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屋子里的楚却商和侯玉对视了一眼，随后就朝走廊外看去。
　　尖叫似乎是从楼上传来的，小潮他们洗漱完毕后，便也随着声音和人群开始走动的嘈杂声响上去。
　　刚过楼梯间，楚却商抬眸的这个角度刚好就能看见一滩刺目的血映入眼帘。
　　日出，阳光在这滩颇多的血泊上折射出一点令人背寒的冷光，紧随其后的就是一股子浓郁的铁猩味，血腥味十分刺鼻，却挡不住围观人群，基本上所有人都围在三楼的走廊，人群窸窸窣窣，基本都是些干呕声。
　　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潘叔皱着眉，脸上沟壑更像沧桑：“大刚这小伙子死了。”
　　门是敞开着，大家轻而易举便能看见一具十分庞大的尸体，横死在宿舍过道中，只不过……
　　一个女生尖叫着问：“他他他他他头去哪了！！”
　　因为角度问题，尸体自肩膀以上的位置都被墙给遮着，楚却商看得也不清楚。
　　但诡异的是……脑海中，他似乎能描绘出尸体被切去脑袋的模样……那个横截面一定很干净利落，血涌澎张。
　　……
　　侯玉蹙眉：“你们是一起床就看见了？”
　　潘叔叹了叹气，脸上没有一丝惊慌失措，唏嘘道：“应该吧，反正我一醒来就是这个画面了。”
　　这时宿舍中的一个男生忽而指着一个方向，惊道：“等下，这里……好像有牌。”
　　牌？
　　侯玉捡起，果不其然又是昨晚那副桌游卡牌中的一张，也□□涸的血覆盖，同时上面写了……张大刚的名字。
　　他拧眉说：“昨天我在我宿舍也发现了一副卡牌，和这个一样，其中有一张被血污染了，而名字写的是‘乔雨雨’。”
　　“呜呜，难不成只要我们一碰这个就会死？”人群中立马有人惊恐的猜测。
　　小潮：“你、你别乱说……”
　　“唔！我知道了！——这个牌肯定就是‘怪物的追杀’！只要谁的名字被写在上面了，就代表着那个人要死！！”
　　“可是乔雨雨是谁？我们当中好像没有人叫这个名字。”
　　“那就是npc？……昨天不是有个‘人’坠楼吗，会不会就是她！”
　　嘭嘭嘭——
　　适时楼下又突然传来暴力的敲门声，气氛一下子又收缩了起来，如同一只充满气体的气球，在即将炸裂时被人用指尖捏出一块。
　　众人紧张的面面相觑，目光里充满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敲门声的迟疑。
　　楚却商是最后一个上去的，虽然小潮在那阻止，但他还是下楼去给开门。
　　侯玉收好卡牌，除了眉梢微微蹙起，脸色就没有任何波澜了，他道：“我们也下去吧。”
　　一名男生不解：“那、那这个尸体怎么办……”
　　侯玉摇了摇头：“游戏会派‘人’来清理的。”
　　说着，尽管心有疑惑，但玩家几人也还是忍着恶心干呕感，一同下楼去。
　　关于张大刚的死，没人多说什么和谈论，毕竟相对于“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眼下还是先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吧。
　　-
　　“哎就你一个人起床了吗？”
　　“大家都起了。”
　　“那怎么没见到他们呢？”
　　“因为你站在门口。”
　　“那我可以进去吗？”
　　“不可以。”
　　“……”
　　剩余10人一下楼，看见的便是这幅景象，楚却商站在门口，正和一位看不清面貌的“人”互相交谈着什么。
　　侯玉一下就明白，说：“是NPC”
　　见其他人都出来后，站在宿舍楼门外的中年女性，一下展颜欢笑，露出一口黄森森的牙，她推了推古板的长方形眼镜，道：“你们都起来啦，怎么不去早自习？害得我还要过来找你们。”
　　“早自习？……”有人幽幽开口询问。
　　“难不成这里的副本，要求我们扮演的角色就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这名穿着红色包臀裙、白色衬衫，头发盘成干练包头的女性，自称是高二九班的班主任。
　　她一大早堵门口，两手拽着一个拖把和一袋黑色塑料袋，见楚却商侧身让出道来，她就“啪嗒啪嗒”踩着恨天高往里走。
　　将东西放下，玩家还堵在楼梯口不走，班主任继续扬起那副职业假笑：
　　“你们还不走吗？再不走的话，我们九班就会被扣分了，如果被扣分——你们是知道下场的。”
　　她的笑很标准很灿烂，是八齿笑，众人见了这一幕，偏生没感觉到丝毫慈祥和蔼，反而像是会吃小孩的怪物般可怕。
　　“……”
　　“不明白。”
　　倚在墙上的青年，眼睫半垂，他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后，神情散漫问：“你之前不是说我们是转校生吗。今天头次上学，如果有个示范这样日后也会长记性是吧。老师。”
　　他们是转校生这些信息，是在人群下来之前从班主任口中得知的。
　　“……”
　　【……？】
　　楼梯口，惊魂未定的人群，无不外乎都在懵逼着楚却商居然这么面无表情的说出这话来。
　　刚见识过张大刚死时的惨状，他们潜意识下就认定这个NPC会大嘴一张，直接一口咬掉人的脑袋。小潮捂着眼睛，也怕一眨眼自己这傻宿友就没了脑袋。
　　过了几秒钟。
　　班主任身体僵了那么一瞬，显然是没料到真有“转学生”会和她杠上，还这么“好奇”。
　　她的面色变得古怪起来，面部肌肉扭曲，终于咬牙道：“好啊——那你今天上午就跟着我……这样，你就知道会是什么了。”
　　嘴角扯着肉，向上笔直绷裂开，如同刀割的那般，渗着异样血色。
　　然后，楚却商想也没想就答应。
　　【……？】
　　【这新人怎么这么猛，我我我有点跟不上，我刚从隔壁电锯杀人狂那边过来，可不想再看什么血腥的画面了】
　　小潮蹙眉，也有点不理解的看着他。
　　虽然侯玉说一号岛屿中的副本拘束较少，难度较低，但这也并不代表着所有人都可以进退自如，何况楚却商这个第一次进游戏的？但看他稳得一批，不禁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时不知哪来的钟声徐徐敲响，班主任的脸冷下来，说了最后通牒，十分钟就要开课了。
　　就不知谁在后头推搡：“他想死就让他找死好了，我可不想去陪……”
　　强子转头给那人一记眼刀。
　　“我又没说错……”那人小声嘀咕：“走吧走吧，快要上课了，我可不想死。”
　　小潮正欲说什么，这头侯玉却开始走动了，淡声道：“走吧，要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强子：“侯玉？”
　　侯玉很淡定，低声反问：“相信却商，他会是那种做没把握事情的人吗？”
　　一排黑线降落，强子和小潮默默腹诽：是……非常是。
　　一想起上周他们三人组团打游戏。在我方抢龙失败且团灭的情况下，楚却商一刚清完兵线的辅助，就想也不想的冲到龙坑。
　　队友撕心裂肺狂点“开始撤退！”“开始撤退！”——他却照样如救世英雄般，留一下句：“五杀，是我的”，就头也不回的蹦去。
　　然后——“团灭”，对面ADC“五杀”。
　　……不过龙是抢到了，最后也确实翻盘胜利。
　　小潮他们还是不放心，但见楚却商也投以一种含有“莫慌”意味的眼神，迫于女人凌厉疯狂的目光，大部队便也趁这最后通牒的几分钟，朝高二九班奔跑去。
　　宿舍走廊，空荡荡的。
　　这下……
　　楚却商扬起一口寒森森的白牙。
　　“只剩下你和我了。”
　　-
　　这边等玩家最后一人的脚踏进班级后，说时迟那时快，长廊便急速的敲起刺耳聒噪的铃声，见没有任何人“迟到”，众人松了口气。
　　班级内的布置和小潮昨晚见到的差不多，就和普通高中那样。
　　侯玉随意扫了两眼，发现高二九班内有几桌子没人坐的地方，他招了招手让大家各自坐了进去。宿舍三人刚好找了一角落。
　　侯玉看了眼黑板上用彩色粉笔写的课程表——刚刚早自习结束了，现在是第一节 课，所以应该是……数学课。小潮泪花闪烁。
　　他们三人还算自然点，虽然其他人都是接触过各种天马行空幻想作品的年轻人，但也并不不会焦灼不安，如坐针毡。
　　周围乌泱泱的全是人形黑影，像是浓郁的乌云。他们窸窸窣窣的，甚是嘈杂，但认真去听，也辨别不出在说什么。而且这个画面也不由让人联想翩翩起昨晚上——有个人从高楼坠下，……而楼上的走廊，一排都挤满了这些怪异的“人”。
　　他们有说有笑……
　　估计也就两三分钟后，外面传来脚步声，接下来就是难得一张有脸的人进来。
　　中年男人咯吱窝夹着教学器具，戴着中年老师同款眼镜、顶着亮瞎眼的地中海、蓄着一小撮胡子。和一众数学老师一样，他不苟言笑。
　　老师一进来，班级就静了下来，但……还有一个黑影正不断的絮絮叨叨。
　　因看不出身形，玩家颇为艰难的打量出那个黑影是扭过身在和后桌说话，丝毫没察觉到老师居高临下的站在身后。
　　见“学生”如鬼念咒的话语不断输出着，数学老师表情渐渐寒霜。
　　他一板一眼的抬起手中的大型三角板，三角板中间有空出来的形状……就这样，往黑影头上一套，手肘弯曲——噗呲、轱辘。
　　头断了。
　　“唔！”座位离得近的女生瞥见滚到自己脚边的头颅，她抖着手捂住了嘴，眼泪却径直被吓得掉落了出来。
　　其他黑影似乎见怪不怪，依旧好好学生般背脊挺拔、目不斜视。
　　如同这是一件不值得侧目的常事。
　　数学老师重新站在讲台桌前，他敲了敲桌子，放出威慑力后，就拿出一个白色粉笔，在宽敞的黑板上开始噼里啪啦一顿奏地写下今天课题。
　　小潮张了张嘴，在手机上颤颤巍巍的打下：
　　那不是粉笔，是人的手指吧……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修到这，我发现自己的一个缺点了，就是哔话有点多。【沉思】下次我会注意点


第8章
　　身影打在白墙上。楚却商靠在洗手间门口的墙上，在外面传来的一阵寂静教书声下，淡定无比玩着手机游戏。
　　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目光挪动而一点一击，薄唇也是一张一开的，语气活像是和路街边的老奶奶搭话那样悠然自得。
　　“你刚刚为什么要说谎？”
　　“……”
　　见洗手间里的人迟迟不出声，游戏结束，楚却商干脆探头问：“乔雨雨你认识吗？”
　　正埋头握着马桶抽子的干练女人，身体一僵，但还是难得回答：“不认识。”
　　“真的？”
　　面对楚却商穷追不舍，女人猛地转头，如同没有脊椎骨亦或其他骨头，头颅直接以弯着腰还一百八十度旋转的姿势，直直盯着他。
　　主播间的弹幕此时也无一不揪心了起来：
　　【紧张害怕且无助.jpg】
　　【好可怕的样子（咬手绢）】
　　这么被瞪，楚却商没什么反应，反而扬起嘴角，露出整齐好看的牙齿，一脸无害。
　　若不是身高过于逼人，单是那一张微有棱角的帅脸，也能让人心软，毕竟，大帅哥谁不爱呢。
　　这时厕所隔间发出水渍溅起的声音，女人抄过楚却商递来的黑色塑料袋，明明神色怒不可遏，她却一言不发的将堵住水道的东西捡起，装到了袋子里头。
　　水滴顺着黑袋子，滴答滴答落在瓷砖地上。
　　又很快淌了一地的积水。
　　“丢掉。”女人磨牙道。
　　楚却商也知道自己不能光说不干活，就很自然接过袋子，转身走了出去。
　　袋子被里头的重物勾勒出了一个球状弧度。
　　女人吩咐过要丢到垃圾场，但他本就没想这么做，况且路过垃圾场时那里一片臭气轰天、蚊蝇横飞，便更没想法。
　　于是遛了一圈后，发现这座高中的环境布置和大学没什么差别，只是缩小了几座建筑物之间的路程后，楚却商就决定到小花园。
　　他随手拿了把铲子，在一坛花下，挖出一个较深的土坑，就仔细将袋子里的东西放了出来，楚却商发现有点歪，将其摆正，再一点一粒的将土掩上。
　　【…………】
　　【啊啊啊啊啊太恶心了吧！！！】
　　【为什么主播能这么面不改色的和那个东西直视啊QAQ】
　　【心理素质太可怕了吧，脑袋都被泡烂泡肿了！还有蛆虫在上面蹦迪，感觉隔着屏幕都能闻到异味……这新人，绝】
　　【果然人不可貌相，太狠了！】
　　完事后，楚却商再一吭不响的摸回宿舍洗手间。
　　进去时，女人已经不见踪影了，他却毫不意外，自顾自的去洗手台仔仔细细的搓洗着冰凉手指。
　　刺骨的自来水，掀起一阵凉意。
　　水流哗哗声下，好看的睫毛忽而抬起。
　　一瞬间，就在那一瞬间，他捕捉到镜中一道黑影在身后徒然而过，楚却商沉下心，目光却也察觉到手腕处有一种细微到不可查觉的余温。
　　“……”
　　“嗯？”
　　用纸将水滴擦干后，楚却商骤然注意到纸箱中，有一张静静躺在里面的桌游卡牌。
　　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余光便觑见前方镜子中的倒影，那扇门自己关上了……他下意识转头，门确实被关了，随后他又装模作样的推了推门，嗯，开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