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池鱼并没有发现。
暮色岛上只有两个地点有可能会有海神之泪,一个是刚才的大厅,他的先祖曾经居住的地方,这是可能性最大的,但是池鱼在水池里捞了一圈,除了水还是水,连个海神之泪的影子都没看到。
池鱼可以感应到,在他醒来后,海神之泪就在他的身边,在这片海域,可哪里都找不到。
对于明天的腹地,他不抱希望。
出来后才发现他们在山洞里耗了太长时间。
一轮弯月悬在天上,和他们在山洞里看见的一样。
项斐摸出表看了一眼时间,又把表盖扣上,池鱼在一闪间看见了项斐怀表上的一张泛着黄色的照片,然后他听见项斐道,“我们需要尽快回到营地。”
“那些士兵?”池鱼问。
他倒不是担心那几个人,毕竟深入了暮色岛的“根”,无非是三种结果。
一种是他们怎么去怎么回来,一种是全部死亡成为“根”的肥料,还有最差的结果是三个人全部感染,受到“根”的蛊惑变成怪物回到营地。
他只是想看看结果什么样,“根”会怎么办。
项斐垂眸看向他,“你知道左边通道的出口在哪吗?”
池鱼沉默,左边的通道他没有记忆。
项斐说,“走吧,回营地。”
开辟出的小道,在杂草间投出月亮照下的影子。
池鱼问:“你不担心他们吗?”
“担心没有用。”项斐道,他的眼睛在此刻让池鱼有些琢磨不透,或者说,项斐这个人类大多数时候的想法,池鱼总是观察不到。
他沉默时,更像一尊雕像。
“在进入这片海域的时候,所有人都做好有来无回的打算了。”说到底,不过是所有人的性命为皇帝的私欲买单。
“你不怕死?”池鱼问。
“怕。”项斐言简意赅吐出一个字,便不说话了。
池鱼怀疑他在骗自己,项斐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冰冷,他不说话时就是这样的神色。
要是怕怎么会来暮色之海?
项斐不像是会对宝物有贪婪之心的人。
一路无言,到达营地时果然没有一个士兵在营地。
池鱼的目光看向项斐身后,他们来时的那条路。士兵今晚还没有回来,估计是凶多吉少。
项斐呢?他的头转回来,发现项斐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他把池鱼放在一边,先点燃了篝火,池鱼离火光很远,湿润的海风吹过来,项斐已经回帐篷里换了一身衣服。
他把衣服搭在一边问池鱼,“想吃什么?”
“吃鱼。”池鱼道。
项斐已经可以理解他的“吃鱼”。早上的水桶里还游着几条鱼,项斐把袖子挽起来,利落地抓住一条最肥美的鱼,开刀去内脏,顺着鱼骨划开,没有划到鱼肚。
池鱼看见项斐的步骤,他正冲洗,好奇地问,“为什么不划鱼肚?”
项斐沉默了一下,道,“好烤。”
“噢。”池鱼继续看着他做。
项斐的动作很熟练,三两下处理好,又拿竹签串好,坐在篝火旁,一边撒着调料一边烤。
火光化出他冷冽的眉眼,烤鱼慢慢散发的香气飘到池鱼这里。
他的手里拿着项斐的手机,里面的软件很简单,通讯录,信息,照相机……
有一个游戏叫俄罗斯方块,池鱼玩了几关,又点进记录,发现项斐是记录的最高保持者。
他疑惑地点开一连串的记录,发现项斐的记录都是在几年前,并且成绩参差不齐,有很低的分数,还有很高的,好几次是最高分。
池鱼的手指灵活地按动,点进游戏,几点钟后页面出现了一个“game?over”,顺便爆出了一串烟花。
页面设计的很简陋,但是分数实打实的,突破了项斐这次的记录。
池鱼的嘴角翘了翘,他退出。小手指不小心碰到照相机,手机一下子开启了夜景模式,前置的灯照的池鱼一晃,他点了关闭。本来在下面的信息页面也被池鱼点开了,有一条消息。
未读消息。
【项斐少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希望你可以完成我的夙愿,期待你的归来。另,我在古籍中查到,长生不老的宝物似乎和暮色之海传说中的生物有关,资料不明,希望你自行判断。】
时间是在几天前发送的,或许今天项斐的手机不小心有了信号,让这条消息被接收。
没有署名。
军官还在烤鱼,池鱼的手指动了动,把这条信息删除,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在项斐的手机中彻底消失。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继续点开俄罗斯方块,挥霍项斐不多的电量。
项斐的鱼烤好了,香气越来越浓郁。他走到池鱼的面前递给他,“吃吧,没有带太多调料,可能会有些腥。”
话刚说出口项斐看见池鱼的鱼尾,他心中闪过一阵荒谬,刚才居然真的把池鱼当成人类了。
今天和项斐在一起的池鱼表现得太像一个柔弱的人类,让他都不由得有些错乱。
池鱼接过项斐的鱼,顾不得刚刚烤完温度还没有下去,满足地咬了一口,鱼肉的香气在嘴里蔓延,下一秒他的舌头一痛。
池鱼瞪大了眼睛,鱼肉像烙铁一样,最初的香气散去后,在嘴里烫的他生疼。
但人鱼的面子不能丢,他还是硬生生咽下去。
项斐的眉眼上挑,露出了今天晚上唯一的一个微笑。
“感谢你对我厨艺的肯定,如此捧场的顾客我第一次见到。”
池鱼:……
第16章
如池鱼预料的那样,士兵一夜未归。
他半夜的时候发现项斐从一边起身走了出去,几乎没有声音,要不是池鱼没有睡觉,还不会发现。
池鱼掀开帐篷的一角,发现项斐在离帐篷不远的地方,只有一个身影。他的右手指尖还有处还有一根亮着的红点。
是烟。
但是项斐没有抽,他在石头上坐着,那个穿着军装的身影隐在黑夜中。
池鱼把帐篷放下,他窝回了原来的被子。
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头发被压在脑后,池鱼盯着帐篷上方,他想,今晚的烤鱼很好吃。
手掌搭在被子上,他的胳膊露出,池鱼侧了侧身,闭上了眼睛。
至于项斐几点回来的,或许他在外面坐了一夜,谁知道呢。
*
第二天一早池鱼听见了几个激动的声音喊道,“少将!”
“少将!”
“我们回来了!”
还有一个声音冷冷淡淡地应道:“回来了就好。”
今早是项斐做饭,几个士兵围在他的身边,黎克望了望四周,“少将,人鱼还没有出来吗?”
“你找他干什么?”项斐抬眼望他。
“没有。”黎克挠了挠头,不经意露出的手掌光滑平整。他笑道,“我就是问问,对他有点好奇,毕竟和我们不一样的生物……”
他的话暂停在项斐冷淡地看向他的目光中,黎克不敢说话了。
他像个鹌鹑似的缩在原地,嘴唇抖动了几下,“少、少将?”
“好奇心害死猫,几天后我们就该回去,别对未知的东西抱有太大的好奇心。”项斐把罐头拉开,清脆的“咔”的一声让黎克的心颤了颤,呼吸不由得急促,鼻翼微翕。
他瞥了一眼黎克,黎克似乎过分紧张,在项斐看过来时低了低头,手中拿的树枝在地上画着花,“你想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吗?”
“知道了,少将。”黎克应道,他的指甲深深地掐着树枝。
项斐把手中的食物放下,黎克的话恰好提醒他,池鱼该出来了。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池鱼的耳鳍动了动,这个脚步声一听就是项斐的,只有他的脚步声是这样。
规律地被精准测量过一样。
帐篷掀开一角,黑发黑眸的男人进来,他对池鱼道,“醒了就出来吃饭吧。”
池鱼自觉地把被子推到一边,伸出双臂。
他现在可不是暮色之海的霸主,也不是以一敌几的战斗狂,他只是一条平平无奇的需要人抱的小人鱼。
项斐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无奈,他想要说什么,但是还是低下身把池鱼抱起来。
今天天气不好,池鱼能闻见潮湿的海风从远处刮过来,早上的太阳还没有出来,估计一天都不会出来了。
项斐把烤鱼递给他,没想到池鱼看了一眼,然后道,“我想吃罐头。”
项斐冷酷无情:“没有罐头。”
池鱼:“你当我是傻子吗?”
“不是当,就是。”项斐说。
“你好坏哦。”池鱼的脸凑到他的面前,眼睛眨了眨,继而垂下,浓密的睫毛在眼底凑成一排扇子,“我只是想吃一口罐头,你为什么要这么凶……”
最后的尾音简直要被池鱼拉成丝了。
项斐的脸一僵,他蹙着眉,“你……好好说话。”今天的池鱼像是打开了奇怪的开关,怎么让他感觉那么诡异?
他的上半身不禁往后靠,离池鱼远一些。
池鱼的目标达到,没理他,手一勾把在项斐身旁开好的罐头拿过来。
项斐不理解池鱼刚才的行为,并且还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嫌弃。
其实池鱼就是趁着自己现在还在扮演一个受伤的寄人篱下的人鱼,好好的玩弄项斐一把。同样的,池鱼也不太理解项斐,之前那么冷冰冰,怎么今天还和他拌嘴了?
变幼稚了,是因为心情好,那几个人回来了?
啧,回来的还不一定是人是鬼。池鱼冷冷地想,他一眼扫过去,原本在悄悄看他的三个人一下子转移了视线。
他们的喉结动了动,不明显的口水吞咽声在三个人之间响起。
好香……好香……
黎克大口吃了一口饭,“今天的罐头真好吃。”他夸奖道。
清脆的碰撞声响让池鱼回神,是项斐往罐头里放了一个勺子,勺柄碰到了罐头的边缘。
项斐言简意赅,“吃饭。”
“哦。”池鱼拿着勺子在罐头里搅了搅,“这是什么肉?”
不像猪肉。
“牛肉。”项斐弯着腿坐在他旁边,他的手里还拿着刚才给池鱼烤鱼,只能自己吃。
池鱼没说话了,今天项斐的耐心不好,他可不想挑战他。
黎克和其他的两个人已经吃完饭,他们脸上还带着一些疲惫。
池鱼一下又一下舀着罐头,尽管回来的士兵在极力掩饰,但是眼里仍然掩饰不住对池鱼的渴望。
他不知道他们在“根”那里经历了什么,池鱼又吃了一口罐头,眼睛满足地眯起,人类的食物果然好吃。
但是可以猜到,无非是“根”没有吃掉他们,让这三个人变成肥料,而是污染了他们。现在的黎克,还有剩下两个人,看着神志清醒,其实已经变成怪物了。
项斐知道吗?池鱼想。
远方染上一层云翳,乌云渐渐汇集,项斐不设防的后颈在池鱼的面前。他正对着几个士兵,身形利落瘦削,颔首道,“说说你们昨天晚上遇到了什么吧,怎么今天早上才来。”
黎克的眼里闪过一丝恐惧,他现在的神情不似作假,旁边的人见状,向前道,“少将,我先说吧。”
他叫任毅,脸上伤痕还没有消退的就是他。
“昨天我们没有办法,进了左边的通道。一开始什么都没有发生,连那些蛇也不见了,但是通道里没有灯,一片漆黑,回去的路被堵死,我们只能向前走。”
任毅的腿在滚进通道的时候受伤了,被两个队友架着向前走,一直向前走,穿过长长的通道,打的手电筒只能照亮前方一两米的道路,这条路长的让任毅心生绝望。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的抖动,“我们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只记得快筋疲力尽的时候,出现了……”
当任毅的心情越来越低沉,以为面前的路是死路时,突然闻到了一股很浓烈的香气。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黎克的眼睛慢慢变得通红,他细细嗅着空中的香气,好香,好香……
这股香气从他们的鼻腔直往脑子里钻,尽管任毅和剩下的两个人第一时间戒备并捂住了口鼻,但浓烈的香气像是无处不在一样,熏的他们直发晕。
然后真的晕了,像软泥一样瘫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也就是说,你们不知道昨天是怎么出来的。”项斐道,他冷厉的眉眼如同晨雾,掩盖住重重思绪。
“我们奇怪的就是这个,明明山洞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但是第二天醒来时我们就在回营地的路上。”
三个人面面相觑,惊起一身冷汗,身后的山洞像是一个巨大的口子,盛满了未知的恐惧,他连忙和剩下的队友回来了。
项斐点点头,他又望向发呆的黎克,“你也不知道吗?”
黎克愣了一下,他挠了挠头苦笑道,“昨天我和他们是一样的情况,昏迷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假的。池鱼在项斐的身后无声道。
黎克是感染程度是最深的,他会受到“根”的引诱然后深入,谁都有可能昏迷,但是黎克不会。
他淡银色的眼瞳让黎克回避似的往地面上看去,额头上浸出些冷汗,转移话题,“少将,那里太诡异了。”
“确实很诡异。”项斐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认同没有。
正好和池鱼他转头的时候,和池鱼的目光对上,池鱼的眼睛眨了眨,听见项斐问,“他们的情况是正常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