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叙垂着眼睫,顺便在看手机里的财报,手指在屏幕时不时滑动。
“你专心一点呀。”路采提醒道。
如果他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萧远叙虽然看着屏幕,但过了很久都没切换页面,一直徘徊在同一页上。
这位工作狂刚才显然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可惜路采无暇注意小细节,这时候亢奋得不行,眼睛亮晶晶地等着萧远叙的评价。
他把手撑在男人的膝盖上:“你觉得怎么样?”
萧远叙垂下眼睫,看着路采那只不太老实的手,道:“很好听。”
“那当然啦,董哥说现在的反馈很好。”路采有些小小的得意,“我也很快能变成摇钱树的。”
萧远叙道:“你下周是不是飞澳城?”
路采道:“对啊,第一次出远门,我行李都收拾好了,还做了一份旅游攻略!”
萧远叙猜测:“收工以后直奔赌场,直到返程了再出来?”
“怎么那么准啊?”路采道,“我能不能一口气变成有钱人,就看那两天了!”
萧远叙笑道:“那么多欢乐豆都不够你输的,你别把自己赔进赌场里。”
“才不会。”路采反驳,“你等着,我有钱了就把你的房子买下来。”
萧远叙弯起眼睛,鼓励道:“这样吗?我很期待你用钱砸我。”
·
下一周,路采看着自己赌桌的筹码越来越少,直到一张不剩,暗骂萧远叙这张灵验的乌鸦嘴。
纸醉金迷的大厅里,时而响起欢快的调笑声,他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小帅哥,来一起玩啊。”有女人摇着扇子说。
路采无动于衷:“玩不起。”
董哥陪他出来玩,在旁边狂笑:“你那点私房钱少得够可怜的了,现在要怎么办?”
路采提议:“要不然我们去沿街卖唱?”
今天他是来拍摄广告的,经过多方协商,地点在一栋私人洋房。
精雕细琢的建筑可见屋主当年有多阔绰,如今颇有年代感,墙壁上满是翠绿的爬山虎。
拍广告只需要半天,董哥充分利用了空闲时间,安排他开一场见面会,粉丝热情地做了应援,送了小半个货车的礼物。
美人鱼的歌声足够迷惑众生,短短几天就积攒了一定人气,刚才的见面会一度造成了小范围的拥堵。
可惜这不能立马折现,路采在台上再怎么闪闪发光,回到台下就一穷二白还得交房租。
他感觉手头太紧,此刻认真地考虑了拿个瓷盆摆地上卖唱。
董哥道:“你可拉倒吧,好在晚上品牌方的老总请客吃饭,可以省出一顿饭钱。”
酒店和赌场开设在一起,占地面积极大,高档食宿、奢侈品购物和□□娱乐合并,夜色降临后犹如一座不夜城。
他们待会可以直接上楼应酬,时间还早,董哥闲着也是闲着,和路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为什么你又住回萧总家里去了?”董哥问。
路采不敢交代自己醉酒,含糊道:“是他威逼利诱要挟我的。”
董哥说:“少来了,一看就是你又黏着他。我之前和你怎么说的?你全都忘光了!”
路采抓狂:“我知道要和他保持距离,跟你发誓,我自觉着呢!”
“看你俩上次在宿舍楼下贴一起的样子,我不奢望这距离能有多礼貌,你别给我弄成负数就好了。”
路采道:“负数是什么东西?”
董哥瞧他如此纯洁,欣慰道:“不懂最好,小孩子别多问。”
女人靠在二楼的栏杆上:“那个穿米色风衣的帅哥,真的不再来玩几把呀?”
路采扭头说:“姐姐,我再输下去要连风衣都没了。”
女人遗憾地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了雅座里。
和喧哗的大厅不同,这里装修更加考究华丽,摆了全套的红木桌椅,墙上挂着巨幅的名家真迹。
此刻,椅子上坐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懒洋洋地在玩网络斗地主。
“躲金丝雀躲到自己开的赌场来,你这样子像是回娘家。”女人挑衅。
男人没理她,出了一副炸i弹后,屏幕跳出了“胜利”的字样,欢乐豆多得无法完全显示。
“唉无聊死了。”女人道,“刚看到个水灵的美少年,大概十八九岁的模样,穿得倒是体面,问起来竟然穷得不肯上来。”
周鸣庚抱歉地说:“那真不好意思,看来他的钱全进我的口袋了。”
女人唉声叹气,随后问他要不要亲自下去开一局。
“吃完饭再去吧。”周鸣庚道,“啧,说起美少年,我想到我弟弟了,他今年也是十八岁,下个月过生日。”
女人道:“以前没听你提起过家人。”
赌场以前是职业经理人在打理,女人成年后便来这里工作,却没见过真正的老板。
直到周鸣庚突然出现在这里,经理喊他少东家。
那几年里,他在五月末会定时消失一阵,每次回来心情都很好,但也不说发生了什么。
听他现在这么一说,看来是回家给弟弟过生日去了。
这三年周鸣庚把担子彻底接了过来,平时除了忙着打理生意,就是沉迷长期包的那个大明星。
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每年的五月他不再消失。
“没提过吗?叶灯说过他都听烦了,警告我再讲一次就睡去沙发。”周鸣庚道。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家里拿弟弟当小公主养的,又单纯又可爱,搞得我不敢把他带出来,怕他被别人拐了。”
·
酒店的门分量有点沉,路采试了两下没能推开,反倒被缓缓闭合的门弹了回去。
董哥道:“你是小公主吗?门都打不开?”
路采一鼓作气要推门:“肯定是今天工作太努力了!”
董哥瞧他用力到关节打颤,于心不忍地上手帮忙。
费劲地找到包厢的所在位置,路采没直接进去,先去了趟洗手间。
品牌方原先指定要那个跳槽走的艺人,对他不是很认可,董哥为此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今天收工的时候,几个驻场的人态度和缓,还夸他是老天爷赏饭吃,但不知道老总会怎么想。
路采还没学会圆滑地与人类打交道,又不想给经纪人丢脸,去之前做了一会思想准备。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卸妆后皮肤依旧白皙,早上做的头发造型有点塌了,显得更自然了些。
路采随意地用手梳了梳,折回包厢的路上心里慌得要命,不知道今晚和董哥两个人该怎么招架品牌方。
“不好意思,我没来晚吧?”他硬着头皮进去。
包厢准备了七把椅子,加上他现在一共到了五个,董哥已经熟络地和那群人聊了起来。
“老总是推了别的应酬特意赶来的。”有人道,“还有一刻钟能到。”
路采略感疑惑,觉得自己受不起这规格的待遇,可是董哥没说什么,自己也便客气地笑笑。
负责这段广告的人道:“那处洋房维护得太好了,上世纪的韵味居然能原封不动地留了下来。能拍到这样的房子,真的是全靠有你们。”
董哥敬酒道:“都是为了质量和效果,合作关系就不提谁帮谁了。”
那人很喜欢拍摄场地的房子,连连称赞了许久。
再说起他中午发现屋内有几处破损,立即把这事上报了上去,希望抽空能够得到修缮。
“能把房子保存成这样,不知道投了多少财力。”他感叹。
一刻钟后,品牌方的老总来了,另外那把空着的椅子始终没人坐。
董哥站起来握手:“刘总,好久不见。”
刘总说:“让你们久等。”
最开始这顿饭局只是收工后的小聚,可下午刘总突然要来,就变得隆重了起来。
路采在紧张的时候没什么胃口,只吃眼前的菜,再应付着刘总时不时的问题。
待会似乎还要再来人,刘总的眼神止不住地往空椅上飘,可又不说在盼望谁过来。
晚饭非常丰盛,服务员频频上菜,可一直到菜肴将要上完,已经开始端蛋挞上桌了,那个人还没出场。
路采很想吃蛋挞,可是自动旋转的餐盘被别人随手摁停了,那道甜品离自己有点远。
就在他纠结该不该站起来拿蛋挞时,门被服务生恭敬地推开了,但不是为了上菜,而是迎接贵客。
路采一边疑惑是谁那么大牌,一边抬头,就看到熟悉的桃花眼。
萧远叙道:“我怕自己赶不上,就说不来吃了,没想到一下飞机收到刘总的消息,说要一直留着位置。”
刘总亲自拉开了那把空椅:“好不容易听你讲要来澳城一趟,咱们当然要聚聚。”
椅子就在路采旁边,萧远叙落座后,路采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中午不是说洋房有地方要修吗?我过来看看。”萧远叙道。
路采道:“不是我们弄坏的,早就那样子了,你放心,应该不需要这边赔偿的,肯定要屋主付钱。”
萧远叙愣了下,道:“我就是屋主。”
路采:“……”
“那房子是我的,借给你们拍。”萧远叙道,“怎么了?”
穷得响叮当的路采不吭声了,沉默片刻后,轻声说:“我要吃蛋挞。”
“吃几个?”萧远叙问。
路采道:“董哥在,我得身材管理。”
于是萧远叙会意,拿了两个以后自然而然地分给了他一个。
萧远叙一来,路采绷住许久的一根弦顿时松了下来,好似终于有了让自己能够全心依赖的倚仗。
而更令他愉快的是,萧远叙仿佛清楚他的焦灼,到场后并没有多待,随便吃了点就表示有事要走。
刘总问:“晚上要不要组个局,一起去赌场玩两把?”
萧远叙道:“不用了,我还有点事。”
刘总没有强行挽留:“那你在澳城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联系我。”
萧远叙点了点头,离开包厢后递给董哥一张话剧门票。
“我来的时候打算去看的,现在突然不想去了。”他淡淡道,“你有兴趣吗?”
董哥在路采这边再三要求,命令少年尽量别与萧远叙两个人相处。
现在到了萧远叙面前,就变了个模样,说完自己很有兴趣就抛下路采走了。
路采朝萧远叙说:“你真的差点赶不上刘总请客的晚饭。”
萧远叙道:“本来就不打算和他吃饭。”
“那你风急火燎过来干什么?”路采问,“修房子等你空了随时能修呀,晚几年都不会塌了。”
萧远叙说:“怕你把钱赔完了,交不起我的房租。”
路采痛苦地通知:“不好意思,那你来晚一步。”
果然和意料中的一样,萧远叙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路采被盯得不自在,左右张望之余,抬手摸了摸脖颈。
那处暧昧而隐秘的吻痕已经消掉了,被创可贴覆着,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它曾存在过。
红色印记在白皙细嫩的皮肤上无影无踪,好似真的什么也没发生过,谁也不用记得。
可萧远叙还是好好记得的,记得很清楚,包括咬上去时柔软微烫的触感,还有少年嘶哑又不失甜美的呜咽。
“也不晚。”萧远叙看了眼手表,现在是八点半,“十点之前,帮你全部赢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萧总:被小兔崽子白嫖了怎么办?当然要讨账啊:)
第23章
晚上的赌场比白天更热闹, 有人眉开眼笑开香槟庆祝,有人唉声叹气狼狈离场。
野心和欲i望都被放得无限大,赤i裸地袒露在这里。
参与者不乏有名门权贵, 大家得体地入局, 体面地散场。财富塑造了他们的风度,他们对钱并没有追逐的兴趣,单纯为了赌局中千变万化的刺激。
反而是这种心里最不在意的人, 在桌上赢得最多。
路采玩过几把觉得自己得心应手,颇有一些窍门的感悟。
他再看萧远叙难得才来一趟,怕老板同样输得精光,还好心地点拨了几句。
“输了不用觉得丢脸。”路采道, “这些都是听天由命的运气游戏, 小赌怡情, 大赌伤身, 你待会不要钻牛角尖。”
萧远叙点了点头:“董哥也是这么安慰你的吧?”
路采生气:“他嘲笑我!”
过了半个小时, 路采看着萧远叙的筹码越来越多,站在荷官身旁目瞪口呆。
“你运气也太好了。”路采道。
玩德州有点费时间, 收钱的速度快不起来, 萧远叙漫不经心地出了一张牌。
他谦虚道:“是啊, 真开心。”
约定好的十点半之前,他用实际操作告诉了路采什么叫做“我命由我不由天。”
路采本金有限, 输的也不多, 萧远叙因此下注如毛毛细雨,远没场子里一出手就四位数五位数的阔绰。
纵使他行事低调,由于连续赢钱也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出老千了吧?”有人嘀咕。
路采听到了,转头去看萧远叙,萧远叙道:“这点小事还犯不着。”
等荷官收起筹码去兑现, 路采坐在沙发上一脸期待,这种大起大落的转折属实令他爽快。
身边缕缕行行,环境喧闹嘈杂,中途还上演了一出闹剧。
一个妆容浓丽的男生冲进场子里,抬手就要揍个叼着烟左拥右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