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告诉他,你满肚子坏水打他主意,让他来你家打你。”萧远叙嗤笑。
这些话语不过是开玩笑,但萧远叙蹙着眉头,确实觉得路采很棘手。
让路采当艺人的话,言行举止全有镜头盯着,如果他依旧是今天这副样子,公司都要跟着一起丢脸。
萧远叙盯着眼前的空水杯,疑惑,这人到底怎么长大的,为什么没一点生活常识?
要是性格沉稳也就算了,偏偏又天真烂漫没城府,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接二连三地闯祸。
……要不要丢掉?
“我洗好啦。”路采抱着湿衣服下楼,“您要喝水吗?我帮您去倒!”
他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走,速度一快就会稳不住身形,整个人摇摇晃晃。
“我不喝水,你可以直接把衣服放桶里,明早会有保姆拿去洗。”萧远叙道。
路采摇了摇头:“我自己来就行,不用麻烦别人。”
萧远叙由着他去,他把衣服洗完后,坚持拿起空杯子倒了温水,然后杵在沙发前。
“不用这么拘束。”萧远叙道,“不困的话可以在这里坐一会,今天留我家过夜吧,再吹风怕你受凉。”
路采坐下去的时候,双腿酸软得直哆嗦,几乎是仰倒着栽到了沙发上。
他穿着萧远叙找出来的干净衣服,尺码比自己大一些,裤脚管和袖口都要卷了几圈,松垮地挂在身上。
两人离得不近不远,萧远叙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沐浴露味。
明明是自己每天用的那款产品,却觉得路采身上的香气有哪里不一样。或许是因为少年气质纯净,给他造成了错觉。
路采揉着膝盖,说:“下车的时候我就发现东西被偷了,司机让我去报警,我问路走去了那里,可是没有监控记录,他们也没办法。”
“我不知道能去哪里,只能在街上乱晃,躲进屋子里再被赶出来,反复了好几次。到了傍晚,我的腿已经没了知觉。”
他顿了顿,又道:“没有你的话,我现在可能饿晕在路边了……我不是故意给你惹麻烦的。”
萧远叙道:“算不上什么麻烦,你自己小心生病。”
路采歪过脑袋,笑道:“放心好了,我从小在水里长大,不可能生病。”
“什么?”
“我的意思是、是经常玩水,每天泡在海里。”路采磕磕绊绊地说,“哎,我有点困了!”
谨慎地锁住了客房的门,他反思了下自己刚才差点露馅,幸好萧远叙没有发现。
路采软绵绵地摔上床,笔直修长的双腿继而变回了尾巴。
覆盖在上面的鳞片美丽光滑,呈现出高雅莹润的白色,若隐若现着流动光晕。
尾巴触感柔软,用指尖戳下去会有弹性,是美人鱼最敏感的部位,等到了一年一度的求偶期,则会用来与伴侣交缠。
路采还没经历过求偶期,但他知道,尾巴不能随便给别人碰,要留给很重要的人。
当下在这里跑不掉,更是必须好好藏起来。
路采趴在床上,单手撑着下巴,忽然记起萧远叙帮助自己,在他心里,也算是重要的人了。
要不要告别的时候赏赐他一下,允许他摸摸本王子的小尾巴?
·
早上七点半,萧远叙习惯性地起床,晨跑半小时后回来吃早饭,保姆也按时上门做家务。
和往常不太一样的是,阳台上居然有几件不属于萧远叙的衣服。
保姆不能过问雇主的私生活,低眉顺目地干着自己手上的活,不去关注这些异样。
等萧远叙看完财报,保姆悄无声息地走了,劳作过的阳台上晾着一排衣物。
萧远叙觉得有哪里不太顺眼,想想大概是独居太久,这种“热闹”有些陌生。
暂时开着的纱窗透过寒风,把尺码不一样的两套衣服吹得随之摆动。
他顿住步子,明白是哪里不顺眼了。
路采虽然态度很积极,但实际动手能力极差,挤了洗衣液却没漂干净。
晾了这么一晚上,衣服干透了,残留上面的洗衣液显现出来,看过去一块白一块蓝。
而保姆自觉不去八卦,压根没注意到这事。
萧远叙:“……”
路采昨天筋疲力尽,所以一觉睡到九点依旧嫌不够,抱着枕头赖了一会床。
他清醒后打算把自己的衣服收掉,然而那几件衣物居然在滴水。
“怎么晒了一晚上都没晒干,这里的暖气没什么用呀?”路采纳闷,“果然是低等物种发明的东西吗……”
他左看看再右看看,总感觉自己的衣服比萧远叙的还要湿。
来到城市后他遇到了许多意外,现在这样也不大惊小怪了,以免显得自己没常识。
路采打了个哈欠,没有再纠结这件事,愉快地溜达到了餐厅。
没有如愿找到萧远叙的身影,可他的心思还放在这人身上,考虑着今天该如何表现。
深入异族内部,总要多加考量一下的。路采摸了下下巴。
他倒是没那么畏惧萧远叙了,只是父母一直教育他知恩图报,他觉得在赏赐萧远叙摸尾巴前,自己可以先当一回“海螺姑娘”。
路采撩起袖子,回忆着萧远叙昨晚下厨的场景,打算来一道[人鱼的报恩]。
·
临近春节,夏泽的父母过来与儿子同住,萧远叙见他们在花园里浇水,又听经纪人说要稍后才到,就走过去拜访了一会。
在萧远叙读书时期,他常去夏家吃饭,夏母很关照他,慈爱得当做亲儿子来养。
现在他们的关系照旧不错,夏母吩咐佣人泡了杯咖啡。
夏母说:“听小泽说你工作忙,我一直担心你性子要强,把自己折腾得太累了。”
萧远叙道““今天开始休息了,所以来看看叔叔阿姨。”
夏父问:“现在是你一个人住么?你妈妈什么时候回国?”
听到前半句话,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夏泽咳嗽了声。
萧远叙瞥了他一眼,眼神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再道:“她还在陪叔叔度假,买了月底的机票,正好可以一起过元宵。”
他们聊了一会,夏母和蔼地留萧远叙吃中饭,萧远叙推辞说自己约了人见面。
他出去时,经纪人也到了,降下越野车的车窗打了声招呼。
“我来瞧瞧你推荐的人长什么样子。”经纪人道,“如果是平平无奇的关系户,那我这里可是不收的。”
萧远叙道:“我什么时候帮人走过这种关系?”
“看来他是个实力派?”经纪人琢磨着。
萧远叙淡淡地应着:“算是吧,靠脸吃过我一顿饭了。”
他们并肩往别墅走,同样地闻见了附近弥漫着焦味,不由地面面相觑。
就在两人刚要说起困惑的时候,路采见他们在门口,慢吞吞地从屋里出来了。
“好像谁家烧菜烧糊了。”萧远叙感叹了句。
路采捏着衣角,道:“……你家。”
萧远叙:“…………”
海螺姑娘如同变成海螺杀手,[人鱼的报恩]疑似改为[人鱼的复仇],路采狠狠谴责了自己一通。
经纪人认识了萧远叙六年多,熟知老板平时有多温和,笑呵呵地一点也不慌张。
“这下是靠脸炸过你家厨房了,确实属于实力派。”经纪人道。
路采道:“我会照价赔偿的,这要多少钱?你放着别动,让我来清理吧!”
萧远叙出身豪门世家,从小没缺过钱,并不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他问道:“早饭放在桌上,你来厨房干什么?”
路采搞砸了惊喜,支吾着答不上话。
幸好经纪人对路采很满意,好心上前打圆场:“你捡到的小家伙,只能你负责咯。”
萧远叙撩起眼帘看向路采,路采瑟缩着等挨骂,视线一交错,他愈发不好意思,耳尖都羞得泛红。
“负责的时候才发现是个小祖宗。”萧远叙转头摆弄烧糊的锅,“要掀了我的家,我也没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路采:不会吧不会吧?低等物种向我臣服了?
萧远叙:算了算了,看在是个笨蛋的份上。
第3章
美人鱼做错事的时候,会显得格外乖巧。
路采姿态温顺,规规矩矩地坐在经纪人对面,偶尔控制不住好奇,会紧张兮兮地回头张望。
春节假期第一天,萧远叙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机会,此刻却拿着刷子亲自收拾厨房,客厅让给了两位外人谈话。
没有被责备也没有被取笑,路采心里却比被凶了一顿还愧疚。
经纪人打断了他的走神:“老板很好看?”
路采急忙扭回脑袋,否认道:“没有没有,唔,也不是不好看……”
他太过青涩,应付不来这种调侃。
经纪人刚才已经问完了情况,他是经验丰富的前辈,对接的都是当红明星,面试一个背景单纯的少年可以说是驾轻就熟。
“忘了和你说了,我姓董,大家平时喊我董哥。”董哥道,“合同的事我们去公司再聊。”
因为行业的特殊性,即便到了春节,公司也留了一部分人在运转。
不过董哥没直接带路采过去,先拐弯去了趟医院。
私立医院环境清静,护士带路采做体检,中午结束时,前几项的报告单出来了。
董哥看了下,都没有问题,路采顶多是体重轻了点。而放眼娱乐圈,没几个人不是瘦子。
“医院门口有点心摊,咱们去买点,你先垫一下肚子。”他道。
摊位上蒸着馒头花卷一类的点心,路采挑了两个奶黄包,董哥给他加了一袋热牛奶,让他在车上吃。
路采叼着牛奶袋,听董哥熟练地介绍平时的安排,一边吃东西一边频频点头。
因为是从老板手上领来的人,董哥对路采很上心,到了公司后几乎是一条条地解释合同。
正好他签的一个明星今天有拍摄工作,待在公司还没走,就过来打了声招呼,顺便瞧了瞧自己的新同事。
那明星毫无避讳地打量着路采,路采被盯得不好意思,冲他腼腆地笑了笑。
明星问:“好几年没见你带新人了,哪儿找到这么一个小朋友?”
董哥卖关子:“你猜是谁捡回来的?”
“这怎么猜得中啊,有这心思不如多买几张彩票。”
眼前的明星和萧远叙差不多年纪,比路采大了七八岁。
可他并没萧远叙那么内敛,也没夏泽那么轻佻,整个人活泼而又自然熟。
他感叹:“年轻小帅哥一茬接一茬,我是不是该服老了?要不然下午去打一针玻尿酸了?”
董哥道:“别把脸打歪了就行,反正我也管不住你。”
明星抱着胳膊,转而跟路采开玩笑:“你是不是还在读书?爸妈同意你来这里玩么?别到时候跑来让我们还儿子啊!”
这里氛围融洽欢快,没被分享过防腐剂,也没被炸过厨房,路采本就年纪小、没那么多堤防,不由地与他们亲近起来。
路采道:“有谁让你们还过儿子呀?”
明星说:“我们老板的家人呗。”
“啊?”路采茫然,“整个公司都是他的,他家人还能这样?”
“这是和小朋友有代沟了啊。”明星感叹,“这公司本来不姓萧,老板最开始是来电影圈玩票的,当了一阵子演员。”
路采与萧远叙共处了一夜,但对萧远叙的了解有限,这时候兴致盎然地想打听更多。
“怪不得,我之前就觉得他长得和明星一样。”路采嘀咕,“不过想不到他也会和家人有矛盾。”
明星问:“你和家人有什么矛盾?”
“我哥断联了三年没回过家,需要我给他来一场亲情教育。”
“一走走三年,这么嚣张啊?那确实该让你好好教育一下!”
明星觉得路采讨人喜欢,邀请他去自己的休息室里吃饼干。
合同谈好就爽快地签完了,董哥去后勤部有事,叮嘱路采少吃一点,省得待会吃不下中饭。
明星热情道:“这边是艺人培训部,我有时候会回来上课,你可以找我玩。”
这里装潢得井井有条,地板被保洁擦得能反光,望过去一片明亮整洁的画面。
路采这两天一直蔫巴巴的,此刻终于打起了精神。
“我记得来找你玩的!”路采道,“话说,你认识那个被挖走的人吗?”
他记得自己顶了一个人的位子,那人临时毁约跳去了对家公司,留下一地烂摊子差点无法收拾。
尽管彼此没有交集,但他很想知道自己替代的人是什么样。
明星道:“我一年里有三百天在剧组拍戏,剩下的日子不是在走红毯就是在做公益,没见过那种又没人气又没人品的小兔崽子。”
路采道:“这样啊……”
“不过,绯闻倒是听说过一点。”明星话锋一转,“据说他和公司高层有感情纠葛,闹崩后觉得眼不见心不烦,铁了心要走。”
路采茫然:“感情纠葛?”
“嗐,圈子里多的是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什么渣男劈腿赛过蜈蚣精、金主强取豪夺小美人……”
路采听这些就像听故事书,时不时附和一声,再津津有味地吃饼干。
见他喜欢吃零食,分开的时候明星还硬送了一盒在他口袋里。
明星没有一点大牌架子,直到分开之后董哥提起了他,路采才知道对方是正当红的演员,撑起了去年最火的电视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