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效点点头,“明白。”
一旦陆随笼罩上“碧城集团总裁之子”的光环,同事们对他的态度绝对会大变样。
陆随偏头看了孟效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紧张和忐忑,“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孟效摇了摇头,“没有。”
他心里的那些疑惑,与其问陆随,还不如去问宽叔叔。可宽叔叔明显不愿意谈及陆碧城,否则早在三年前他刚入职BNCF的时候宽叔叔就说了,昨晚更不会遮遮掩掩闪烁其词。
所以他也不打算去问宽叔叔,等宽叔叔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的。
每个人心里都埋藏着一些不愿被外人触及的人和事。对于宽叔叔来说,陆碧城应该就是这样的人吧。
陆随:“哦。”
孟效从这声“哦”里捕捉到淡淡的失望,但他莫名地不想让陆随感到失望,所以还是勉为其难问了一个问题:“那个,你妈妈知道你住在宽叔叔家里吗?”
“应该不知道,”陆随说,“她不怎么管我,我也不会跟她说我的事。”
孟效是被父母宠大的,他没经历过如此冷淡的亲子关系,自然也无法感同身受,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陆随有点小可怜。
一个没忍住,他多问了一句:“那你爸爸呢?”
陆随说:“我没爸爸。”
被他猜中了,陆随果然是单亲。
孟效顿了下,“抱歉。”
陆随淡然一笑,“没事。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
孟效说:“暂时没有了。”
等到了目的地,孟效才恍然大悟,今天上午陆随为什么特地提一句让他回复朋友圈的评论,因为陆随带他来了他曾在朋友圈发过照片的那家湘菜馆。
陆随说:“我想着你既然在朋友圈发了照片,想必这家餐厅的菜应该合你胃口,所以就带你来这儿了。”
孟效被他的细心打动,微笑着说:“这家的菜确实很好吃。”
孟效浑然不知,他的笑容里夹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苦涩。
他的前男友沈訸,除了做愛,最大的爱好就是吃。
以前沈訸还在的时候,几乎带他吃遍北京,沈訸还分中西餐弄了两个美食排行榜,这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湘菜馆就榜上有名,他和沈訸来过好几次。
沈訸消失两个多月后,他一个人来到这家湘菜馆,点了一桌菜,拍照片,发朋友圈,内心深处怀着一点点想让沈訸看到的奢望。
他不知道沈訸有没有看到,但陆随看到了,还带他来这里吃饭,孟效的心情有些无法描述的微妙。
他管理好表情,不想让陆随看出异常。
餐馆一直生意兴隆,店里人声鼎沸,店外已经排起了队。幸好陆随提前预定了一个小包厢,否则他们也要排队。
一起翻看菜单,孟效点了两个菜,陆随点了三个。等服务员出去,包厢里只剩他们两个,孟效便感觉空气中氤氲着几分尴尬。
陆随一天一个新身份,把他弄得很错乱,尤其他们还有过一夜情,他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面对陆随了。
陆随却表现得很随意,他脱掉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扯松领带,解开白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然后把袖扣也解开,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结实的小臂。
孟效用眼角余光留意着陆随的一举一动。
一夜情那晚他就发现了,陆随是典型的冷白皮,脸白,身体也白,最夸张的是连那根庞然大物都是白的,而且又长又直,头部圆润粉嫩,完全可以用“漂亮”来形容,既好看还好用……
孟效挪开眼,赶走脑海中的意淫,拿起茶壶,倒水涮洗杯子和碗筷。
鲁迅先生说:“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①
刚才的自己完美诠释了这句话。
洗完一套,放到陆随面前,孟效接着洗另一套。
陆随单手托腮,看着孟效的动作,说:“你有洁癖吧?上回在勐养的酒店,我看你用的自带的床单被罩。”
孟效:“嗯。”
陆随笑着说:“我喜欢有洁癖的人。”
孟效动作微顿,杯子里的水洒出来一点,“喔。”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孟效抽了张纸巾擦擦手,拿起手机接听:“喂。”
“怎么还没回来?”白浮问,“加班吗?”
“没有,在和同事吃饭。”
“不会是那个哭包攻吧?”
在白浮那儿,“哭包攻”这个标签算是贴陆随身上了。
孟效“嗯”了声,把手机换到另一边,怕陆随听到。
白浮笑了笑,识相地没多问,“行李我都收拾好了,我现在给你送永安花园去,你吃完饭直接回永安花园吧,别来凤凰城了。”
孟效刚想说好,猛地想起那窝蛋,脱口说:“不行!”
正在洗杯子的陆随抬眼看他。
“我给你省了多少事啊,”白浮说,“为什么不行?”
孟效现编个借口:“永安花园的房子空了半年多了,不打扫怎么住啊,我今晚过去打扫,明晚再搬。”
“我和赵元帮你打扫总行了吧?就这么定了,别啰嗦了。”说完,白浮直接挂了电话。
孟效愣了两秒,直接站起来,“不好意思,我突然有事,得先走了。”
陆随跟着站起来,“我送你。”
“不用了,”孟效说,“你留下吃饭吧。”
正说着,服务员敲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盘凉菜。
陆随直接对服务员说:“我们要走了,不用上菜了,买单吧。”
第23章 缠蛇23 白月光
缠蛇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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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八点钟, 正是堵车最严重的时候,森林绿的牧马人夹在拥挤的车流中龟速前行。
白浮不接电话也不回微信,孟效只能干着急。
一方面, 他担心白浮一屁股把那窝蛋给坐碎了,另一方面,他觉得白浮不顾他的反对硬要帮他搬家有点不对劲。难道白浮有了新欢,才这么急吼吼地让他腾地方?
“孟效,可以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吗?”陆随问。
“我朋友要帮我搬家, 我得回去搭把手。”孟效轻描淡写地回答。
陆随顿了两秒,“你要搬去哪里?”
“搬去永安花园,”孟效说, “我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朋友家里。”
提到永安花园,很难不联想到他们的一夜情。
以免气氛变得尴尬,孟效转移话题,“对了, 宽叔叔有没有告诉你,他和我爸妈是至交好友?”
“他今天早上跟我说了,还说你家就在楼下。”顿了顿, 陆随问:“孟效, 为什么不搬回家去住呢?”
孟效说:“我不喜欢开车, 住永安花园上下班更方便,而且一个人住更自由。”
“我就不喜欢一个人住, ”陆随说,“只要倪叔叔不撵我,我就住在他家不走了。”
陆随说这句话的语气像个任性耍赖的小孩,孟效莞尔一笑,但笑意转瞬即逝了。他想, 陆随会这么说,大概是一个人住太久了吧,他应该很渴望家庭的温暖吧。
孟效忽然有点哭笑不得。明明陆随是个头顶光环的高富帅,他却总觉得对方是个小可怜还忍不住心生怜爱是怎么回事?
用了快一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车还没停稳孟效便解开安全带,说:“谢谢你送我,明天见。”
陆随说:“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拜拜。”孟效心里着急,不等陆随说完就一口回绝,麻利地下车走人。
陆随盯着孟效穿过马路、进了小区,长长地叹了口气,才驱车离开。
孟效竟然还比白浮快了一步,等他把七颗蛋藏好了,白浮和赵元才到。
半年前他搬去凤凰城的时候,带了一个行李箱、一个收纳箱和一个双肩包,现在白浮帮他搬回来,依旧是这些东西。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白浮惊讶,“不是跟那谁吃饭呢吗?”
孟效不答反问:“都说了明天再搬,你这么着急干嘛?”
白浮笑着说:“我今晚要‘开张’,你说我急什么。”
孟效:“……”
还真让他猜对了。
约炮的时候,白浮不喜欢去酒店,更不喜欢去对方家里“送外卖”,他习惯让炮友来自己家,因为安全、舒适又方便。
孟效“喔”了一声,“那你赶紧回去吧。”
“不用我帮你打扫?”
“不用,凑和住一晚,明天再说吧。”
“你说了算,那我们走了。”
等进了电梯,一直保持沉默的赵元沉声开口:“为什么不跟他说实话?”
“没那个必要。”白浮淡淡一笑,“孟效就适合活在童话里,简单、快乐,我不想把他拉扯进充满无奈和残酷的现实里。”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让孟效搬回永安花园,并不是因为要“开张”,而是他妈今天下午打电话告诉他,他爸带着他小叔来北京了。
“你爸说了,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回贵阳。”
“你爸这回下了狠心,他说你要是不结婚,就把你送进精神病院,什么时候把病治好了再放出来。”
“儿子,你赶紧跑吧,千万别跟你爸硬碰。”
虽然他妈也接受不了他喜欢男人,但当妈的心软,不忍心看儿子受苦,所以偷偷地通风报信。
但他要让妈妈失望了,他不想跑,也不会跑。他隐藏、压抑了这么多年,向父母出柜就是为了换个活法,他绝不会轻易妥协。
以免孟效被即将爆发的父子战争殃及,他才急不可待地把孟效送走。
孟效嘴上说要凑和,但他实在不是能凑和的人。白浮和赵元一走,他换身衣服就开始大扫除。
虽然半年多没住人了,但房子并不脏,只是有些乱,打扫起来并不费劲,真正费劲的是,他要把触景生情勾起来的回忆压回去。
孟效突然觉得,当初不应该逃去白浮那里,他就应该住在这套房子里,以毒攻毒,说不定早脱敏了。
忙了快俩小时,洗个热水澡,上床的时候已经过了0点。
大概是因为突然换了环境,孟效毫无睡意。
他看着这个房间里熟悉的一切,和沈訸一起度过的那些快乐时光便像幻灯片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无序播放。
心脏还是会疼,但只是隐隐的,轻微的,可以承受的。
让孟效意想不到的是,陆随竟然会在这些充斥着沈訸的记忆碎片里偶尔闪现。
他捕捉住其中一个刹那,尽可能集中精神去回想,利用陆随来驱赶沈訸。
他想到陆随白皙修长的身軀,想到他宽阔的肩和劲瘦的腰,想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想到他潮熱的呼吸和低哑的嗓音……想着想着,便有了反应。
孟效挣扎片刻,最终屈服于本能,他从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侧身躺了下来。
……
第二天在公司见到陆随的时候,孟效便有些不好意思。幸好他们没什么正面接触的机会,孟效才可以安心工作。
在孟效从西双版纳回到北京的第二天,策划二组的组长已经带着一名组员去往可可西里,提前为纪录片《生存》第二部 分的拍摄做准备。
而宣传部其余所有人,则在为半个月后的BNCF成立二十周年慈善庆典而忙碌,孟效作为策划一组的组长,还要更忙一些。陆随新官上任,更不可能闲着,他想补上那顿泡汤的晚饭都找不到机会。
直到周五晚上,孟效收到了陆随的微信。
陆少女:孟效,明天有空吗?上次请你吃饭没吃成,我想明天补上。
孟效:我明天要去参加婚礼
陆少女:那后天呢?
孟效:后天要回家看爸妈
陆少女:那先欠着,以后再补
那天虽然没吃成,但陆随的钱花出去了,孟效想说不用补了,但手指却违背他的想法,回了个“好”。
孟效:“……”
怎么会这样?
他把手机扔得远远的,像丢掉一个烫手山芋。
孟效的目光重新落在面前的纸盒上——这是他亲手给蛋蛋们做的小窝。
盒底铺了一层海绵软垫,软垫上放了一层珍珠棉鸡蛋托,一颗蛋一个坑,被摆成了圆形。
随着时间的流逝,对未知的恐惧一天天消褪,好奇心却与日俱增,孟效现在已经彻底接受了“我下了一窝蛋”的现实,并可以淡然自若地面对这些蛋了。
他一手摩挲着光滑的蛋壳,一手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从6月12号晚上拉出这些蛋,到今天7月9号,蛋蛋们即将满月,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白皙莹润的蛋壳上连一条细纹都没有出现。
“要不要磕开一颗看看?”孟效心想。
想想还是算了。
要是蛋壳里面已经有生命成型了呢?
不管这些蛋里孕育着什么,他都不想伤害它们。
至少现在不想。
“看来这么干放着不太行,”孟效说,“买台孵蛋器试试吧。”
他把手机拿回来,打开淘宝,输入“孵蛋器家用”,挑选一会儿,下单了。
孟效看着蛋蛋们,继续自言自语:“看久了还挺可爱的,希望不要孵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拜托了。”
第二天早上,孟效被闹钟叫醒。
洗漱的时候,他打给白浮,却是赵元接的。
“白浮还在睡觉,”赵元说,“他不能去参加婚礼了,你自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