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姨没了。”
　　直到现在苏长白的情绪都没稳定下来。
　　玄沉水愣了下，“珍姨？”事太多，好在他立刻想起来了，“你没来得及救她吗？”
　　苏长白眼角到太阳穴布满了龙鳞，墨青色长发在打斗中散开了，白衣脏了许多，但人依旧清贵脱俗，长身玉立，“她跟我近距离接触，沾染了我的气味，魔畜找上门，把她一家人都吃了，是我害了她。”
　　玄沉水释放灵力把又一轮扑上来的魔畜拦腰切成两半，他一只手握住了苏长白的手臂，在苏长白面前他一直都是不稳重靠谱的，这时却正经了，“你知道这不是你能控制的，小白，我们不能救所有的人，我们的道心早就没了。”
　　天道没了，道心更没有了。
　　珍姨的事这几千年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如果因为这个，就终日活在愧疚和自我痛恨中，还怎么去救更多的人。
　　“你灵力透支了，休息一会儿吧，我跟玄蛇来就好。”
　　玄沉水说完就叫出了玄蛇，跟玄沉水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头发是长发，还有他们的眼神区别很大，能一眼分出来谁是玄武谁是玄蛇。
　　玄蛇的眼睛更浅，像蛇瞳。
　　玄蛇武力值更高，出来后凑到苏长白面前闻了闻苏长白脸上的龙鳞，笑嘻嘻，“小白白啊。”
　　苏长白撩起眼皮，勉强笑了一下，“好久不见。”
　　玄武说的对，他也都知道，只是太愤怒了，不能释怀，这的确怪他，如果他早点想到就好了，说不定能救下珍姨一家。
　　可更多的“珍姨”呢？都能救下吗？
　　苏长白闭了闭眼，灵力透支让他几乎站不住，他看着天地交界处黑红色密密麻麻向这边蠕动的魔畜，只觉得自己离爆|体那一天不远了。
　　魔畜活到今天，他要负的责任，大的小的，早已数不清，压在他的肩膀上，每时每刻，都在对着他的耳朵呐喊，都在提醒他，要报仇，要尽他所有的力量，杀掉魔畜。
　　他不是神魔大战之前，三界明面上和平，而他只用一心追求正义、善良的小神仙了。
　　过了这么多年，他的所作所为，早已脱离了当初的道心，他也不能再自责，说难听的，他甚至比吃人的魔畜好不了多少。
　　天和国对玄武说都怪他们的仙人除掉了整个魔界，导致灵力魔气失衡，这才诞生魔畜，是对的。
　　他手上满是血迹，他欠下的债，拿命抵都还不干净。
　　苏长白一直知道的。
　　所以他坚守自己的责任，绝不后退半步。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
　　鞠躬，爱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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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28
　　魔畜宛如大海涨潮一般, 一层一层，一眼看不到结束。谢生跟朱雀都在空中作战，两人都是火属性, 只不过一个西方天神, 一个东方神兽, 形态也各不一样。
　　白虎在地上嘶吼，它跟谢生一样, 好战, 不像正义的神兽, 一旦开战, 染上血腥, 就兽性大发，吼声不断。
　　白虎跟朱雀是配合最好的，毕竟他们是一对, 朱雀在空中击落魔畜，掉下去后白虎张口咬碎, 两人转瞬间就消灭了数百只魔畜。
　　苏长白身在战场，却是已经没有战斗能力了, 在玄武他们赶来前他跟谢生作战很久了，他的灵力都耗完了, 现在只能充当个“净化器”，给谢生净化一点魔气, 让谢生用。
　　一个青龙，硬生生成了辅助。
　　苏长白原本是为珍姨伤神, 看着天边的谢生，却渐渐皱起眉，变成了另一种情绪。
　　玄沉水挥刀砍的胳膊都麻了, 这些魔畜比平日的都凶悍，牙齿坚硬，玄沉水砍在上面，震的自己虎口发麻，反观玄蛇，用的都是毒液，比他轻松点。
　　玄沉水砍累了，回过头看苏长白背对着他，以为是心情还不好，不砍了，去休息会儿，顺便开导苏长白。
　　“小白。”
　　苏长白正在掌心里净化魔气，闻声转过头，“累了？”
　　玄沉水擦了擦头上的汗，“老了，砍不动了。”
　　他趴在护栏上，跟苏长白一起看天上展开巨翼的谢生。谢生绝对是这场战斗中的主力，数他杀的最多了。
　　看了一会儿，玄沉水抬了抬下巴，故意逗苏长白开心，“诶，你觉不觉得你家龙崽很中二。”
　　苏长白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什么？”
　　玄沉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我跟你说说你就差不多能领悟其中的意思了。”他比划了一下手，想到曾经的事，看着远处在空中作战的谢生就忍不住笑，“你那时候在沉睡，不知道，他刚能飞那一天，我察觉到了不对，赶过去，就正好看到他飞，从一栋大楼飞下，然后他说，‘总有一天，我会从二十七楼一跃而下，毫发无伤，背后长出一双翅膀，我从天而降，如神祗降临’。”
　　想到过去这段极其中二的台词，玄沉水还是笑的不得了，“笑死我了，他是从怎么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的，我当时就忍笑忍的很辛苦，哈哈哈哈。”
　　苏长白也笑了，这确实太……他没想到谢生还有这样的过去。
　　随后不动声色问道：“从那一天开始就变性情了吗？”
　　玄沉水还沉浸在过去这件事的好笑中，而且拉上了苏长白，“是啊，诶，我听朱雀说，你以前也中二，还是神君的时候，特别爱劫富济贫，善心大发，经常口吐金句。”
　　苏长白哪知道自己下一秒就也下水了，轻咳了一声，耳垂有点发热，虽然他不记得了，但是朱雀说的都是真的，所以他听了难免羞耻。
　　玄武真是会揭他的黑历史。
　　玄沉水把谢生的糗事拿出来让苏长白开心，说完了担忧，“谢生不会听见吧？”
　　那条龙那么记仇，保不准要报复他。
　　苏长白不走心地安慰他，“离这么远，听不见的。”
　　玄沉水半信半疑，“真的？你能听见他那边的声音吗？”
　　苏长白：“虽然都是龙，但我是东方龙，他是西方。”
　　玄沉水一听就感觉不妙，下一秒，又来了一波魔畜，在空中的谢生冷笑一声，果断放过去了几百只魔畜，玄沉水瞪大眼，又化出自己的气刃，忙上前迎战。
　　“完了完了，这龙绝对听见了！”
　　接下来谢生又狠狠地放过来了快一千只，玄沉水砍的右手都要废了，只能换左手。
　　睚眦必报，小心眼，果然是谢生。
　　苏长白则是又目光复杂地看着谢生，他知道玄武是特意哄他开心，眼下都在作战，一切等击退魔潮后再说，收敛了心思，一边给谢生提供净化过的魔气，一边也拿了把刀用肉身加入战斗。
　　这把刀还是特别小组用直升机空投过来的，他们这些人，打起来都不用真刀，都是用灵气化气刃，结果没灵气了，就什么都没了。
　　结界内世界末日般的乱战，结界外街道一片安静，什么也没有发生，可人类不知道，他们之所以还可以安全悠闲地坐在家里看电视玩手机，是结界内的妖在拼命捍卫领土，不容魔畜侵占一丝一毫。
　　苏长白在灵力体力都枯竭之后再次站在了一边，他掌心鲜红，是刀柄磨红的。幸亏他没了嗅觉，要不然现在要被这遍地的魔畜碎肉熏吐了，因为他没有一丁点灵力来封住自己的鼻息了。
　　所以还好没了嗅觉。
　　这竟然也是件好事，苏长白自嘲地笑了笑，带着无奈。
　　“或许我们该告诉人类真相了。”
　　玄沉水埋头砍的快分不清东南西北，勉强听到了苏长白的话，抬起头，撕碎一个向他张开嘴的魔畜，“那得我们实在抵挡不住了的时候。”
　　他知道苏长白跟人类交往不多，仅有的也就当仙尊那几年，那几年哪算什么。玄沉水是从出生之后就在人界，参与了无数人类的战争，他是真的了解人类，尽管人类大多数善良柔软，但这不代表人类不可怕。
　　“一旦我们公开魔畜，先受到讨伐的必定我们，人类会暴动，会追责，到时候我们很可能不是死在魔畜嘴里，而是人类把我们送到断头台。”
　　被恐惧逼到无路可退的人类，是极可怕的，他们会做出的事玄沉水都不敢想。
　　人心复杂黑暗，要不然魔畜怎么能逐渐渗透到人类中心。
　　魔畜还可以俯身到人类身上了。
　　玄沉水有个很不好的预感，他说：“我现在就怕，魔畜会有智商。”
　　现在的魔畜，魔潮，再多，再打不完，还是能应付的，因为魔畜只凭着贪婪和欲望行动，它们没有智商，万一有了智商呢？
　　那就完了。
　　苏长白也想到了这种事情的可怖性，但是玄武已经说出来了，这说明未来一定会有这一天。玄武的话就是预言。
　　这场魔潮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天都黑了，这才结束，他们好歹把魔潮按住没过夜，否则夜里更难打。
　　特别行动小组慢慢从边缘拉响解除警报，恢复人类秩序，结界内谢生和朱雀则是用神火一大片一大片的把魔畜的尸体烧成灰，这很费灵力和神力，到后面朱雀灵力告竭，剩下的工作就都是谢生一个人的了。
　　玄沉水坐在地上累的不行，虽然谢生报复他给他放过来很多魔畜，但他还是夸赞了一句谢生，“还好有他，不然这遍地的烂肉不好收拾，我们三个就朱雀能烧，没谢生的时候，来魔潮了都是朱雀烧，朱雀身上有旧伤，又没足够的灵力，烧到最后就会吐血，白虎就揍我。”
　　玄沉水说的唉声叹气，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仿佛还记得当时白虎往他脑袋上揍那一拳，都打出包了。
　　什么都赖他。
　　苏长白也没力气了，但是没坐地上，听到玄沉水的话笑了笑，笑容很浅，笑完就剩悲伤。
　　这哪里好笑了。
　　朱雀跟白虎率先清理完他们那边的战场，飞了过来，落地变成了人形，几千年了，两人相貌一点没变。
　　朱雀一身红衣，五官绝艳冷淡，一双凤眼更是漂亮至极，白虎则比朱雀要大许多，眸子又冷又慵懒，像只大猫。
　　一只手搂着朱雀的腰就没松开，一点也不拿苏长白跟玄沉水当外人，舔了舔虎牙，下巴放在朱雀的肩膀上，“我们要回去睡觉了。”
　　凤羲也纵着白暮，由他像个树懒熊一样挂在他身上，早已习惯了，他看向苏长白，他们有百年没见了，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青龙。”
　　苏长白笑意温和，褪去了疲惫，“朱雀，你现在伤势如何？”
　　朱雀向前走了几步，掌心里凭空变出一根雀羽，递给苏长白，“我很好，这个给你。”
　　这根雀羽里放了朱雀的灵力，苏长白可以吸收，他现在体内是一点灵力都没了，像个普通人。
　　苏长白没有收，他回去慢慢吸收别墅外森林里的灵气就行。朱雀就又收了回去，他做这些时眼中都没有一点感情，举止动作都是关心，可不含一点感情。
　　朱雀没了七情六欲，他所有的像有感情的举止都是学的，他知道送雀羽给苏长白是关心苏长白，但他心中并没有这种感情在。
　　他就像个在外表努力学着做出有七情六欲的壳子，实则里面都是空的。
　　苏长白看了难受，移开目光，对白暮道：“你们现在住在哪里？”
　　白暮听了很有危机，“我跟凤羲二人世界，你别来打扰。”
　　苏长白哭笑不得，“我就是问问，不知道下次再见还是什么时候了。”
　　白暮只对凤羲有感情，撇了撇嘴，“还见什么见，没正事就别见了。”
　　这模样真是跟谢生相似，只不过谢生是矜贵刻薄，白暮就更像他的本体，白虎。细想一下，也没什么相似的，性格全然不同。
　　谢生也回来了，不过没有下来，还在空中扇动着翅膀，他跟朱雀白虎都不熟。白虎冲他呲了下牙，抱起凤羲就要回去了，“今日谢了。”
　　谢生面无冷情，理也没理白虎，他谁的忙都没帮，他只是想杀死魔畜而已。
　　白虎也不计较，他担心朱雀的身体，着急回去，单手捏诀，带着朱雀走了。玄沉水也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衣服，“我得回妖管局了，还不知道他们都怎么样了，我得回去统计一下人数。”
　　他们四个神兽加谢生都没受伤，可不代表妖管局的小妖们都能好好的，上次魔潮就牺牲了十一个。
　　再这么下去，妖都灭绝了，现在这灵气可不会再孕育出妖了。
　　转眼人都走了，就剩下了苏长白跟谢生，谢生又变成了居高临下看苏长白的样子。
　　苏长白发现他喜欢强者，饕餮那次是，这次魔潮来之前也是，可惜他两次都只是强撑罢了，要换到一千年前，他还算是有实力，现在是没了。
　　谢生没跟他说话，转身要飞走，苏长白叫住了他，“等等。”
　　谢生没耐心听他说话，皱着眉冷淡地侧过脸，他可不会带苏长白飞回去。
　　“你是什么人？原来的龙崽在哪里？”
　　谢生停下了即将飞走的动作，扇动翅膀飞下来，看着苏长白的眼神好整以暇，还有些嘲弄，“原来的？”
　　苏长白不自觉握了些袖子里的手，他看着眼前的高大英俊男人，一方面确定他不是他养大的那个龙崽，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猜错了。他跟玄武两个人都没感觉到谢生被夺舍，里面的气息不一样，但是谢生又确实不太对，所以他想试一试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