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不，没有，露易丝，是我的错晚上请你吃饭。但我现在真的有急事——”
　　他撑着桌子跳过忙碌的人群，不顾他们的惊呼声冲出了办公室，避开摄像头高速奔跑的同事扯开了领带，然后是眼镜、西装、衬衫纽扣。巨大的S形标志出现在他胸口，他飞上了天空。
　　佩里的叫骂和露易丝的呼喊被他甩在身后，他凝神辨认卢瑟的方位，不在白宫，而是莱克斯集团的大楼，现在卢瑟还没当上总统？那是不是说明他还有很多时间？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超人就落在卢瑟办公室的落地窗之外，莱克斯集团董事长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在他停下动作的同一刻转过身挑眉：“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的朋友？”
　　超人皱起眉。
　　卢瑟的态度不太对劲，但他还没有弄清楚是哪的问题。X视线扫过办公室内没有被铅层覆盖的地方，并没有找到疑似核弹控制装置的东西——想来卢瑟也不会将这么危险的物品放在手边，更何况他现在还不是总统。
　　真的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了，不仅仅是闪电侠还活着……闪电侠？
　　“巴里？”
　　他喃喃道。
　　超级听力辨认出这里的闪电侠不是之前死去的沃利·韦斯特！
　　莱克斯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也没能辨认出那个缺乏前因后果的口型：“你说什么？”
　　没有回应。
　　超人的超级听力以闪电侠的中心城为核心步步向外推进，最后回到大都会。他听见露易丝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待在星球日报的办公室里。他听见女记者的胸膛中除了心跳、还有‘滴，滴，滴’的机械脆响，像是某种表针的倒数。她身边还回荡疯狂的、总在哥谭人噩梦中响起的大笑——
　　“轰——”
　　如同实景的画面在眼前铺展开来：
　　绑架了露易丝的小丑。
　　滴滴作响的、露易丝身上的炸弹。
　　从小丑手里喷到他面前的恐惧毒气。
　　幻觉中，他看到了毁灭日。他得杀了它，不知为何，这陌生的怪物予以他濒临死亡的畏怖。
　　“克拉克！！”遥远的声音从不知何处传来，伴随着电流的杂音，像盛夏的蝉鸣，消失在不引人注意的白噪音里。
　　他得杀了它。拼尽全力，毫不留情，否则他就会死。可是为什么？他明明没见过毁灭日，这用来杀害氪星人的人造物。
　　恐惧毒气带来的幻觉褪去了。
　　露易丝躺在他怀里。
　　他杀了它……他杀了她？
　　“克拉克！拜托！你回头看看我们！”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很执着，很令人放心和信赖，但超人没有移开视线的余裕。他的目光定在身前的画面上，像个彻底失去灵魂的雕塑。
　　露易丝心脏停跳，与她心跳捆绑在一起的核弹爆炸。
　　被摧毁的大都会。
　　他得干点什么……不能继续下去……为什么？露易丝死了？她才刚结婚，她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他不愿意认真去思考，他觉得自己的头脑一片空白，小丑就在他身前大笑不止，蝙蝠侠拦在他们两个之间：“你不能杀了他！！”
　　“我不……我不想……”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感受到眼中有水光在翻涌，他觉得自己在向不知名的存在哀求，但是噩梦并未终止，“别逼我——”
　　“克拉克！！！”
　　超人霍然回头。他黑色的卷发被汗水打湿凌乱地垂在额头上，剧烈的喘息声像一头落在陷阱中不愿放弃挣扎的野兽的咆哮。
　　“你从未见过毁灭日。露易丝活得很好。大都会还在——我们还在。”
　　他们的声音依旧带着滋滋的电流声，在克拉克耳中时强时弱。
　　但这才是真实。
　　氪星之子瞬间放松了下来。他肩膀前倾、跪在废墟之上，形容狼狈但依然俊美的不可思议，仿若神明俯首，令他的同伴短暂间不忍于直视。
　　“我知道。抱歉，这是我的问题，我刚才太着急了。”
　　几秒钟后，游戏里的人站起身，平复呼吸环顾周围，同时保证道，“没有下次。”


第111章 《超人养成计划》
　　游戏AI：“这是一场噩梦。你清醒过来, 你意识到早已永远同露易丝与她腹中的生命告别，失去的东西往往比握在手中的更宝贵。以氪星人的寿命而言，你离诞生之日尚不算久, 然而使人觉得遥远的不是时间长, 而是两三件不可挽回的事。恭喜你达成成就——永恒的爱。”
　　“……”超人的脚步因为这微妙的奖励而停顿片刻。
　　游戏外沙赞捏着自己的拳头：“我现在特别想要把这个游戏AI揪出来揍一顿，哪怕它没有实体。”
　　这是个崭新的世界，氪星AI欺骗了他们, 它用所谓的‘回到过去’干扰克拉克和其他成员的决定, 实际上是将联盟主席转移到了另一个、闪电侠是巴里·艾伦的世界。而根据游戏旁白的介绍，在这里露易丝·莱恩死于多年前的一场事故，小丑被超人杀死，还有绿箭侠……
　　“别告诉我绿箭也死了？他在我们这才刚加入正联没多久！”
　　蝙蝠侠在心中问道：“系统，你有超人正在经历的这个宇宙的剧情备份吗？”
　　“我有。”系统回答，“但是照旧没法直接给你。它在我的记录库中代号是‘injustice’, 如果你将这个宇宙当做掷骰子来决定事件后续发展的游戏, 那么每个人的每个骰子都扔出了‘大失败’。比如超人失去爱人与孩子并杀死了小丑, 蝙蝠侠本来有很多种选择，他却直接去和总统合作站在了痛不欲生的队友的对立面。”
　　“……”
　　“再比如绿箭侠想要阻止超人，他射出的箭矢在超人身上反弹击中了超人刚被政府绑架的父母，于是暴怒的超人杀死了自己的前队友。”
　　“……”
　　系统越说越不自在，它的程序正在努力计算无数个巧合接连发生的概率：“再比如达米安和夜翼打了起来，这本来是很常见的情况, 你知道。但夜翼失去平衡跌倒撞到了石头——呃，他的骰子表示人类的大脑结构很脆弱，所以蝙蝠侠和达米安彻底谈崩了。”
　　“……”
　　“总之, 在所有人骰运都差到离谱的情况下, 现在你所见到的游戏剧情已经不在正常人类逻辑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了, 我的建议是别把它当真，甚至别当回事，只用引以为戒就好。”
　　与系统交谈完毕，蝙蝠侠发现自己的队友都在看他。
　　“怎么了？”
　　海王指向游戏旁白：“它刚才说夜翼……”
　　“死了。”蝙蝠侠下意识地说，“因为骰子扔出了1点。”
　　“……？”
　　“不用在意。”联盟顾问面无表情，“你们会介意一本小说写到亲近之人的死亡而悲痛欲绝？我说过它是虚假的。只有超人要担心在氪星AI的阴谋中迷失自我，我们要做的是把他从里面拉出来，而不是跟着一起投入进去。”
　　虽然现实中荒唐的事情数不胜数，但大多数时候，越是荒诞的情节越让人难以相信其真实。超人之前崩溃是因为氪星AI误导他去寻找莱克斯·卢瑟以阻止总统发射核弹，却看似反而让露易丝落到了小丑手中，而他中了小丑的埋伏吸入恐惧毒气，将露易丝当成毁灭日杀死，最后和露易丝心跳绑定的核弹爆炸摧毁了大都会。
　　而事实上这都是不义联盟宇宙已经发生过的历史事件，克拉克情绪波动过于剧烈，使他遗忘自己只是个旁观者，甚至忘记真实世界里根本没有出现过毁灭日。他的同事们则毫不意外——
　　“‘看到平行宇宙的能力’。我知道他们都是这么想的，说不定还觉得我已经见过不少次氪星人大战人造怪物。”超人在心里吐槽。
　　系统：“太好了你控制住了！我的声音刚才完全被你屏蔽掉，幸好有你的朋友在外面。与AI结合、且拥有一定逻辑和智慧的宇宙意志，进攻意图比我预计的还要强烈。”
　　“是啊，它的阴谋环环相扣。我现在特别想洗把脸，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盥洗室。
　　游戏外，绿灯侠对他说了半天话，然后双手摊开：“显然，超人又听不见我们的声音了。他怎么恢复得这么快？”
　　“他在尝试控制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超人的太阳穴还在不停地抽动，就在这时警报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传了进来：“最高议员阁下，刚才接到塔尔·塞尼斯托的通报，他在华盛顿市中心遇到了神奇女侠、奥利弗·奎恩和带着绿灯戒的哈尔·乔丹，疑似来自平行宇宙。”
　　“塞尼斯托！”游戏外哈尔叫道，“他是个黄灯！”
　　“别大惊小怪的，GL，这里的超人明显已经是个反派了。”
　　“但别人叫他‘最高议员’，听上去他已经坐上了统治者的位置？”
　　这句话游戏里的超人听见了，他回头开玩笑地说：“确实，我现在所在的这栋建筑类似于孤独堡垒。刚才我在电脑文件里看到除了部分地区的反抗军之外，整个地球都在我的统治下。对一个从来不打算参与政治的人来说，超人的升迁速度有点快过头了。”
　　“没事。”戴安娜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抬起到一半才想起自己碰不到对方，“不管你的外在身份怎么变化，你还是克拉克·肯特不是吗？”
　　“我认同你，戴安娜，但我觉得我的这具身体有不同意见。我能感受到他的愤怒、疯狂和憎恨，我不知道怎么和你们形容，可他已经不是正义联盟的英雄了，一些人的死亡彻底改变了他——”
　　“不，超人。”闪电侠打断他，“就像蝙蝠说的，那个你只是没有受到骰子女神的眷顾。”
　　“什么？哦！”超人带着笑意看了眼蝙蝠侠，“看来罗宾他们真的说服你陪他们玩桌游。”
　　“只有过一次，在正义大厅里，联盟成员也在，一部分是出于宣传上的考量。”
　　“我很遗憾我错过了。”
　　“当时你带着康纳去了孤独堡垒，我们觉得有必要给你们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超人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等我回去之后还有很多机会，至于现在，你们听到接线员的话，平行宇宙的正联英雄加入了当地反抗军，也许我的统治马上就要被推翻了。如果游戏AI不阻止，我会尽量加快这个速度。”
　　“你还有很多忠心耿耿的支持者，他们……”
　　“等等，我听见了脚步声，是这个宇宙的戴安娜。”
　　不义世界的女侠穿着一身并不常见的黑色礼服裙款款而至，看到超人的第一眼就说道：“你做噩梦了吗？卡尔，你脸色不好。”
　　“她怎么看出来的？”外面沙赞挤着喉咙说，“我觉得超人和平时什么区别都没有。”
　　“你年纪太小了，比利。”真正的戴安娜看都没看另个自己一眼，轻声道，“注意观察，超人和我们对话的时候没有一刻不在忍受痛苦。”
　　氪星之子尽量维持积极的外在表现，控制面部肌肉和呼吸节奏，是因为不想让他们注意到那具身体的情绪给他带来的改变。
　　可是作为与克拉克真心相交的朋友和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大家又怎么会注意不到他的不适，再去给他施加精神压力呢？没有人提起露易丝、绿箭侠等等那些据说被超人杀死或因他而死的人。如此严肃的场合下，蝙蝠侠宁可聊游戏，聊康纳。
　　他们尝试着说起轻松的话题，许许多多人间光明又温暖的东西，使被刀刃伤过的异乡遗孤不至惊慌又绝望地跑到天上。
　　“我很好。”面对站在自己身边的不义女侠，超人很难抱有强烈恶感，但也不愿意过多接触，只好维持着疏离又礼貌的态度，“谢谢你。”
　　“……你很久都没有用这种语气讲话了，卡尔。梦到了过去？”
　　超人咬紧牙又放松，保持沉稳道：“是。”
　　不义女侠微微出神：“那也很巧，我正好要同你谈到我们当初的老朋友：鹰女和灯侠抓住了蝙蝠侠。你要去看看他吗？”
　　“当然。”超人一下子站了起来，“你留在这，戴安娜，我一个人去。”
　　“什么？”
　　“我想一个人见见他。”超人加重语气，头疼和勉强遏制的暴怒情绪让他凶狠的表情毫无作伪痕迹，“别拦着我。”
　　不义女侠望着他蹙起眉，伸出来的手又收了回去：“如你所愿，卡尔。”
　　地球上真正的统治者则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关押蝙蝠侠的囚室，砰地一声关上门，X视线反射性地扫过俘虏全身，然后他马上意识到，这个蝙蝠侠既不同于他认识的那个，也不是不义蝙蝠。
　　——这是据说来自平行宇宙的正义联盟蝙蝠侠。
　　可惜对方并不知道现在操纵不义超人身体的并不是本人。
　　我得和他合作。克拉克想。然而这个蝙蝠侠并不信任我。
　　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也完全没有腹稿，竟然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开口。
　　被吊在墙上的正联蝙蝠明显也不想和他讲话，他们俩维持着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而后超人开口道：“对不起，我应该放你下来。”
　　黑暗骑士冷淡道：“你的道歉同你的行为相比毫无诚意。”
　　“……戴安娜和哈尔就在门外。如果我真的放你离开，他们说不定会觉得我疯了第二次。负负得正？说不定也是件好事。”
　　毫无反抗之力的俘虏终于将视线放在了自嘲的联盟首领身上。他眯起眼睛打量对方：“我和很多疯子打过交道，他们从来不会承认自己神志不清。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