修仙门派中一向势单力薄,几位比较德高望重的仙师也都在百年前那场大劫中仙逝了,如今宗门里也没有几个可堪大用的弟子,这次除祟尤其明显,人才凋零……”
鹿鸣道:“向宗主打算开山广招门徒?”
“这也算是一条途径,”向庭芜皱着眉头,“但是天底下有水灵根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就算有幸收进来几个,也得花费不少时间去培养历练,期间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最快的方法就是在百家现有的弟子中物色一个……”
鹿鸣冷冷道:“蓟和不可能。”
说了半天就是想要挖墙脚嘛!
“……”向庭芜顿了一下,可能也想到了某些事,神色有些微的不自然,“鹿宗主误会了,我不是说要蓟和入玉简门,天下有天赋的弟子何其多,我不会只盯着他一个……”
鹿鸣镇定地看着他,没说话。
算你还有点儿羞耻心。
向庭芜又道:“天赋异禀的弟子虽不易发现但也不在少数,其中又以绝青宗为最,我看那天晚上助我们消灭邪祟的小弟子就很不错,不知……”
鹿鸣:“……”
说了半天还是想挖墙脚啊?!
“向宗主,”鹿鸣在枕头上转了个脸,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是这段时间绝青宗的鼎力相助给了你什么错觉,还是你就以为我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这种过分的要求,你是如何宣之于口的?”
向庭芜冷静地与他对视,问道:“难道鹿宗主已将沈棠收为门下弟子?”
鹿鸣:“尚未。”
向庭芜又问:“那……他已经是绝青宗入室弟子?”
鹿鸣摇了摇头:“不曾。”
向庭芜拧眉道:“那你将他让给玉简门能要了你的命吗?”
鹿鸣:“……”
他深深吸了口气,冷漠道:“向宗主,望你谨言慎行,不要以为绝青宗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过就能如此……”
向庭芜道:“我以为经此一役,我们两宗之间能更加团结一致。”
那是你以为!而且再亲密的宗门也不能直接挖人墙角啊!
鹿鸣气得脑仁疼,只好极力压着嗓子道:“恕我不能答应,向宗主……”
“既然如此,”向庭芜见说不通,也不再好言好语,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我也不强求。鹿宗主也在玉简门修养了不少日子了吧,若是没什么大碍,就早些回绝青宗吧,离开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鹿鸣:“……”
不答应就要赶人走!刚还说什么两个宗门要团结一致呢,而且我这才躺了不到三天,妈蛋这都什么人啊!
他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道:“劳烦向宗主挂碍绝青宗,叨扰了这么些日子,确实该回去了,只是……还有一事未了,西关浦那些横死的百姓尸身还在义庄放着,现下邪祟已除……”
“那些玉简门自会处理,就不劳鹿宗主费心了。”向庭芜捋了捋衣袖,“说了这么多话,想必鹿宗主也累了,我就不打扰了。”
鹿鸣默默翻白眼,这么多话还不都是你跟我说的!
向庭芜不再看他,转过了脸,“鹿宗主好好休息吧,我就先回去了。”
快滚。
向庭芜走了之后,屋子里终于静了下来,鹿鸣默念了好几遍“莫生气”才又静下心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口干舌燥,刚想下床找点水喝,房门“嘎吱”一声又被推开了,沈棠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他把托盘放在桌上,连忙上前欲搀扶住他,手伸过来又停下了,犹疑着缩回去,只是弯腰询问道:“宗师,您想要什么?”
鹿鸣喘了口粗气:“给为师倒杯水来。”
“……”沈棠刚想起身,又顿住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毕恭毕敬道,“……是。”
他走到桌边倒了茶水,递给鹿鸣,看着他喝完了,还是没有走。
鹿鸣感觉到他微有些灼热的视线,不由得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
沈棠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方才,宗师说……”
“……”鹿鸣反应过来,看着他眼里的微光,心里了然,笑道,“之前我说过,若是此次你能协助我们除掉邪祟,我就正式收你为徒,既是门徒,我自称一句“为师”不是应该的吗?”
沈棠眼里的光刹那间被点燃了,他面色微红,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突然被惊喜砸中,整个人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抿着唇来回走了两步,最后索性在床边坐了下来,期待地看着鹿鸣。
鹿鸣看他这样,心里一时也有点受到感染,想想这虽然是男主,但毕竟也还算个孩子,又摊上了道陵君那么个不负责任的爹,这次除邪祟恐怕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受到肯定,不由得略带些怜爱的目光看着他:“好了,都是十七八岁的人了,学着稳重些。先告诉你一声,让你有个准备,等回到了绝青宗,为师再给你补上入门大典。”
“……是!谢谢师尊!”
沈棠高兴过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鹿鸣吓了一跳,差点把杯子里的水泼出去,看到对方用一种看待父亲的眼神望着自己,忍了忍,还是尽量和颜悦色道:“方才刚说要稳重……”
“仙君,您好些了吗?医修让弟子送刚熬好的药过来……”
房门第三次被推开,一个女弟子端着药走了进来,刚跨进门槛,看到眼前场景顿时愣在了原地。
鹿鸣:“……”
这还不算什么,更惊恐的是,他转过脸,望见女弟子后面又进来一个人,蓟和背着手轻轻跨进屋里,然后在看到床上的两人时,满脸笑意直接消退干净。
【系统】:“注意……”
鹿鸣:“……我注意你奶奶个腿儿!”
42. 师徒 “师尊”二字充满了浓浓的挑衅……
屋子里一时静极了, 听得见每个人的呼吸声,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推门进来的女弟子率先出了声。
她一边把托盘放到桌上一边道:“沈棠也在啊。我还以为你在蓟小仙君房里呢。”
沈棠松开了手, 转过脸来道:“宋师姐。”
女弟子笑道:“倒也真是难为你,一门四人,除去叶仙尊远去人间,师尊和师弟都身负重伤,劳烦你每日两边跑。”
“师姐, ”蓟和走过来,在她身边站定,“沈棠比我小一岁, 我应当是他师兄。”
“哎呀,”女弟子略显惊讶地看了看两人,“倒真是看不出来。两位若单看相貌确实差不多年纪,只是沈棠看上去要比小仙君你高一些, 所以我也就想当然地以为他是师兄了。”
“……”
身量不高的蓟小仙君瞪大了眼睛,颇有些不服气地走到沈棠面前,挑衅似地垂眼看了看他。
沈棠于是下意识从床边站了起来, 与他对视, 蓟和冷静地看着他, 甚至还悄悄抬高了下巴,“……你比我高?”
沈棠略微低着头, 幽黑眼眸对上他的眼睛,半晌,点了点头,“是,师兄。”
蓟和:“……”
那一瞬间蓟和呼吸都紊乱了片刻, 似乎是忍住了某种冲动,他挥袖转身不再看对方,口里道:“师尊面前慎言。你还没有正式拜入师尊门下,我当不起这声师兄。”
“不,”沈棠在他身后道,“方才宗师说此次除祟,我添了不少助力,所以要正式收我为亲传弟子,”仿佛是想要得到求证似的,他转头看着床上的鹿鸣,“是不是,师尊?”
鹿鸣:“……”
是你奶奶家的香蕉皮啊是?!情商这么低到底是怎么当上男主的!
鹿鸣抬眼,看到蓟和冷凝的下巴线条,知道自己此时说什么他都不会高兴,于是眼珠一转,献出苦肉计虚弱道:“莫再闹了,为师病中休养需要安静,你们进来一会儿了,我连一口药都没喝到。”
说着他目光掠过两个逆徒,看向那女弟子,又不清楚人家叫什么:“你……”
女弟子善解人意道:“仙尊,弟子宋恬悦。”
鹿鸣装模作样点点头:“恬悦,把药端过来我喝。”
宋恬悦:“……”
她愣了一下,估计是从没有人这样亲昵地叫过她,面色恬淡,目光却柔和了不少,捧过药碗来到床前,开口道:“仙尊,像您方才那样称呼我,在我们宗门是会被罚的。”
鹿鸣道:“罚什么?”
宋恬悦将药碗抱得紧了一些:“会被罚做炉鼎。”
鹿鸣:“……”
这他妈变态吧!
沈棠结束了与蓟和的对视,朝这边看过来,问道:“什么是炉鼎?”
宋恬悦抿了抿嘴唇,委婉解释道:“就是一种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术法,伴随着剧痛与屈辱,此术只有我们宗主使得,是他修来专门惩罚口舌不净之人的。”
鹿鸣默默倒了下胃口,心道向庭芜可真是变态,不知道以前经历了什么,搞得现在人到晚年越发心理扭曲,以折磨弟子为乐,怪不得玉简门人才凋零呢,真是活了个大该。
就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宋恬悦低声道:“其实……以前宗主不是这样的,他会变得像现在这么喜怒难辨,也是从八九年前才开始的。”
她转脸往窗外看了一眼,“……准确来说,应该是从尹师姐拜入宗门开始的。”
终于说到重点了。
鹿鸣微微转动了一下眼珠,待在玉简门这么多天,他感觉只要不是眼瞎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向庭芜对尹容很特殊,既信任她又不让她好过,大敌当前时尹容有一点被波及到他都跟死了老婆似的痛不欲生,可是平时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又以折磨侮辱她为乐,也不知道尹容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这样一个有点抖s又别扭,三句话就能把你气个半死的男人,还能有个长久的暧昧对象也真是个奇迹。
沈棠也被勾起了兴趣,忍不住问道:“是怎么一回事?”
宋恬悦捧着药碗,站在床前那一小块阴影里,整个人显得有些悲伤,她犹豫了半晌,开口道:“九年前,我还只是玉简门一个外室弟子,初次见到尹师姐,便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高贵的人。”说着轻轻叹息一声,“但是她入玉简门并不单纯是为了修仙问道,我至今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而且当初,她是故意在山谷里遗落了手帕,才被宗主遇到的。”
她顿了一下,“他们私下里都说,尹师姐是故意勾引宗主才得以拜入玉简门。”
“……”
鹿鸣顿时来了兴致,以询问的眼神望着宋恬悦。
宋恬悦道:“尹师姐拜入宗门后直接成了宗主的亲传弟子,宗主一向冷漠严苛,轻易不收徒,这么多年来师姐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亲传弟子,所以他们总是会有很多机会独处。”
鹿鸣:“……”
多么俗套的师徒禁恋。
这样想着,他不由自主转动眼眸看了那边的蓟和一下,对方仍是冷冷清清地站在一边,察觉到他的视线微微瞥了一眼过来,片刻又面无表情地转回去了。
鹿鸣条件反射顿觉膝盖一痛。
他默默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宋恬悦,她停了几秒,才又接着道:“可是后来不知怎么了,尹师姐突然变得非常冷淡,虽然她一向高傲,也没有什么大喜大悲的情绪,但是她对待宗主目光总是温柔的,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夜之间她的眼神突然冷若冰霜。”
鹿鸣道:“……必是骤然的打击。”
宋恬悦勉强一笑:“也许吧。总之她不再温柔,也不会再笑,逐日减少了去宗主房间的次数,到最后几乎与我们同吃同住,宗主有意无意经过身边,师姐就连一眼都不会看他。”
沈棠走了过来,也加入了鹿鸣的八卦阵营,“那后来呢?”
“后来……”
后来尹容对待向庭芜越发形同陌路,比之最外门的洒扫弟子还要疏离冷漠,向庭芜当然不能接受,但是宗主的身份又让他放不下架子去质问她,只是每日坚持在无人处寻见对方,温声叮嘱几句,再给她一支新鲜带露水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