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时玄浩说的话，让他心里稍微有了一点期望。
　　后来的几百年里，在无数昏暗的日子里，江肆曾一次次地问过自己，小魔王真的还会回来吗？
　　他不能确定，甚至心里的天平是偏向于那个否定的选项的。
　　他强迫自己积极起来，就这么毫无指望地等了几百年。
　　但是言冬没让他们失望，他回来了。
　　“你……”
　　稍微想想江肆之前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言冬就感觉自己的胸口闷闷地发疼，酸酸涩涩的情绪很快就密布了他的心脏。
　　“唉，”玄浩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也幸亏小魔王你当初告诉我们，你可能还会回来，要不然我看江肆是要生生把自己……”
　　还没等他说完，江肆就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他本来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话安慰言冬，起码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但是话到嘴边却也哽住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玄浩也意识到了自己今天有点话多，连忙转移了话题：“所以，为了治愈陛下的脑补创伤，我建议你们可以增加彼此相处的时间。”
　　“哎？这样真的可以嘛？什么原理啊？”
　　言冬深吸口气平息了一下心里翻腾的情绪，一只小耳朵偷偷地支棱了起来。
　　玄浩思忖了片刻：“简单来说，就是你们两个人的匹配度实在是太高了，所以精神力的互相融合能让你们的创伤快速修复。”
　　“哎？”
　　这下，言冬心里产生了几分隐秘的兴奋。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大概就是在偷偷暗恋一个人的时候，你可能会跑到那种莫名其妙的测试姻缘匹配度的小网站上，把自己跟喜欢的人的生辰八字输入进去。
　　你怀着激动、羞怯的心情等着那网页运转了半天，心里反复地告诫自己这玩意不可信，你不要抱有期待，真正的爱情还是自己争取来的。
　　然后，网页上出现了一行大字：“恭喜，您的正缘是ta！您可以跟爱人携手一起走到老！”
　　虽然后面可能还会跟一句“只要花998买一只玉观音化解苦难，你们就会幸福一生”，但因为太过于喜欢了，你还是甘愿当那个乐乐呵呵的小傻子。
　　言冬有些羞耻地绞紧了手指。
　　不同的是，玄浩这边的结论肯定更权威一些，这就代表他跟江肆的匹配度真的很高诶！
　　因为太高兴又不好表露出来，言冬的情绪就出现在了尾巴上。
　　猫猫尾巴悄咪咪地环住了江肆的手腕，在上面软软地蹭蹭，留下了两根毛毛。
　　猫猫开心.jpg
　　亲眼看到了言冬的小动作，玄浩露出了一副没眼看的表情，但是紧接着他就发现江肆也勾了勾唇角。
　　他忽然福至心灵：“哎，等等，你们之前是不是没在一块睡……咳，没睡在一块过？”
　　“啊。”
　　小猫咪的眼神开始乱飘，一副心虚不安的模样。
　　好家伙，进展还挺快。
　　玄浩眯起眼睛看着他俩，扶了扶眼睛，露出了一个蔫坏的笑容：“既然如此，那你们以后还是睡在一块吧，这样江肆能恢复得快些。”
　　“不用，我……”
　　这不是明着占小家伙便宜吗？
　　江肆刚想反驳，就看到言冬点点头，满不在意地说：“行啊。”
　　就像是怕他不乐意似的，小魔王又补充道：“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变回灵体，就像之前那样……”
　　他本来是想解释自己心里没有歹意的，但是说着说着，言冬先自己红了耳朵，语气也磕绊了起来。
　　欲盖弥彰。
　　既然言冬都同意了，那江肆当然没有什么意见，他点点头，顺势还揉了揉小猫咪环在自己手腕上的尾巴。
　　……
　　因为言冬的身体恢复得太好，所以他们很快就可以回寝宫了。
　　一跟江肆单独相处起来，言冬脑袋里又忍不住开始想之前成安说过的话。
　　是这样吗？
　　他有些焦躁地抓了抓头发。
　　言冬干脆把封建迷信的精神贯彻到底，路过花园的时候，他随手摘了一朵花，眼看着江肆去了书房，他把自己偷偷关在屋子里面开始占卜。
　　揪一片花瓣：“他喜欢我。”
　　揪一片花瓣：“他不喜欢我。”
　　再揪一片花瓣：“他喜欢我。”
　　……
　　很好，他不喜欢我。
　　怎么可能？
　　看到那光秃秃的花蕊，言冬感觉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涌上心头，有一点点难过起来。
　　不对，他干嘛要相信这种一点依据都没有的事情？
　　言冬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把花扔到垃圾桶里，又气鼓鼓地坐到床上：“不行，封建迷信不可取！”
　　但是在这坐以待毙也不是个事啊！
　　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再次付出行动。
　　于是，言冬站起身来，跑到花园里面又摘了一朵花回来，这次在路上就忍不住了，开始辣手摧花。
　　“他喜欢我。”
　　“他……”
　　言冬边走边窸窸窣窣地碎碎念，正起劲的时候，忽然感觉面前投下了一小片阴影，一股熟悉的松柏味涌入鼻腔。
　　他被吓得猫耳的绒毛都炸了，猝然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瞪圆了眼睛——
　　是江肆。
　　“干嘛呢？”
　　不知怎么的，江肆竟然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有些危险的笑意。
　　他微微垂下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伸出一只胳膊拦住言冬：“你刚刚……说什么？”
　　“嗯？”
　　言冬紧张了起来，只感觉心脏都要从胸腔里面蹦出来了似的。
　　他听到了吗？
　　略一思索，言冬就确定下来。
　　他肯定是听到了，江肆的听力和视力都相当变态，几乎没有什么能瞒过他的事情。
　　与此同时，江肆心里也被复杂的情绪搅成了一团，一个让他不敢相信的猜测几乎跃然纸上。
　　言冬在……想什么？
　　此时小魔王正在楼梯的拐角上，被江肆一拦，整个人都被推到了他的阴影里面，被居高临下地看着。
　　“乖一点，”江肆揉了揉小猫咪的发顶，嗓音里带上了几分诱哄的意思，“告诉我你刚刚在想什么，可以吗？”
　　顿了顿，怕言冬没有理解他的话的意思似的，他又补充了一句，彻底断了小猫咪的后路：“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谁？”
　　言冬尾巴上的毛毛瞬间全部炸开，白皙的皮肤开始慢慢蔓延上了诱人的红色，他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
　　太近了。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几乎呼吸纠缠，就像是在进行一个缱绻而缠绵悱恻的吻。
　　小猫咪有点慌乱，小动物般的直觉让他产生了一种领地被入侵的错觉，心中警铃大作。
　　言冬张了张口。
　　“我……”


第55章 表白
　　话在喉口转了几圈, 一个简单的“你”字在脑海中轰鸣激荡开来，鼓噪着嗡嗡作响。
　　言冬只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方才摘下来的那朵花, 精致的眉眼低垂, 因为太过于紧张, 整个人都在微微地发着抖。
　　仿佛是什么被逼到绝路的小动物。
　　被他发现了吗？
　　一种焦虑感悄悄地卷上了言冬的心头。
　　眼看着他越缩越靠后, 江肆索性将一只手臂撑在了他上方的墙面上, 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夹角。
　　淡淡的松柏味绕上鼻尖, 勾得小魔王昏沉了起来。
　　大概是做久了上位者，他身上天然带着一种压制性的气势，以至于言冬微微瑟缩了一下, 张了张口，破罐子破摔地吐出了一个字。
　　“是……”
　　但这话说到一半, 又像是被什么堵塞住了似的，再也吐不出来半个字。
　　就连眼前的景象都不真切了起来, 就仿佛是什么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把他整个包裹了起来, 一瞬间言冬几乎怀疑起了面前景象的真实性。
　　是在做梦吗？
　　“是什么？”
　　他听到江肆问道。
　　小魔王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心理素质会这么差，只因为江肆的一个逼问，他就因为太过于紧张而颤抖了起来，脸上的肌肉都烧到麻木, 烫得灼人。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寸一寸地升温，仿佛一股气流在中间暧昧地打着转。
　　而事实上，江肆也并没有那么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心态稳定, 甚至连那问句都是在大脑一片空白之下, 不受控制地说出来的。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从言冬口中听到了什么, 也不敢让自己抱有一点点希望。
　　但是眼看着言冬这样慌张的神色, 无论他如何压制自己，心里那个不敢想的猜测都越来越清晰了。
　　他有没有可能是真的……
　　江肆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撑在墙上的手慢慢收紧，如果不是刻意收着力道，几乎要在墙上划出一道道指痕来。
　　之前他只默默地进行着自己的暗恋，可能会出言挑逗一下小猫咪，但几乎从来没产生过表白的心思。
　　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跟言冬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而是因为他害怕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的关系猝然崩塌。
　　对比起那暗无天日的几百年，如果只是再等一等，找到一个稳定的机会，江肆觉得这没有什么不能忍受。
　　但无论如何，喜欢一个人的心思是难以隐藏的，他时而害怕言冬偶然想起自己卑劣苟且的作为，而愤怒到一走了之。
　　他到底沉睡了几百年，在这之前才刚刚成年，怎么会那么坦然地接受这个？
　　他蛰伏在言冬身边就是为了打退一切入侵者，绝对不会把小魔王让给别人。
　　不过现在看言冬的反应，自己好像未必是一厢情愿？
　　心态平息了几分之后，江肆勾了勾唇角，一个危险的念头在心头肆.虐了起来。
　　他想赌一把。
　　而这边，言冬还在跟自己较劲呢，马上就要成功找回自己的声音了，结果忽然被一种麻痒的触感打断。
　　刚探出一点头的触须又倏忽之间缩了回去。
　　是江肆用一根手指在他柔软的唇上点了一下。
　　“嘘。”
　　江肆低下头看向言冬的眼睛，眼神中含着复杂的深意：“那先听我说。”
　　这个场景已经在心里排练过无数无数次了，清醒着或者梦里，各种各样花里胡哨的场景。
　　而唯一殊途同归的一点就是，在某种浩瀚的大场面下，他对着言冬说我喜欢你。
　　但是现在，无论是庞大的帝国战舰还是偏远星浩瀚的宇宙都没有，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楼梯拐角上，他像一个恶霸似的把喜欢的少年抵进墙角，没有留一点退路。
　　不想再忍下去了。
　　眼看着言冬要别开目光，他微凉的手指轻轻挑了一下美丽的小魔王的下巴，说出了那句在心里排练过无数次的话。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喜欢你。”
　　无须刻意描述，已经带上了波澜壮阔的深情。
　　但是就连江肆都高估了自己的勇气，甫一说完这句话，他就像是脱力了一样，低下头，抵在了言冬的肩膀上。
　　言冬僵直了身体，脑子里“嗡”的一声，紧张得一碰就着，差点跳起来。
　　不对不对不对，这是什么情况？
　　我现在应该答应他吗？
　　是的，没错。
　　那答应了之后呢？会发生什么事？
　　惯常活络的大脑转不动了，烟花噼里啪啦地在里面炸开，乱成一团，他甚至怀疑自己现在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还是江肆先开了口，他还趴在言冬肩头，声音有点闷：“会觉得这样恶心吗？”
　　言冬连忙摇摇头。
　　“那你会不舒服吗？会……”
　　接下来几句话还没有问出来，他就忽然被言冬拦住了。
　　少年把江肆从自己肩头上推起来，看着他的眼睛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等等，你先听我讲。”
　　“不会觉得恶心，一点都不会。”
　　方才翻腾了无数次的话终于打了个转，一口气冒了出来。
　　“我也喜欢你啊。”
　　“现在该说点什么论证一下我有多喜欢你吗？”言冬勉强笑了一下，甚至强迫自己开了个玩笑，“但是我说不出来话了。”
　　“你……”
　　江肆刚开了个话茬就被言冬拦住。
　　小魔王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接着他有些紧张地把藏在身后的那朵已经被揉得碎了的、缺了两片花瓣的可怜兮兮的花拿了出来。
　　竟然刚好是玫瑰，红得热烈又自由。
　　“送给你。”
　　“全世界，最喜欢你了。”
　　江肆把那朵花从言冬手中接了过来，勾起唇角。
　　尘埃落定，方才那些不安定感瞬间消弭，他说：“嗯。”
　　“最喜欢你了。”
　　接下来的几秒钟里，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只剩下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言冬忽然笑了出来，试探着戳了戳江肆的腰：“所以现在……咱们就是正当的男男朋友的关系了吗？”
　　他点点头：“嗯。”
　　也不知道是不是言冬的错觉，他好像发现江肆的眼角红了一小片，周遭强势的气势弱了下来。
　　“你不会是……”
　　言冬张了张口，隐约觉得江肆这样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他好像……
　　江肆偏过了头，等再赚回来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甚至带上了点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