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如血的红霞，被繁茂的枝叶裁剪得零星破碎，在荒乱的草地铺出一地明媚的光斑。
一旁参天大树的庞大树干的阴影处，一个皮肤白皙的小女孩拥紧膝盖，低头蜷缩在那里。
在哭？
不知道。
只能小心翼翼地走近：
“夜……盈……？”
木泽下意识地，放低声音呼唤。
对方没有动。
木泽试着换一个角度开口：
“那个……大妖怪呢？”
对方依然没有动。
也不敢轻举妄动，木泽就这样呆呆地呆站在她的身旁。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丝细弱蚊蚋的声音：
“这个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笨蛋呢……”
笨蛋？我吗？
就在木泽很努力地思索着这个问题的时候——
对方突然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像是要哭出来一般的笑容：
“你——被——骗——了——大妖怪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那真的是在隔着多年光阴回望的今天看来，怎么都觉得是在哭的笑容。
如果当初他不来找她的话，她一定没有勇气再回到那个家吧？
不被所有人需要。——小小年纪，就认清了这么冰冷的现实。
因为是得了治不好的罕见病的，寿命比起一般人而言非常短暂的自己，所以家人不愿意跟她建立更多的联系，不愿意对她寄托更多的感情，也是正常之举吧？
但是有一个人肯来找她，已经够了。只是这样就已经知足了。所以可以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继续向往着温暖活下去吧？
第12章 甄莳1
“叫你们来，其实是因为一件私事。”班主任办公室，高一七班的班主任甄芸看着办公桌对面的何天洛和顾宁宁，有些严肃地道。
“哎，具体是什么事呢？”顾宁宁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甄芸。
“刚才我妹妹公司打来电话，说她已经一周都没去上班了。也没有请假。但我今天实在有事脱不开身，希望你们中午午休时间能花十几分钟代我跑一趟看看她是病了还是怎么了。她住得离学校挺近的，地址我会发定位给你们。”
离开班主任办公室后，何天洛打开定位很快找到了班主任妹妹甄莳居住的小区：“嗯……步行五分钟距离吧。”他用手在定位上比划，“去过之后往东再走500米正好是别人跟我提过的一家馆子，就在那里顺便把午饭解决了吧。”
“哎？”顾宁宁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那不是个和天洛单独相处的好机会吗？
而且一起吃饭，和约会也差不多了吧。
“你等等啊，”没等她高兴一会儿，就见天洛将手机放在耳旁，“我叫木泽一起。”
“哦。”何天洛没有发现顾宁宁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失落。
甄莳住的是一座只有一栋楼的老小区。
三人来到门卫处，门卫警惕地看着这三个生面孔：“你们找谁？”
何天洛立刻露出职业微笑：“我们找5单元304室的甄莳。”
“哦。”门卫没多说什么，让开了道路。
这时他们发现一旁有几个正坐在小区门口晒太阳的人。而他们正好在聊甄莳。
其中一个脸上没有五官，眼睛鼻子嘴巴都是用油彩画上去的毫无面部特色的人面色不虞地道：“他们找的甄莳啊，就是那个天天公放难听的日文歌，一点也不管周围住户的心情的女生！”听声音像个青年男人。
旁边一个老人却笑呵呵的：“人家白天听听歌也不是什么大事嘛。”
“而且小徐，我每次路过听到的都是你们303室电视里的声音，没怎么听过她放歌啊。”
无脸青年小徐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那怎么能一样呢？她放的可是日文歌。”
何天洛突然转身，看着他微笑道：“大清都亡了不是吗？”
“你！”无脸青年小徐看了看何天洛比他高出半个头的身量，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终究是没敢动手，怒气冲冲地走了。
三人走到5单元3楼，果不其然，还没走到303室附近，就听到了从303室传来的响亮的电视声。
“虽然白天看看电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这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天洛不屑地吹了个口哨。
等他们走到304室门口，正准备敲门的时候，发现门内正传来节奏分明的吐气声和音乐声，还有一个像是电视里的女声用日语说着什么。
“这是在干什么？”顾宁宁面露疑惑，“是在家里健身吗？”
何天洛试着去敲304室的门，手刚一接触到门，门却直接打开了。
“打扰了。”几人走进客厅，看见进门第一间卧室内，一名二三十岁的女性正对着桌上一个小屏幕有节奏地挥拳。每挥出一拳的同时，就用力吐出一口气。屏幕里，一名穿着运动装的女性正在进行指导。
“啊，我知道这个。”何天洛笑了，“宁宁猜得已经很接近了。这是switch游戏《有氧拳击》，据说训练效果非常好，不亚于专业健身，曾经有个爱玩的业内人士向我介绍过。她桌子上的小屏幕就是业内人士推荐我一定要买的游戏机——Nintendo（任天堂）Switch，简称NS。”
“业内人士？”顾宁宁奇怪地看着何天洛。
“啊，我所谓的业内，你就当是一个巨型兴趣小组好了。”何天洛只是回以微笑。
而何木泽的目光则停留在游戏机上，很久没有撤回。
“感兴趣？”何天洛立刻捕捉到他的目光。
何木泽赶紧撤回目光：“没……只是从来没玩过游戏，看着有点新奇。”
何天洛微微一笑，正要说点什么。
就在这时，NS背后的墙板传来巨大的砸击声。砸击的力道之大，竟让薄薄的墙板都跟着震动起来。
甄莳的动作也是跟着一滞，面露疑惑地等了一会儿，等砸击声停止，她才迟疑地关了机器。
“被砸的那扇墙看房屋构造是303的住户砸的吧？”木泽迟疑着开口。
“那么大的火气，是不是在睡觉啊？”顾宁宁奇怪地道。
“可303室不是还更大声地开着电视？”何天洛微笑着道。
“甄莳看起来没什么事，至于甄老师的疑惑，我们找她问问看吧。”顾宁宁道。
几人正要出声和甄莳说话，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们居然重新出现到了小区的门口。
“怎么回事？我在做梦吗？”顾宁宁惊讶地拍着自己的脸。
何天洛叹了口气，道：“可能我们遇到鬼打墙了。”
“鬼……什么？”宁宁不明所以。
“你之前不是问我们瞒着你什么事吗？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们都是可以看见妖鬼的体质。也特别招这些东西，我说的同好会就是指这个圈子。不让你知道，就是想让你远离。但既然你现在已经卷进来了，还是跟你说清楚比较好。还有，我是专业的除妖人，有什么异常你只管……这个状况跑是不可能了，和木泽一起躲在我身后吧。”
虽然信息量太大让顾宁宁有些愣怔，但是何天洛说什么她都会选择相信。所以只是乖顺地点头。
待到三人重新走到303室门口，看到门上夹着一张纸条。
何天洛顺手就摘了下来。
“最好不要……”
顾宁宁把说到一半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因为何天洛已经打开纸条读了起来：
“好邻居：为什么敲墙？是不是我打拳的音乐声太吵？我每天要打拳一小时，早上怕有人晚起，晚上怕有人早睡。中午选择大家都去上班的1点开始打拳，每天一小时。如果吵到你们休息，请敲门告诉我你们下午什么时候休息，或者微信联系xxxx也可以。”
突然纸条消失，他们依然站在303门前，外面的天色却全黑了。
何天洛看一眼手机：“半夜十二点。”
303方向都传来了和之前一样“咣咣咣”的擂墙声。
这时候楼上传来小声的讨论：
“我觉得是303，刚刚我听见304咳嗽了。”
“我觉得是304。”
就听无脸青年的声音响了起来：“304跑得好快，装得好像哦。”
楼上的讨论声突然坚定起来：“肯定是304。”
过了一会儿，304楼上传来报复性的跑步、跺脚的声音。
顾宁宁：“303扰民，304的楼上却听从303的诱导报复自己的楼下？”
何天洛：“303的话真是一个字都不能信。”
外面很快天微微亮了。
何天洛一看时间：“6点半。”
随之而来的是303的“咣咣咣”声和304楼上的蹦跳、跑步声。
几人正皱眉凝思这是这是闹哪一出，304室内传出了一个男子“呜呜呜”的声音。
何天洛带头敲了敲304室的门，半晌都没有反应。
他叹一口气，没事人从包里摸出一排针袋，从针袋里取出一个□□，开了眼前的锁。
开门后的景象让三人都是一愣。
只见客厅墙面已经不是他们之前看到的正常的白色，而是充满了如血般鲜红的光芒。
客厅中央身高将近三米，长着四只巨大胳膊的甄莳正用一双大手打着一盏应急灯照着那名满脸油彩的无脸青年的眼睛。
无脸青年的脸已经肿了，手脚被捆在椅子上，嘴里还塞着一个布团，正“呜呜呜”地发出呜咽声。他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眼下也是乌黑一片，显然是相当困倦。
而在他对面的甄莳其中两只手各拿着一只巨型苍蝇拍，面露出狰狞的微笑。
只要无脸青年的眼睛稍一闭上，甄莳用两只苍蝇拍轮流地狠拍他的脸：“你不是喜欢半夜敲墙吗？天天扰人清梦？连我楼上都被你带着开始扰民了？那好啊，现在大家都别睡了，给我醒着。”
何天洛上前一步正想阻止，可是一眨眼，他们三人又回到了303室的门前。
304室内的呜呜声已经断绝，而303室内又再次传来无脸青年小徐得意洋洋的声音：“我从她的微信找到了她同名的微博，你看这条，‘我永远喜欢换老公’，还‘望周知’，真是太浪|荡了。简直不守妇道。”
还没等听到下文，何天洛一行又被传送到了小区门口。
远远地就看见无脸青年在和小区里的其他人大声说着什么。
无脸青年小徐：“甄莳就是个骗子，说自己打拳，去她微博一看，其实打的是游戏《有氧拳击》。还以为她多么厉害，要来打我呢。还有你们看看这条，‘我永远喜欢换老公，望周知’。是有多放荡才会公开说出这种言论。还‘望周知’，生怕知道的人少呢。”
“也许是人家追星呢？”旁人笑着道。
无脸青年小徐连忙指着另一条微博道：“你看这条，她说她从不追星。而且‘望周知’又怎么解释？肯定是巴不得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可能‘望周知’是人家的口头禅呢？”
“我翻过她的微博，就没几个‘望周知’。肯定是为了到处勾搭男人专门写上去的！”
“什么微博，我看看呀。”天洛笑着凑近。
“你看你看，就是这个。”无脸青年小徐好像没有认出天洛来，只是巴不得多一个人听他说话才好，忙指给他看。
就见微博名“我说个真事”一条陈年微博上写着“望周知”几个字，配图是一个女的摸着自己的心口，配图上带有一行文字“我永远喜欢换老公”。
见何木泽和顾宁宁也凑过来看，无脸青年一脸希冀地看着他们：“你们看这个女的，是不是丝毫不检点？”
第13章 甄莳2
几人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回以笑容。
但楼还是得上，何天洛一边上楼一边用手机搜索“我说个真事”，正好这个时候“我说个真事”的微博更新了。
这条微博转发了之前的“望周知”，内容是这样的：“疑似因为一个表情包风评被害。能耐的你们哦，翻遍我微博找不到其它槽点就找这个？没抽过纸片人咋地？真是有够恶毒的。”
这时宁宁一拍脑袋：“哦我想起来了，这个表情图的头发不就是最近流行的《恋与纸片人》女主的头发吗？明显是从女主头上抠下来再PS上去的。”
“那就很明白了。”何天洛笑着点了点头，“现在的手游里抽不同的男性角色卡就是换老公啊。”
何木泽的表情有些愕然：“哥哥居然连这个都知道呢。”
“对时下年轻人流行的事情多少知道一点吧。”
到了304门口，里面照例传出了听到和之前一样的《有氧拳击》的音乐和跟随节奏呼气的声音。
303室内却传来了恶意的：“我说什么，你听听她房间里传来的喘气声，她就是用音乐声掩盖做|爱的声音，害怕人听见。她自己说的她永远喜欢换老公的。而且，我亲眼看见……”后面被层层叠叠的“我亲眼看见”覆盖了，听不清楚。
这时304室内又传来了无脸青年的呜呜声。何天洛去敲304的门，还是没有反应。于是故技重施，撬开了门锁。
门打开后，就见满是如血般鲜红的光芒的客厅里，面目扭曲、身形高大的甄莳挥舞着巨大的六条胳膊，——竟比之前还要多出一对。她一双手里拿着个大铁钳，一双手里拿着一只大铁锤，另外一双手高举着一把电锯，对着被绑的无脸青年微笑：“对了，那天你还跟别人说‘我亲眼看见’什么？不如现在就用‘我亲眼看见’造个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