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温水简单擦拭伤口之后,谢沉渊穿上黑衣,休息片刻。
“阿纵,你回去吧。”谢沉渊看向沈纵。
这时,白凰从外面回来,听见这话,有点奇怪,荒山野岭的,沈纵一看就是普通人,回哪去。
“为什么?”沈纵低下头,心脏像被人狠狠攥紧了,疼的他无法呼吸。
“夜已经很深了,阿纵。”谢沉渊无法,只能再次揉了揉青年乱糟糟的头发:“你该回去了,不然,我会担心。”
沈纵抬头看着黑衣雪发的谢沉渊,忽然有种恐惧感。
只觉得谢沉渊离他越来越远,远到自己快要无法抓住他。
他追逐了那么久的光,好像要在他眼前熄灭了。
沈纵突然抓住谢沉渊的手,耍赖一般:“我就要跟着你。”
谢沉渊望着沈纵,火光下,青年的眼睛明亮灼热,执拗的盯着自己,和从前一模一样。
最终。
“好。”
沈纵咧起嘴角,笑了起来。
大雪黑天夜,杀人放火时。
谢沉渊不会纵火,但他会杀人。
白凰背着沈纵,需要用尽全力才能追赶上前方的人影。
两个身影在黑暗中如幽灵穿梭,唯有银色一闪而过。
谢沉渊足尖轻点,身形就跃百丈,他穿过大河,越过崎岖山峰,踏过碎冰啷当的小溪,夜奔万里,只为杀人。
单禅睁开双眼,几乎在下一瞬,绿色树藤从脚下窜出,形成一道屏障,绿色的妖力刚刚覆盖,屏障就被一只苍白的手掌击碎,而后,一掌拍向他心口,直取要害。
单禅望着熟悉又陌生的谢沉渊,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咳咳,我,我还以为自己走的够早了,没想到,天魔大人居然连夜追杀我。”单禅手抵地,再次吐出一口血,只觉得五脏六腑有阿鼻狱火在焚烧,让他痛楚难忍,他撕开衣服,一只乌黑的手掌印在他的心口,黑色的魔焰如活物一般钻进他的心口,他脸色顿时一白,不甘心的望着来人,小芙蓉害怕的躲在一旁不敢上前。
“你值得。”谢沉渊话不多说,再次攻击。
单禅被掐住脖子,呼吸困难。
“如果你的头断了,你还会复活吗?”谢沉渊手指用力,单禅瞪大眼睛,还未说话,就听见了喉骨碎裂的声音,而后脖颈一疼,一个头颅被抛下,鲜血溅了谢沉渊一身。
谢沉渊望着尸首分离的单禅,仔细观察。
沈纵看着谢沉渊,不上前也不后退,默默站在他身边。
一个小时之后,一根青藤从单禅的尸体处窜出,藤蔓青翠冒出头似在左右观察,谢沉渊上前一步,直接连根拽起,连着那无头尸体也拽动,直直站立起来,原来是一根藤蔓从尸体后背长出。
谢沉渊两手用力,一手按住尸体,一手拽藤蔓,只听一声不似人的尖嚎从藤蔓身上传来,原是人藤分离,被谢沉渊硬生生扯了下来。
“我,我是南荒妖帝座下的…”
谢沉渊充耳不闻,魔焰将尸体裹住,燃烧起来,很快就化作了灰烬。
“谢沉渊,你敢!”单禅声音第一次惊恐起来,他的本命藤蔓现在正被谢沉渊抓在手中。
“我有何不敢?”谢沉渊反问一句,长臂一挥,那颗头颅也燃烧成了灰烬。
感觉到了致命危机,单禅脑筋动的极快:“难道你不想知道谁陷害你的吗只要你放过我,我…”
谢沉渊掌心用力,魔焰直接焚烧藤蔓。
顿时哀嚎声不绝,在安静的夜色中传出去老远,回荡在树林里。
谢沉渊静静望着魔焰燃烧青藤,烧成干裂,一碰就碎,被风散于天地。
在一旁围观全程的小芙蓉惊声尖叫,连滚带爬的逃走了,小小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里。
白凰见此,追了上去。
谢沉渊坐在树下休息,面容清俊苍白,略带疲倦。
楚夜死了,他把单禅杀了,为他陪葬正好。
沈纵坐在他身边,带来清浅的气息。
“阿纵。”
沈纵嗯了一声,看向谢沉渊。
“不害怕吗?”谢沉渊问道。
“不怕,单禅他罪有应得的。”沈纵实话实说。
“以后,我还会杀很多很多的人。”谢沉渊仿佛在自言自语。
沈纵握住谢沉渊的手,用自己的衣服将他手上血迹擦干净了,露出一个笑容:“只要死的人不是你,我就不会害怕。”
他只要谢沉渊平平安安的。
谢沉渊沉默片刻,忽的将沈纵搂在怀里。
血腥味浓郁刺鼻,沈纵却无声笑了起来,他轻轻抚摸心上人如雪般的长发:“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你想开战,我做你的旌旗。”
“我永远会在你身边。”
谢沉渊垂下眼睫,青年的心跳声从紧贴的衣物传来,仿佛变成了他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带着温暖。
沈纵仰头,望着上方树冠,心里不合时宜的想过一个成年人的念头,也许是抱他的手臂太过用力,让他产生了唯一的错觉。
心跳距离跳动起来,热度会传染。
沈纵呼吸了一下冰凉的夜风,忽然感觉自己好变/态,明明是一个敞开心扉的千载难逢好时机,他居然…沈纵心里乱糟糟的,可是入目所及都是谢沉渊的后颈,被黑衣衬得玉做似的,莹莹生辉,偏偏握住他腰的手又是那么紧扣有力,谢沉渊有多君子禁欲,现在反差就有多大…
沈纵察觉到身体变化,欲哭无泪。
就在他想悄悄离远一点时,谢沉渊放开了他。
沈纵根本不敢看谢沉渊表情,脸颊耳尖通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阿纵,你身上好热。”谢沉渊摸了一下青年突然变红的脸颊。
正好白凰过来,看见这一幕,鼻尖微动,自然说道:“那是因为他发/情了。”白凰是妖兽,话说的再自然不过,仿佛天经地义一样。
“什么?”谢沉渊微怔。
沈纵再也呆不下去,瞬间下线!
他没脸做人了!
第69章
“你为何如此惊讶,他是人,自然就有七情六欲,这很正常。”白凰一脸平静的坐在树下,双眼望向远方夜幕:“就连我们妖…”白凰似想说什么,又换了一个话题:“难道你就没有情/潮难以自抑的时候。”
谢沉渊想了片刻,摇头:“没有。”
白凰这下略惊讶了,看来沈纵情路漫漫啊。
”你把那小妖杀了?”谢沉渊问道。
“只不过散去了她的记忆,等她重新醒来的时候会忘却以前的事,这样对她也好。”白凰道。
两人都不是多话之人,话一说完,就陷入了相对无言的局面。
“自从醒来,我总觉得自己好像丢失了一件重要的东西,心里空空的。”白凰突然再次开口,他转头看着谢沉渊,眉头轻皱,脸色郁郁不开怀:“涅槃就是这点不好,前尘往事随风逝,自己以前的事再也记不得。”
“那你想知道吗?”谢沉渊想起了南宫桀,那个临死前意外洒脱的男人。
“不了。”出乎谢沉渊的意料,白凰摇了摇头:“就算得知以前的事,我也无法改变,徒增烦忧而已,而且。”他顿了顿,双手搭在脑后,看着漫天星光,喃喃道:“我有预感,知道以前的事,我会比现在更难受。”
“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这样就好。”
谢沉渊也不勉强,他吹着风,想到却是刚刚沈纵离开时,脸颊耳尖通红的场景,青年羞窘无措,连脖子也泛红,身上热度惊人,特别的鲜活有趣。
沈纵是他唯一长久接触的外面人,是除了大道门以外,唯一的好友,也是唯一一个始终在他身边的人,这让谢沉渊对沈纵总是有莫名其妙的关注,哪怕没了那颗琉璃心,情感淡薄近乎于无的时候,沈纵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重要的人。
“你在想谁?”白凰侧头望着不远处的谢沉渊。
“自然是阿纵。”谢沉渊说明一点:“阿纵他略有奇术,虽然经常神出鬼没,但实力尚弱,以后,他出现的时候你在他身边护他一程。”
白凰点头,毫无异议:“可以。”
谢沉渊是天魔,他自当听从他,在他左右。
“不过。”白凰侧过身,支头好奇问道:“你对沈纵真的没有一丝喜欢吗?”他看那个沈纵可是喜欢谢沉渊喜欢的要痴魔了。
“我当然喜欢阿纵。”谢沉渊感觉白凰问话怪怪的,他若不喜欢,又怎会处处考虑,只求万无一失。
白凰笑了起来:“我的意思不是那种喜欢,你看见一朵盛开的花,你会喜欢,遇到一把上品灵剑,你也会喜欢,甚至心情好时,一缕风,一朵云你也能喜欢。”
“可是,世上还有一种喜欢是不一样的,它充满了恶劣的独占欲,带着不讲道理的蛮横,而且还充满了排外性,有了它,以往喜欢的在它面前全部黯然失色甚至不值一提。”白凰翘起嘴角,周身气质温和,如沐春风:“这种喜欢,就是爱情。”
“一个人是有七情六欲,可是,要让一个人的情/欲失态展现人前,那就只能说,那个人爱你爱到不可自拔,身不由已了。”
白凰悠悠说完,再也不管谢沉渊,独自睡去。
谢沉渊神情难得的空白一片,眼神虚虚的望着前方,实则思绪微乱。
阿纵他…对自己居然是藏了道侣的心思吗?谢沉渊有点奇怪的感觉,他自是见过结为道侣的人,但男子和男子,他只在南宫桀和白凰身上见过,当中情谊不输男女天作之合。
阿纵对他也是这份心意吗?
谢沉渊抿了抿唇,这一刻,他…问心有愧。
他与阿纵之间的感情,并不平等。
阿纵想要的,他给不了他。
更何况他还有事情要做。
次日清晨。
“我们去哪?”白凰在谢沉渊身后问道。
“先下手为强,占山为王。”
白凰唔了一声:“你这是准备召集一些妖魔鬼怪当山大王了?”
谢沉渊的雪发在日光下冰冷耀眼,犹如一片冷银,他背对着白凰,声音清越冷淡:“我是天魔,不是吗?”
“说的也是。”白凰赞同:“你为妖魔共主,他们奉你为王是应该的。”
谢沉渊一直往南行走,他目标专注,只走偏僻小道。
偶尔,他也会看见小精怪偷偷冒出头来打量他,跟在他和白凰身后,可惜,没过多久,那些精怪再也找不见他,因为谢沉渊的脚程极快,他几乎是踏风而行。
白凰有时候都不得不羡慕一下。
谢沉渊只顾着埋头赶路,对外界充耳不闻。
有时候白凰因为无聊便去人烟多的地方,打探了一些消息,便告诉他。
当然,好消息是没有的。
现在天下几乎人人欲杀谢沉渊而后快,正道的人在找他,魔道的人也在找他,前者自然是为了杀他,后者也称不上什么好意。
沈纵几天没上线了,也不知是不是被那天白凰的话羞恼的。
但是,谢沉渊也不担心,只要不在这个世界上,沈纵就是安全的。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一天夜里,沈纵突然神色惊惶出现,面色惨白,眼里都是后怕。一看见他,就猛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他。
谢沉渊微怔片刻,而后轻轻抚摸怀里青年略颤抖的后背,声音在夜色中浸着淡淡的温柔:“怎么了?”
一旁的白凰见此,从山洞中走了出去,无数死去的魂体散发着绿幽幽的光,他们死状各异,极为凄惨,这个山谷背阴,又因山体内部藏着一些阴石,这些魂体虽无意识,被山谷里的阴煞之前包围,竟也慢慢凝出了实体,当然,在白凰看来,这些魂体很弱,自己也一把火就烧了,也许是察觉到了天魔气息,不约而同的围聚了过来,天魔自带天地间最浓郁的魔气,对这些阴魂来说就是大补。
不过它们也不敢靠近,就呆在山洞外面。
这也就导致了白凰和它们面对面,深更半夜,大眼瞪小眼。
洞内。
谢沉渊耐心安抚着怀里的人。
过了好一会,沈纵才平息下来,眼睛有点红。
“今天,爸爸和妈妈在去白云山的路上出车祸了,现在还在医院,大哥和二哥在看着他们,我也在医院,照看了一天,大哥和二哥让我先去休息一下。”
他说的很快,话音还在颤抖,仿佛这样,他的后怕就能少一些。
“爸妈的车子被一个大型卡车撞翻了,那个司机几天没睡觉,熬的不行打盹的时候就撞上了我爸的车,司机当场就死了,他们…”沈纵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他们骨折了,但是性命无碍,只是受到惊吓,陷入了昏迷。”
谢沉渊听了,微微放下心来:“令尊令堂无事就好。”
“你给的护身符没了。”沈纵突然抬头,望着谢沉渊说道。
谢沉渊本想说再画几个送给他,可是转念一想,阿纵的系统似乎好久没给奖励了,自己画的护身符也不知道能不能送到那个世界,毕竟当初能把护身符送出去是系统的奖励。
“是你的护身符救了他们。”沈纵清楚,司机当场丧命,说明卡车撞击的很猛烈,而自己的父母只是骨折,在外人看来像是奇迹一般,但是沈纵下午时看过,挂在他们脖子上的护身符已经燃成了灰烬。
沈纵猜测,爸妈还没醒来可能是看见了护身符救他们的异样,再加上车祸冲击,所以才晕倒了。
“谢谢你,沉渊。”沈纵真心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