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当我好欺负。”路采道,“我都说不想聊了,他以为我在欲拒还迎?也太自恋了吧!”
萧远叙凉凉道:“你都会用四个字的词了?”
路采道:“那是,班上有人这么说过……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啊?”
“哪里敢啊?”萧远叙说,“一不留神就跑别人房间去,我也以为你要死了。”
圈子大了什么人都会有,何况越接近钱的地方,欲望越容易膨胀,混乱的环境中充斥着引诱和危险。
萧远叙旁观过,有人堕落了再不能回头,有人坚守底线反被雪藏,还有人晕乎乎就被吃干抹净。
他这位局外人平静得近乎冷漠,心里不会有波澜,可是今晚确实慌了神。
路采道:“以后不会再上钩了,谁的房间我都不去,关上门天知道是什么嘴脸!”
信誓旦旦地说完没到十分钟,路采披着萧远叙的外套坐在副驾驶上,嘀咕道:“罗南洲的房间是不是可以去?”
萧远叙:“……”
“唔,池承宣的应该也可以?”
萧远叙嗤笑:“还不长记性是吧?”
路采道:“他们是我朋友,肯定不会动粗的。”
萧远叙道:“你当那人约你过去,只是为了和你打架?”
“不然呢?他就是把我抛着玩呀。”
萧远叙从后视镜瞥了眼路采,露骨的措辞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委婉道:“他想和你在床上打架。”
路采纯净得像溪水,清清粼粼的。人类的欲望映在上面,他看着,却看不懂。
“啊?”
萧远叙莫名心虚,压低了声音道:“小孩子别多问,等你发育了就知道了。”
因为各方面的因素,美人鱼的发育普遍会比现代人类晚一些,路采到现在都没经历过所谓的求偶期。
他不得不接受萧远叙的说法:“这样啊。”
萧家和过年时一样,照旧是萧远叙一个人居住。
除了常用的厨房、书房和主卧,其他房间都被收拾干净,家具全部蒙上了防尘布。
路采睡过的客卧空空荡荡,原本的那张床不翼而飞。
他问萧远叙怎么回事,萧远叙眼神乱瞟,搪塞了几句后腾出了自己睡的主卧。
路采没有追问,洗完澡换上了干爽的睡衣,弯腰摁了摁柔软的橡胶床垫,再心满意足地躺了上去。
“那你睡在哪里呀?”路采问。
萧远叙道:“还有一间客房,等会我去铺一下床。”
路采点了点头,毛茸茸的脑袋蹭过枕头,表示自己要休息了。
今晚少年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萧远叙的本意也是让他尽早睡觉,随即关上灯退出了房间。
可是凌晨时分,当萧远叙下楼倒水时,却发现主卧的灯亮着。
他叠着手指轻轻地敲了下门板,道:“还没睡?”
里面传来路采闷闷的应答:“嗯,睡不着。”
这片住宅的地段清幽宁静,不像宿舍位于闹市区,平时常常有车流和喧哗声。
床头柜上点着香薰蜡烛,散发着宁神的淡香,漆黑安静的屋子原本很适合彻夜好梦。
可是路采翻来覆去无法入眠,被激出来的亢奋感迟迟没有散去,悬着一股劲使他清醒。
闭上眼他就心慌,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并不欣喜,反而是彷徨更多点。
“不要陪哭了,能不能改成陪聊?”路采嘀咕,“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萧远叙态度松动地走进去,路采立即往右边床沿挪了挪,再暗示般拍了拍左边的床褥。
“你要改的是陪i睡吧?”萧远叙问。
路采支支吾吾:“床太大了,我害怕。”
萧远叙道:“那换你去睡客房?”
路采推拒:“不要,我压着的床单都被我焐热了,换过去还要重新焐。”
发现萧远叙立在门口不动,他疑惑地催促:“快点呀。”
说完,萧远叙躺到了离他很远的地方,中间甚至能横躺一个孩子。
路采没有在意这些,一边揪着被角欲言又止,一边冲萧远叙眨了眨眼睛。
过了会,他试探道:“在会所的时候,你有没有在隔壁房间看到奇怪的东西?”
萧远叙道:“说起这个,我是见着了一条尾巴。”
插在疑似情趣道具的箱子上,不知道拔不拔得下来,单看像是美丽的艺术品,整个场面却又匪夷所思。
“你也进去过?”萧远叙道,“挺好笑的,不知道是谁这么恶趣味。”
“好笑?”路采磨着后槽牙,“哦,你不喜欢吗?难道没上手摸吗?”
萧远叙不由地想象了一下箱子的内部情况,既然有鱼尾,对应的该是鱼头?!
尾巴再可爱,鳞片再漂亮,形象和用来熬汤的鱼头联系在一起,就显得极其诡异。
“你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我要是喜欢这个,审美会不会太变态了点……”
路采恍惚道:“变态?”
萧远叙侧头看向他,他死死拧着被角,仿佛受到奇耻大辱,要把棉被主人的胳膊拧下来。
“怎么了?你很喜欢?”
路采道:“我也不喜欢!我要睡觉了!”
话音落下,他就拉起被子蒙住了头,不再与萧远叙说话。
萧远叙伸手过去试图扯好被子,反被轻轻地蹬了一脚。
路采踢完后收回长腿,这段插曲耗尽了他剩余的几分力气,翻了个身就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他意识回笼还没睁开眼,就开始后悔困倦时的突发奇想。
他不该让萧远叙留在床上的。
路采从小黏人,不愿意自己睡。在被迫分床后,他常常抱着枕头向家人装可怜,以博得一晚上的纵容。
而他哥难得不偏袒他,并语重心长地说:“你睡相真的很差,就该一个人窝着。”
想起这件事,路采心里咯噔了下。
他先睁开了一只眼睛,查看大致情况,果不其然自己滚到了左半边床上。
而萧远叙被他逼得摇摇欲坠,自己的一条腿还放肆地架在对方的腹部。
路采心虚咽了一口口水,打算移开腿再往右边缓慢挪动,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他稍一挣动,整个人完全蒙了。
两腿中间莫名有些鼓胀,令他腾升起熟悉的燥热——从萧远叙那边抢回钥匙扣后,那久久不息的反常热意。
路采下意识地产生了羞耻感,可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此羞耻。
这是被吓生病了吗?美人鱼陷入了茫然,自己现在是有点难受,但并没感觉虚弱病气。
路采怕萧远叙醒过来,僵着原本的姿势不敢动,再掩饰般地继续装睡了十分钟。
然而这症状并没有好转,尽管闭上了眼睛,但周围满是属于萧远叙的味道。
鼻尖萦绕着沐浴露的木质清香,明明气味很淡,却根本无法忽视。
平时他只觉得好闻,此刻却教他身体升温心跳加快,状态貌似比刚才更加糟糕了。
路采咬了咬嘴唇,战战兢兢地一口气掀被子下床,生怕慢了半秒就会吵醒萧远叙,并被人类发现端倪。
从床走到主卧连通的卫生间,路采几乎是健步如飞,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路采靠在门上缓了缓,再抬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面色不再是昨晚般苍白如纸,他脸颊潮红,急促地呼吸着,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惊慌,还是别的什么。
……幸好萧远叙没发现。他庆幸着,趴在水池前洗了一把冷水脸。
他想,以后再也不能和别人睡觉了,引来的副作用怎么这么稀奇古怪?
路采暗自松了一口气,殊不知萧远叙那边也是同样如释重负。
萧远叙这一晚上压根没睡着,旁边的路采看着清丽漂亮,睡相属实与长相成反比。
先是在床上滚来滚去,再在被窝里扑腾,等到天蒙蒙亮时终于消停了点。
少年大大咧咧地屈起腿,把笔直修长的腿搁在自己身上随意地蹭了蹭。大概是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所以之后没再动弹。
萧远叙扭头望着路采毫无防备的睡颜,顿时觉得自己有些罪恶。
为自己产生了反应。
第17章
董哥在公司看到路采鬼鬼祟祟,见到自己便绕路走,于是三步并两步地把人截住了。
“干什么了,心里有鬼不敢看我?”他问。
路采嘀咕:“没有呀。”
董哥不太放心,就像检查被寄养后的猫崽,上上下下扫了路采两遍。
“昨晚去夏泽的生日宴,你感觉怎么样?”董哥问,“没出什么事吧?”
说完,他还忧心忡忡地说:“看到有人进了医院,我真怕你稀里糊涂地被牵连进去。”
肇事者一脸纯真地点头:“唔,我离那个人远远的。”
今天音乐总监会过来指导,把关这一期歌曲质量。
因此,路采可以翘掉最讨厌的形体课,一整天泡在录音棚里。
他在这里待得开心,唱完自己的嫌不过瘾,又去唱别人的。而其他人没他那么轻松,反复练歌害怕被找茬。
音乐总监到场后,叫了几个人的名字,再让他们到棚外有序排队。
这一上午过得心惊胆战,第一个进去的就过了足足三个小时才出来,改了不知道多少遍版本,最后要求他重新磨合曲风。
之后进展缓慢,不仅是这群人越来越焦躁,音乐总监显然也没了耐心。
半吊子的歌手要发歌,光靠脸的偶像得做专辑,这年头连领域不沾边的演员都要掺和一脚,唱个主题曲或者片尾曲。
圈内更新换代的节奏太快,太多人没能好好培养就拉上了台,这对自己对制作团队都是一种折磨。
总监听得脑袋嗡嗡响,示意他们继续做该做的事情,然后出门抽根烟冷静一下。
充满现代感的电子音从棚内飘出来,光有节奏没有美感,听得总监太阳穴突突直跳,猛吸了一口手上的薄荷爆珠。
清凉的薄荷味在口腔弥漫开,应景的是楼道处有少年的歌声,嗓音干净如夏日里泛绿的清泉。
路采没排上这一批,但也没气馁,自顾自靠在扶手上哼着歌。
他想尽量不影响其他人,特意挑在没人的楼道里。可是美人鱼的歌喉如被上帝亲吻,自有一番神奇的魔力,轻轻的哼唱足以吸引注意。
不比别人的急躁不安,他很享受歌唱本身带来的乐趣,这也是他在茫茫大海中,唯一可以不那么孤寂的慰藉。
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般的歌唱,如同迁徙时展翅的飞鸟,轻盈而又充满生命力。
总监默默地听了很久,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少年,因为对方看上去稚嫩又漂亮,就自然而然地当做是花瓶,打算拖到最后再打发一下。
香烟燃烧到根部,总监摁在花盆里,回到录音棚后重新翻了翻资料。
“把路采叫过来吧。”他打起了精神,“我要先听他的,洗洗耳朵。”
·
声乐老师上课时,就对路采赞许有加,在艺人培训部门的办公室说过好几次。
只是那个时候大家没有当回事,毕竟唱歌好听的艺人又不是没有,一个颇有天赋的少年并不稀奇。
这次不一样了,路采从棚里出来直接去了食堂,就感觉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地看他。
同班的练习生说:“总监夸你啦,你知不知道?他让前辈们警惕一点,小心很快被后辈超了!”
路采有点开心,但没因此得意,他听董哥说过唱歌好听只是能红的一部分因素。
明星积攒人气最有影响的是曝光度,如果能在综艺里塑造出一个讨喜形象,非常有利知名度的提升,甚至能奠定极好的事业基础。
最近路采有意去看各种视频剪辑,为了上节目能博得好感而做准备,连在食堂吃饭的间隙都不忘补课。
因为他的手机进水了迟迟无法开机,所以中午借用了别人的,两个人凑在一起看视频。
“Fourth的梗好难接啊。”路采有些发愁,“合作嘉宾每次都说不上话,只能给他们捧场。”
练习生道:“那个吉他手说话夹枪带棒的,被乐迷说是耿直性子野,照我看就是阴阳怪气。”
路采道:“他们的歌很好听,有个性也是能理解的。”
他虽然觉得棘手,但很期待能和Fourth一起做综艺,即便是短短一期也不错。
“欸,萧总来了!”练习生扒饭之余扫到了一抹颀长的人影,兴奋道,“老板娘要不要叫他过来吃饭?”
路采抿起了嘴,小声说:“我不要。”
那“副作用”持续了不短的时间,他在浴室里不知道如何缓解燥热,尴尬地冲了一个冷水澡。
好在床上没留下什么印记,他努力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可面对萧远叙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抵触。
这种抵触并不是厌恶,而是犹豫、害怕还有羞赦。
果然大了还是要一个人睡,路采懊恼地揉了揉顺滑的头发。
美人鱼一本正经地困惑着,之前怀疑过萧远叙想和他睡,那萧远叙今天也有这种难受的反应吗?也是洗冷水澡解决的嘛?
他纳闷着,可是没见对方早上有冲凉呀!
“为什么啊?”练习生问。
路采低头用筷子拨弄米粒:“和他太近了会变得很奇怪……说了你也不会懂,我可能是生病了。”
练习生一头雾水,见路采不肯配合,窸窸窣窣地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