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渊将一角碎银放在老者的布袋内,等找完铜板之后就离开了。
有了面具遮挡,谢沉渊感觉那些目光少了些,街上人不多,只有摊贩摆着摊,卖着一些绢花和小吃。
沈纵走在古色古香的街道上,兴致很高:“谢沉渊,你看前面,有人在唱戏,我们去看看。”
前方高台上不知何时搭了个戏台,影影绰绰,人影晃动,泛旧的戏服颜色如暗花,水袖飞扬,咿咿呀呀着软语曲调。
戏台下面围了一堆人,不断传来叫好声,热闹非凡。
谢沉渊走到戏台不远处,看向台上的唱戏人,认真听着。
戏台上的戏曲没过多久就变成了哀怨凄切,宛若幼莺初啼,让人心中不忍。
恰好一曲完毕,台下好些感性的妇人偷偷红了眼在用娟帕擦拭眼角,大多数人则是见戏唱的好,纷纷掏出打赏的铜板,又续茶添瓜果几波,戏班主在一旁笑的眼角皱纹就没松开过。
打赏的托盘自然也没落下衣袍清贵的谢沉渊,谢沉渊学着那些人,也赏了几枚铜板。
“谢谢这位公子。”
小仆很有眼色,见这位公子不欲往热闹处,道谢完毕就麻溜的跑开了。
沈纵也听了全程,但他没听懂,便好奇问道:“戏曲讲了什么,我看好些人哭了?”
“大意就是一位书生家里有位娇妻,妻子为了他能考上状元,日夜操劳家事,年纪轻轻就年老色衰,而书生高中状元之后便把家中人休了另娶公主,财富权势,享之不尽。”
“而书生原先的妻子因为打击过大,伤心欲绝早早离世了。”谢沉渊简单描述了一下戏曲中的故事。
“原来是一个爱情悲剧故事啊。”沈纵听明白了,有点感叹:“世上深情的人大多是没有好结果的。”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古话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
听完戏曲之后,谢沉渊在一个小摊上买了两份红豆糕拎着回去。
走到客栈不远处停了下来。
月上枝头,周围静悄悄的。
“怎么不走了?”沈纵疑惑。
谢沉渊把其中一个包着红豆糕的油纸解开,露出了里面软糯糯的糕点,香气扑鼻。
“阿纵,这一份给你。”
“你看能不能吃到。”
沈纵惊讶的看着谢沉渊,语气迟疑:“应该吃不到吧。”
“身临其境”卡难道能真的把他带入到游戏里?
谢沉渊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见你在房内拿出了实物,或许可以吃到也说不定。”
沈纵心想那实物是系统给的,在游戏里当然能显露出来。
不过红豆糕外面是软糯的白色,里面是蜜豆沙,看起来的确很勾人食欲。
沈纵咽了咽口水,他这一天担心这破APP出现意外,晚饭也没好好吃,就等着上线,现在逛了一圈早就饿了。
要不试试?
沈纵心随意动,伸出手,意外的摸到了软软的实物触感,讶异无比,记得游戏刚开始的时候说过,他会在合适的时候会对着恋人显露身形,难道这就是合适的时候?吃红豆糕?
沈纵摸不清这个游戏怎么运作的,但这并不妨碍他的高兴,他尝了一下,感觉像吃到了空气,说实话,尝不出来什么。
但他转念一想,谢沉渊在游戏应该是可以吃到的,想到这,便催促着一下他:“沉渊,你也吃啊。”
谢沉渊吃了剩下的两块,发现心魔又显露了身形,和他在镜子中看见的一样,整个人笼罩在白蒙蒙的雾气中,像是一个雾妖。
不过一会,又隐匿不见了。
沈纵等谢沉渊吃完了才紧张起来:“沉渊,你刚刚能看见我吗?”
“只能看见一团白雾,现在看不见了。”谢沉渊将油纸收好,现在只剩下一包红豆糕了。
“呼…。”没看见就好,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让谢沉渊看见自己,他现在可是头发凌乱,穿着睡衣,不伦不类的。
沈纵刚松了口气,就听见了谢沉渊自言自语的一句话
“红豆糕没有草莓糖甜。”
而且吃了,并不会让他产生愉悦感。
沈纵十分心虚,模模糊糊回道:“我白天的时候去商店问了,草莓糖已经卖完了。”
谢沉渊若有所思,直看的沈纵寒毛乍起。
“没有就没有吧。”
阿纵受惊的都快显露身形了,白雾飘散,像未化形的小妖一样。
谢沉渊情绪泛起波澜,心脏猛地刺痛了一下,他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
“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好。”
沈纵吃了红豆糕,虽然并没有尝到什么味道,但他依旧很高兴。
他瞧着还未开封的那个,好奇问道:“这包留着明天吃吗?”
“不是,是给师弟的,师弟他赶了一天的马车。”谢沉渊走进客栈。
等回到自己的屋子发现闻寒抱着巨剑就站在自己的门外。
面瘫着一张黝黑的脸。
“师兄去外面了?”闻寒看见带着银色面具的师兄以及手上拿的东西,皱起了眉。
师兄从不喜欢外出,这次出去肯定是心魔撺掇的。
沈纵见谢沉渊的师弟脸色臭臭的,也很不满:“沉渊,你把红豆糕留下,不要给他了。”
闻寒敏锐看向谢沉渊的身侧,黑眸森冷:“师兄,那厮在说什么?”
“反正你也听不见。”沈纵仗着闻寒看不见也听不见,气了一句,他本来就是家中老小,受尽宠爱,除了在谢沉渊面前脾气收敛,在不喜欢他的闻寒面前,气剌剌的。
闻寒蓦地捏紧拳头,虽然他听不见,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师兄修炼无情道,最忌有俗世之情,不管是友情亲情还是恋人之情,都不应该成为他长生的阻碍,师兄只能看着世间百态,可以领悟,可以旁观,但绝对不能参与进去,产生因果。
“师弟。”
谢沉渊把红豆糕递给闻寒:“这份是你的。”
“师兄吃过了吗?”闻寒接过来。
“当然了,我们一起吃的。”沈纵说完这句,心情又好了起来,也不管闻寒听不见,炫耀炫了个空。
“已经吃过了。”谢沉渊觉得自己的心魔和师弟都很有趣,两人碰到一块,话都多了不少。
闻寒拿着还带着余热的糕点,心中不快消了些,但面上不显,仍是一副冷脸:“谢谢师兄。”
“时日不早,师弟记得早些休息。”谢沉渊又说了一句。
闻寒点头:“我知晓了。”说完就大步离开了。
谢沉渊推开门,进了屋。
沈纵也跟着进去:“沉渊,你那师弟为什么老黑着脸。”而且还莫名针对他。
“因为他十年前为了锻淬凌霄剑,在雷火山山口呆了整整一年。”
沈纵莫名,这和闻寒老黑着脸有什么关系?
谢沉渊好似看出了心魔的想法,缓缓道:“脸黑是因为在火山口被晒黑了。”
“他以前有一个小称号叫玉面郎。”
沈纵瞪大了眼睛,回想起闻寒那张黝黑的脸,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幸好沈纵的笑声只有他可以听见,不然,师弟要提剑杀过来了,谢沉渊想着,慢慢喝了口茶。
第10章
等笑完了,沈纵揉了揉发酸的脸颊,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笑意,他眼睛亮亮的看着谢沉渊:“那他还能白回来吗?”
“听说合欢宗的女修自有一套美白的方法,但是师弟肯定是不愿去请教的。”谢沉渊看向心魔的位置:“阿纵可不要对外说。”
“我知道了,保证守口如瓶。”沈纵喜滋滋的举手发誓。
他看向窗外,时间已经不早了,谢沉渊也应该休息了。
“沉渊,明天见。”
“阿纵晚安。”谢沉渊颔首。
“晚安。”
青年的声音清脆又响亮,朝气满满,仿佛说的不是晚安而是早安。
沈纵退出游戏,他翻了个身,把手机放在自己心口处,因为上线时间过长,手机已经很烫了,可是他还是舍不得拿开,谢沉渊,谢沉渊,这个名字怎么这么好听。
独自傻乐了一会,沈纵才进去浴室洗澡,清清爽爽的睡了一觉。
次日。
“师兄,你起了吗?”闻寒敲了敲门。
”进来吧。”
谢沉渊看见师弟拿了一个食盒进来,放在桌上,并将里面的早食摆了出来。
早早就上线的沈纵探头一看,是一碗粥。
沈纵:“……”
虽然粥的卖相挺好看的,但是大早上的,不能吃点好吃的吗?
“我知师兄天生剑骨,只需灵气,这碗粥是用宗门的碧梗灵米熬成的,师兄可以尝看看。”
“那些俗食虽甜,但是里面没有灵气,还是少吃为好。”闻寒冷着张脸,将粥放到谢沉渊的面前。
在一旁的沈纵听了,有点不高兴,这个男人不就是看不上那红豆糕,既然看不上,你昨晚接干什么。
闻寒似有所觉,目光如电盯着师兄右侧位置。
谢沉渊扶额。
这两人真是天生对头。
吃完粥之后,谢沉渊放下瓷勺,两人顿时全部看向他。
“师兄,等会要出发去琅琊山,青石镇距离琅琊山颇远,至少要行半月有余。”闻寒话还没说完,室内就突然响起了一道青年的声音,带着蹭蹭的火气和不满。
“沉渊要和我在青石镇游玩几天再走,你要去琅琊山,你先走。”
沈纵的确很生气,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莫名露了出来。
话音刚落,闻寒的巨剑就已然抽了出来,直直劈向刚才发声的地方,巨剑剑刃裹挟着惊人的杀意,在室内卷起寒风,狠戾砍下,毫不留情。
沈纵瞳孔一缩,浑身发寒,愣愣的看着那个可怕的剑尖。
闻寒黑眸如鹰隼。
他是真的想杀了我,沈纵后知后觉的想道,却无法避开攻势,他的脚像是生根一般,半步也挪不动。
直到两根苍白的手指夹住了巨剑的剑尖,发出金戈碰撞的交击声。
剑风吹过沈纵额前的碎发,刺痛了他的眼睛。
“师兄!”闻寒感觉到自己的剑被大力挡住了,再也不能前进半分,就连凌霄剑的攻势都被师兄截断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沉渊抬眸,眼眸清又冷,一如往昔。
闻寒呼吸一滞,将巨剑收了回来,插入剑鞘,一直挺直的背似乎弯了一瞬,声音哑然:“师兄,你就那么护着那个心魔?”
“我会处理好我的事情。”谢沉渊也顺势放下手。
室内一片寂静。
闻寒想起那天师尊的命令,紧了紧手中剑。
此次出来,不仅是为了游历世间,还有最关键的一事,帮助祛除师兄心魔,但是师兄却说不需要,想到此,闻寒心中一片难受,转身就走。
门被风带上,房间只余一人。
“吓着了?”谢沉渊看向心魔,发现白雾滚滚,翻腾不休,一个青年男子的身形若隐若现,看不清脸,身高比他矮了一头。
沈纵很想说不怕,但他说不出口,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突然遇到如此浓烈的杀意,不腿软已经是好的了。
“莫怕,有我在。”谢沉渊伸手摸了摸心魔的头,像是在安慰一个小孩子。
“今天就不出去了,我弹琴给你听。”沈纵红着眼,明明刚才还没那么委屈的,心里越发生气闻寒,不由气狠狠的昂起头:“为什么不出去,我偏要出去,而且只能我们两人出去玩。”
闻寒不是讨厌谢沉渊出去吗?他偏要带着谢沉渊在外面玩一整天。
谢沉渊是他抽到的金卡,闻寒他算什么。
谢沉渊听见青年赌气的话,忽然想起了他的年纪,才二十出头,在长生大陆凡人眼中应该是做父亲的年纪,但在他的那个世界,成年才几年,宛如刚出洞穴的小兽,性格也相似,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强。
沈纵说完就等着谢沉渊的答案,见他不说话,心像坠了块铁,又沉又甸,让他更加难受,下一瞬,想也不想的下线了。
“我……”谢沉渊刚想开口答应,就察觉到心魔蓦地消失了。
他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抿了抿薄唇。
过了好久,他拿起上邪剑,戴好银色面具,缓步出了门,没有通知任何人。
虽然有点奇怪,但在谢沉渊心中,他的确把阿纵当做小一辈的朋友,比师弟们还小一辈的那种。
青石镇是一个小镇,正是夏季日头上的时候,酷热已经袭了上来,小贩们用薄薄的杂草随意的在上面木板上一盖,一个简陋的凉棚就搭了起来,底下就卖着一些农家瓜果,脂粉簪子和一种叫白玉粉的小吃。
白玉粉最受青石镇上的人喜欢,其中以郑大家的做的最好,他家的凉棚外面还放了几张桌子和凳子就等着黄昏的时候,那些干完农活的人休息一会,顺便给自家婆娘和娃娃带一份白玉粉。
他家的白玉粉磨的最细,上面还洒了特制的甜花膏,白白的粉上点缀着红色甜花膏,带着花香,漂亮又好吃。
已经卖了一波白玉粉的郑大利索的把洗干净的三元藤根放进石磨的洞口处,打算榨汁,等着黄昏那波客人的到来,这种三元藤就是制作白玉粉的重要材料,榨汁,用细细的纱布过滤,再在干净的大锅中沉淀,成型之后就呈现了乳白色的状态,宛如凝固的白玉,碰一下晃悠悠的,用铲刀切一块,浇上红红的甜花膏,滑嫩香甜又解暑,是青石镇的特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