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你就算是再努力地追他,他也只会觉得感天动地兄弟情,没准以后还要跟你拜把子,到时候你们就彻底没戏啦!”
说得越夸张越好。
果不其然,小魔王被吓到了。
有些苦恼似的,言冬低下头思索了一阵子。
“那要是表白了,江肆不喜欢我,还被我吓跑了怎么办?”
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怎么办?根本不会存在好吧?
成安心里着急得都要喊出来了,但是他知道自己喊也没用,于是拍了拍言冬的肩膀:“你觉得陛下会给其他人喂食吗?”
言冬自然地摇摇头:“不是吧,那好奇怪。”
成安继续问:“那你觉得陛下会衣不解带地照顾别人?会跟别人睡在一张床上?”
“咦惹,”一提出这个可能性,言冬就皱了皱鼻子,“好过分。”
江肆绝对不是这种人。
成安一拍大腿:“哎呀这不就得了嘛,你们……”
刚要说出这个的结论的时候,他耳朵灵敏地听到了远处两个人的声音。
江肆跟玄浩进来了。
小猫咪的尾巴本来露了半截在外面偷偷纳凉,听到有人进来,瞬间“出溜”一声把尾巴又缩了回去,眼巴巴地看着江肆。
言冬已经热得不行了,但是他还有点低烧,江肆一直都不让他把身体上的其他部分露在外面,就连坐着都要求他把被子拉到胸口,说是会着凉。
江肆也看到了小猫咪一闪而过的、刚做完坏事的尾巴,但是他没多说话。
倒是玄浩看到了成安的脸色也有一瞬的不自然,心情颇好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没,没事。”
成安连忙摆手否认。
言冬若有所思地垂下了头,只露出了一个白茸茸的发顶,脑子里却在思索成安说的事。
如果江肆真的有可能喜欢他……那是不是应该赶紧表白呢?
但是……
言冬咽了一口口水,稍微有点紧张。
万一江肆不喜欢他……然后把自己赶出去怎么办?
不是,你什么时候变成畏畏缩缩的模样了?这成何体统!
那什么时候表白呢?等一会他们全走了?
可一点准备都没有诶,自己现在又生了病,肯定会很丑,万一江肆不喜欢怎么办。
但他肯定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啊,你在想什么呢?
进行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言冬差点自己跟自己打起来,就连身后的尾巴都左右甩了甩,燥得从被子底下再次钻了出去。
算了,一会再想。
眼看着玄浩走过来,言冬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那头痛症怎么样了?”
玄浩拿了长长的一串报告单,放在小魔王面前晃了晃,声音颇为惊喜:“简直是奇迹,陛下的头痛症比以前好得多了!”
“不过我好像发现了一点问题,小王上,一会你也跟我去检查一下。”
言冬有些迷茫地点点头:“那现在去?我身体已经好很多了,真的。”
事关江肆的身体,他是半分都不想等。
“会着凉的。”
江肆皱了皱眉头。
作为医生,玄浩知道小魔王的病已经不会反复了,于是一抬手道:“现在也行,早点出结果早点安心嘛。”
“嗯呐!”
听到玄浩也这么说,言冬一边点头就要一边从被窝里面钻出来。
在被子里捂了一天,他身上本来就出了汗,刚还没凉快两秒钟,就被江肆卷进了一件有点厚的军装制服的披风里。
“哎?你这是从哪拿来的,唔……”
言冬还发表疑惑,整个人就被从头到脚都被包裹得密不透风,连头上都被戴了帽子。
鼻尖萦绕上了一股淡淡的松柏味。
这显然是冬天用来防风的,周围还有一圈绒毛,言冬的脸被衬得格外小,看起来有些苍白。
非常可怜的模样。
江肆看得心里软了几分:“以前我经常住院,洗干净放在这的。”
“啊。”
经常住院?
言冬任由他摆弄了几下,刚想问问为什么住院,就看到江肆半蹲下身:“上来。”
他这是……
小魔王眨了眨眼睛,看着那宽阔的肩膀,只感觉心脏跳动的速度极快。
又看了一眼,言冬把那句“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憋回到了肚子里,直接作弱不禁风的样子伏在了江肆的背上。
连声音都虚弱了几分:“好了,走吧。”
玄浩引路,带着他俩上了楼,来到了那间化验室里。
把小魔王放进复杂的仪器中间,江肆显然还是有些不放心,微微皱眉看着玄浩:“你真觉得,他能治愈我的病?”
“不确定,但是可能性非常大,”玄浩的声音严肃了起来,他点点头,一边把仪器连接到言冬身上一边说,“咱们先测试一下——小王上你别怕啊,很快就好。”
“嗯。”
言冬点点头。
一阵微弱的电流闪过,他渐渐陷入了半梦半醒的昏睡当中。
忽然,言冬有些不安地挣扎了一下,感觉头脑有点发痛。
小时候的记忆忽然涌入了他的脑海当中。
十岁出头的时候他调皮得很,趁着父母不注意的时候,曾经一个人偷偷溜出了魔宫。
那是最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年纪了,好像连生命的概念都很模糊,只是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大约是当时刘伯觉得言冬一个小孩子,估计没胆子到处乱跑,所以一时没在意,转眼,还在花园里玩的言冬就跟着一位侍女姐姐偷偷地摸索了出去。
路上好吃的好玩的都不少。
当时的言冬起码知道自己身份特殊,还记得带上易容器,一路上大把大把地花钱,还很阔气地一挥手,对沿途的小贩说“不用找了”。
所以即使这件事情过去了很久,一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言冬都觉得自己中二得像个小傻子。
第一次单独跑出魔宫,言冬当然是非常谨慎的。
但倒霉偏偏也就找他,在过马路的时候,言冬恰好遇上了一个刚吸了毒的魔族。
不巧的是,他手里还刚好有一辆机甲,磕了药的魔族到处乱撞,几下把一个街区搞得乱七八糟。
人们的尖叫声不断。
当时……
脑海中是一片苍茫的白,言冬不得已继续往记忆深处回溯,微微皱起了眉头。
当时,他也在那街区上。
半大的小朋友哪里能躲得过那机甲的到处乱撞,言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大块头朝自己横冲直撞而来。
已经做好了疼痛的准备,但紧接着身边蓦地冲过来一个人,混乱中直接把他冲撞得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安安稳稳护在身子底下。
他的小命保住了。
不过金娇肉贵的小魔王哪见过这种事,再加上撞上了后脑勺,所以当时连哭都来不及哭,他就直接晕了过去。
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个人的脸。
“唉,幸亏小王上没事啊,不然我就算是有几条老命都不够折腾的……”
醒来之后,他看到刘伯老泪纵横地教训自己,也就是从那之后,他老人家就不太愿意准许自己出魔宫了,就算是有人陪着也不行。
“那个救我的人呢?”
言冬立刻问道,甚至挣扎着想下床。
他直觉那个人受伤应该很严重,但是紧接着,他就被随后赶来的王后按在了床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言冬的母亲颤抖着嗓音把他抱在怀里:“那个人没事,爸爸妈妈给了他很多钱,你放心。”
“小缪你最近就不要乱跑了,好好养病,以后可千万不能这样了!真是吓死妈妈了。”
一边说,王后一边抹着眼泪抱怨道。
看到母亲担忧的样子,言冬点点头。
也不知道有没有跟那个哥哥再次重逢的机会了呢。
……
回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从海底浮上来,升腾到最高处,又蓦地炸裂开来,发出细碎的“啪啪”声。
重温了一次幼时濒死的经历,言冬猝然睁开眼睛,捂着胸口大喘了几口气。
“小王上你想起了什么吗?”玄浩担忧的声音在言冬耳边响起,“因为是测试你跟陛下的精神力匹配度,所以可能会让你想起你们之前接触的经历,你没事吧?”
本来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也就是一个简单的测试,但一想起言冬跟江肆的过往,玄浩方才那句“绝对不会对他造成什么损伤”忽然也就没底气了。
有点虐。
言冬摇摇头,他的脑子里思绪乱糟糟的一片,只是说:“等等,我先捋一捋——你查出什么结果来了?”
看他这副样子,玄浩连忙找了点让言冬高兴的说:“陛下的头痛症好转是有原因的——因为你们两个人的接触变多了。”
那股浅淡的奶香味好像确实能缓解所有负面情绪。
江肆缓慢地点了点头。
“对,就是这,陛下你看这个数据,”玄浩一目十行地看过了最终的报告单,“陛下之前遭遇撞击,对脑部造成的损伤本来是不可逆的,而小王上之前好像也因为某件事,造成了脑部轻微损伤,所以,你们在相互修复。”
“现在,陛下脑部的损伤已经得到了大幅度缓解,而小王上所受的伤已经被完全修复了,这简直是个奇迹!”
脑部损伤?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词,言冬猝然从机器上站起身,抓住江肆的手:“对对对,我以前见过你!小时候!”
“嗯?”
江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言冬的声音愈发激动:“就是以前,我差点被机甲撞死,有一个人救了我……那个人,是不是你?”
当时他是带着易容器的,想必母亲给谢礼的时候,也肯定不会大喇喇地跑出去说我就是王后。
原来兜兜转转,他们认识的人又提前了好多年?
江肆怔了一下,眉目中闪过了几分罕见的不敢相信:“是你?”
言冬连忙点头。
记忆中的形象忽然清晰了起来。
一瞬间,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动席卷了言冬的全部情绪,他觉得自己的眼睛都酸了。
原来他跟自己喜欢的这个人从那时候就遇到了,他还救过自己一命。
如果当时不是他……言冬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安安稳稳地回到魔宫当中。
他怎么能那么好啊。
但与此同时,想到江肆因此留下了后遗症,言冬又愧疚了起来:“对不起,我母后跟我说你没事,又不让我出魔宫,所以我后来才没去看你的,没想到……”
“我当时确实没什么事,”江肆也觉得这事简直太神奇了,“我的身体素质比一般魔族好一些,住了几天院就没大碍了。”
“而且,我很感谢你的母亲。”
江肆深吸一口气,感慨地说道:“她来看我的时候就看出了我跟父母的关系一般,所以私下里把一大笔钱都给了我,又怕被察觉到,分出了一小部分给他们。”
“要不是她提前缴清了所有费用,又派了护工过来,我可能连住院都没机会,开几瓶廉价药就回去了。”
想到当时江肆艰难的处境,言冬的嘴唇压了下去,身后的尾巴不满地甩了甩。
怎么会有人忍心那么对他。
他的父母真的是太过分了。
“如果不是王后给了我那么大一笔钱,恐怕后来,我也没办法一个人跑到偏远星球去。”
原来因果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冥冥之中,就好像一只手在拉扯着,让他们反反复复地走到一起。
言冬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踮起脚抱住江肆,呼吸微微地颤抖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发顶,江肆在他耳边轻声道:“没事了,你看现在,我们不是都很好吗?”
这是一个不带一点□□的拥抱。
但是言冬却舍不得从江肆怀里出来,只是闷闷地问:“那后遗症折磨了你好多年吗?你竟然一直都……”
这下,江肆倒是轻笑了一声。
“也没有,其实当时我住院的设备都是最好的,一点后遗症都没留下。”
继续说倒像是专门想办法博得言冬的同情了,但是既然讲到这,江肆也没法戛然而止。
他放开言冬,直视着他的眼睛:“真正开始头痛症……还是你走了之后的那些年。”
因为太想你,所以一切病痛都来了。
“对啊对啊!”这下轮到玄浩义愤填膺了,他用手里的资料夹轻轻地敲了一下桌面,“自从小王上你走了之后,江肆倒是一天比一天拼命,烟酒不忌,吃饭有一顿没一顿,生活太不规律,什么头疼脑热胃病肝病都来了,身体被他弄得就像是纸糊的一样!”
江肆皱着眉想要制止他,但是玄浩却越说越来劲。
“最凶险的那次,陛下在批公文,一下子就吐血了啊!把成安吓得,挺大一个人哆嗦了半路,哭着说要是陛下死了怎么办!”
这话一点都没夸张的。
那次之后,玄浩非常生气地教训了他一顿。
陛下本来油盐不进一个人,直到玄浩不经意间揭开了他们所有人的伤疤。
他提到了言冬。
“不是我说,你再这样下去,用不到等小魔王回来,身体早就不行了!”
回来?
当时江肆正经历着人生最黯淡无光的日子,好像只剩下了拼命拼命,不断地拼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