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灿:“!”
栖迟:“……”
“真的吗?”施灿激动万分,“是什么?”
“没有,”栖迟兜里的手攥了攥,“别听夜游神胡说。”
“我可没胡说,”野仲笑道,“我看你坐在树上,削了一晚上弹弓。”
24、五杀
◎你喜欢红烧大黄还是清蒸大黄?◎
公鸡跳上篱笆引吭高歌,家狗三五成群夺食撒泼,东边的山顶露出金黄一角,夜幕一寸寸褪去,薄雾衾寒,太阳照常升起。
夜游神遮着扇子眯了眯眼,望一眼说道:“我先回地府了。”
“啊?”施灿不解,“你不去抓赤问了?”
“我在白日里可没那么神通广大,而且……”野仲顿了顿,欲言又止,“算了,回头再说吧。”
施灿琢磨了几秒:“夜游神,夜……那日游神呢?我怎么没见过。”野仲的神色僵了一僵,笑道:“终会见到的。”说完,飘一缕烟跑路了。
栖迟刚从围墙上跳下来就被拦了去路,施灿冲他摊摊手:“弹弓呢?给我吧。”
“不信谣不传谣。”
“那你让我搜身。”施灿盯着他鼓起的衣服兜,下一秒就扑了上去,栖迟躲闪不及被他猛地撞倒在地,施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手伸进口袋,然后握住栖迟的手一把拽了出来——
还有栖迟手中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简陋弹弓。
“还说没有!”施灿去扒他的手,“快给我。”
“不是给你的。”
“那你给谁?”
“给宝宝的。”栖迟面不改色地问他,“你是宝宝吗?”
靠……
施灿记起先前给栖迟发的信息,本来倒也没什么,但被当事人公开处刑地说出来“宝宝”二字,还是有种后知后觉的羞耻和难为情。更要命的是,栖迟居然不合时宜地喘了几声,推着他说:“你摸够了没有?”
他们方才双双跌倒在地,就这么一直保持着一上一下的姿势,施灿紧紧抓着死鬼老大的手没放,要多暧昧有多暧昧。双颊顿时烧起火来,一路绵延至耳后,栖迟瞧着他红得滴血的耳垂,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笑屁!”施灿打了他一拳,站起来后还欲盖弥彰地扇了扇风。
真是莫名其妙,一定是跟夜游神这个死gay呆久了,越来越神经质了。施灿迅速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生前存在D盘名为“三人行必有我师”的文件夹里的各路霓虹老师,结果弄巧成拙地把自己臊得更加面红耳赤,还好还好,还直得很!
操!等等!我这一死,电脑里的东西不就都被同事看到了!
浏览器里的浏览记录都没删,好像还查过什么十八禁的东西!!
还有微信钉钉也没退,上面骂领导的话还他妈在置顶的位置!!!
社死了社死了!
栖迟走到树荫下,抱胸在旁看他,也不知他那小下属神神叨叨地嘀咕着什么,短短一分钟的时间,保守估计变了七十二种脸色。
但没一会儿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了,他仰头看了一眼大如车盖的日头,问施灿:“你没觉得不舒服吗?”
“啊?”施灿茫然回神,“没有啊。”
栖迟古怪地看着他:“没有四肢无力的感觉?”
施灿甩了甩手脚,摇摇头:“挺有力的。怎么了?”
那人却又不说话了。
装什么高深莫测,施灿切了一声,看他躲在阴凉处猛然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道:“你刚刚被我一推就倒,是不是因为你没有力气?”
栖迟讳莫如深地皱了皱眉。
“其实昨天一早,我被太阳晒到的时候有过四肢无力的滋味,”施灿说,“不过今天就没事,为什么呀?”施灿见他上司抿了抿唇没说话,心想着大概被下属发现自己的弱点是挺丢脸的事,没好意思开口。
嘿嘿,你也有今天!
施灿回想起前几日挨打遭踹受鞭割刀的遭遇,又摸到这半残不残的右腿,从善如流地认定了今天是个报仇雪恨的黄道吉日。不过他是个好孩子,绝不干趁人之危的勾当。
笑死,栖迟根本不是人!
“你要干什么?”
“打你。”施灿掂了掂烧火棍,“屁股肉多,我打你十下屁股,咱们就扯平了。”
“你确定?”
“emmm……”施灿有点怂,“那打个八折吧。”
“好。”
嗯?好什么?这就好了?
施灿还没从鬼见愁的这句好里跳脱过来,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紧接着脚下一空,他赫然被鞭子绑住双手吊到了香樟树上。
“靠!”施灿大骂,“你不是没力气吗?你怎么骗人啊!”
“刚刚是没力气,现在有了。”烧火棍落到栖迟手上,他比划着走到施灿身后,盯着他浑圆的屁股蛋子,笑笑,“八下。”
“我开玩笑的。”施灿双脚乱蹬,飞快认错,“我再也不敢了!”
啪!
“啊!!!”
栖迟没怎么用力,但这一棒子下去也够他受的了。
“你混蛋!”施灿闭着眼嚎,“你再打我我可就大小便失禁了,到时候滋你一身屎尿屁,大黄闻着味儿就来舔你!舔你不够还咬你,白无常嫌你又脏又臭都不给你打狂犬疫苗!”
栖迟原本就想着打他一棒吓唬吓唬他完事儿,没成想施灿这小鬼胆子不大嘴还挺碎,说好话再求饶几句的事非得搞得人啼笑皆非,又怂又嚣张。
可也稀奇,明明还在气他不明是非差点闯下大祸,这么一闹腾反而豁然开朗了。
他将鞭子收回,施灿毫无防备地跌落在地,好在没折到右腿,就是这屁股火辣辣的疼,又没好意思一直揉。
“还剩七下,”栖迟将烧火棍一扔,“先让你欠着。”
施灿还没来得及瞪他几眼,怀里就丢进来个东西,他捡起一看,不是弹弓还能是什么!
“用不着谢我。”栖迟说。
“谁说我要谢你了?”施灿扯着皮筋试手感,“讲真,我接受义务教育的时候就已经不玩这东西了。”
“你……”
“但我就不还你!”施灿比他接话快,“我留着逗大黄!诶,大黄呢?”
“你喜欢红烧大黄还是清蒸大黄?”
“我擦?”
栖迟偏过头笑了一声:“你比大黄经逗多了。”
去你大爷的!
说大黄大黄到,但一条萨摩耶坐在驾驶室前腿还搭在方向盘上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施灿无语了:“我都没驾照呢。”
“自动驾驶系统,不需要驾照。”话虽这么说,栖迟还是把大黄赶回了后座,施灿一瘸一拐地上车,手上还紧紧攥着连烧火棍都不如的第二件武器。
要说栖迟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木质的弹弓表面坑坑洼洼,一不小心还容易被倒刺划了手。
“你刀工好差。”施灿真诚地吐槽。
“我是使鞭子的,不是玩刀的。”
“哦,”施灿看着手腕上勒出的鞭痕,问他,“你的鞭子叫什么名字?”
“鞭子。”栖迟说。
“……”施灿啧了一声,“厉害的武器都是有名字的,你就没给他取一个?”
“没。”
“那我取一个吧。”
栖迟看了他一眼,没反对。
施灿咬着唇想了想,说:“单杀,怎么样?”
“?”
施灿:“游戏里,能把对方单杀了,是非常牛逼的事情!”
“是吗,”栖迟也不急着走,跟他瞎扯,“那你的弹弓呢,想好叫什么了吗?”
“想好了,”施灿说,“叫五杀。”
栖迟:“……”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写着玩hhh
欠着的七下总是要还的,啧啧啧
25、守株
◎那都是活人的遗憾,不是死人的◎
陈冉给栖迟发资料的时候附带了一条语音,奶声奶气地抱怨施灿太高冷了,都半个小时了好友申请还没有通过。栖迟转过头看了眼正翻箱倒柜找充电线内裤边都露在外边的某人,心说高冷这俩字儿他占了哪个?但客观来说高还是高的,虽然比自己矮了半个头,但放人堆里也够鹤立鸡群了。
嘭!长腿鹤弯腰捡滑落在脚边的弹弓时撞了头。
啧,就是脑子不太好使。栖迟遗憾地摇了摇头。
手机充上电再开机,一堆消息跳了出来,他们在凡间发生的事地府鬼官们知道得一清二楚,魂差群里已经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开来,甚至还有好事者发了个下注链接,赌施灿能不能呆满一个月。
什么鬼!施灿手欠点了进去,不负众望,死鬼同事们清一色赌的都是不能,而能的选项下面,孤零零地显示着数字1和吐着舌头的萨摩耶头像。
施灿飞快地转头看了一眼后座打盹的大黄,又有些不置信地看向栖迟:“老大,你……”栖迟往他手机屏幕瞟了一眼,说:“之前的头像用久了,换一个。”
“不是,”施灿说,“我是想说,你……你其实也挺想我留下来的是不是?”
“哦,你说这个啊。”栖迟面不改色道,“留下来的赔率高。”
“我他妈……”
跟狗谈情都比跟栖迟聊天有意思,施灿气哄哄地爬到后座一巴掌拍醒了大黄,大黄正睡眼朦胧就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被迫营业,施灿搂着它自拍了几张,最后把聊天软件的头像也给换了。
刚通过小可爱的好友申请,那边就发了信息过来。
冉冉T^T:灿哥,你跟栖哥是情侣头像啊(/≧▽≦)/
什么玩意儿?
施灿又单独拍了两张大黄的照片发过去,不要脸地回他:羡慕吗,要不要加入我们?
冉冉T^T:哇,可以吗QvQ
施灿:……
冉冉T^T:我去问问尔盈姐愿不愿意 ̄▽ ̄
这孩子是不是脑子缺根弦?
周遭渐渐喧闹起来,车子驶入城市穿街过巷,边上,老旧的小区破旧脏乱,发黄的墙皮贴满了不孕不育的广告,头顶电线东拉西扯像是随时会短路一样,邋遢萎靡的流浪狗正舔着墙角浅洼里的脏水,一切竟有种诡异的和谐。安静了一路的大黄看到同类兴奋地汪汪直叫,栖迟把车停在小区里头,径直朝里走去。
一车出逃的十八具鬼魂,就剩下这一个还没被缉拿回地府。
陈冉在资料上添了备注,简直是颜文字与表情包齐飞,错句共漏句一堆,可爱到犯规。施灿非常有理由怀疑他那狂拽酷炫的眉钉是贴上去的。
“真可怜,才那么小的年纪。”他低头划着手机,没忍住叹了口气。
姜薇薇,女,十三岁,卒于癌症,寿元已尽。照片上是个清秀的小女孩,只是眼神空洞倦怠看不出半点少年人该有的活泛。
他们沿着狭窄的水泥路走到小区最尽头,下水道返上来的恶臭一阵阵往鼻子里钻,像夏天馊了的剩菜剩饭闷在垃圾袋里发酵了一周的味道。
这让施灿又想起了曾经经历过的生活。
女孩家在二楼,台阶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油垢,墙壁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刚刚路过的拆迁楼都看着比这地方新。”施灿砸吧着嘴吐槽了一句,他们穿墙而入,屋子里盖着厚重的窗帘,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
四十平方米不到的地方,标准的老破小规格,厨房在门口过道,砧板上还放着盘没吃完的咸菜老豆腐,屋里没有阳台,洗完的衣服就直接晾在窗沿上,朝北的房间潮湿阴暗,拮据与寒酸扑面而来。
无人在家。
小窗对面是两张上下铺的床,底下那一床是粉色的床单,但似乎挺久没人睡了,铺盖卷在一起,剩下一半的空间堆着各种纸箱空瓶。栖迟打着哈欠跳到上铺,倒头就睡。
“……”
施灿爬上楼梯,攀着钢管问他:“你干嘛?”
“守株待兔。”栖迟闭着眼说。
“哦,”施灿抬抬下巴,“那你往里躺躺。”
栖迟睁开眼,对上他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不知怎么突然就词穷了,施灿往上又跨了一步,说:“我也要守株。”
两人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五秒,最后栖迟有些好笑地摇摇头,真就给他让了小半床位,施灿自然不客气,只是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小床上,总归还是拥挤,胳膊都有些伸展不开。
几个晚上没睡,明明累得要命,真闭上眼又睡不着了。雨夜里发生的一幕幕时不时跳出来,汪晓燕被带回了地府,也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原来无能为力的事情哪哪都在发生。
越睡越清醒,施灿索性睁开了眼睛,栖迟侧身对着他,鼻梁高挺,眉眼狭长,睡得挺安静。施灿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睫毛好长啊。”
眼见的栖迟的眼皮轻轻颤了颤,施灿笑了起来:“你也没睡着吗?”
栖迟蹙了蹙眉,没说话,施灿翻过身看着天花板,没一会儿又转身跟他唠嗑:“我以前就住这样的地方。”
趴在地上的大黄被吵醒,不明所以地呜咽着抬了抬头,栖迟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咸不淡的语气开口:“听说了,说你22岁的人生要多惨有多惨,卖火柴的小女孩见了都要给你捐钱。”
施灿却不以为意:“我大学实习那会儿,学校离公司太远了,每天晚上又要加班,回宿舍的地铁公交都停了。我就在公司附近租了个类似这样的单间,虽然又小又破,但是好歹便宜。”
“嗯。”栖迟敷衍地应了一声。
“实习小半年拿了毕业证转正后,工资就高了。”施灿说,“然后我就搬了家,搬到了有阳台有电梯的地方,结果住了半个月中介跑路了,房东又要收回房子,把我连夜赶了出去,押一付三都没地儿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