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张了张嘴。
　　“你肯定要说你更喜欢单打独斗。”
　　摩西微妙地瞥了他一眼：“确实，大部分时间我都……”
　　“但是偶尔和别人一起夜巡也是个新奇的体验，对吧。”
　　“比如猫女？”摩西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她在不忙着偷东西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等等，等一下，那又是谁？！”人类在接连经历突发事件的时候总是容易不冷静，迪克一时热血上头，“听上去确实像个甜心，就是偷东西的习惯不太好需要长辈纠正——所以她今年多大？满十岁了？你打算从小培养么？”
　　“……”
　　“哦，猫女，哦，我想起来了。”思路拐到奇怪地方的夜翼猛然反应过来，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暂时偃旗息鼓，“抱歉，我们刚才还在聊小孩，我以为你……算了没什么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对不起。”
　　蝙蝠侠面不改色：“那倒没什么，但是我希望你能控制住别用头撞我的车玻璃。”
　　夜翼僵了一下，从以头抢门改成脚趾扣地。
　　“听我说，夜翼。”过了一会儿摩西开口，“我并不是在拒绝你，只是你现在……”
　　“老爷，很抱歉打断你们的温馨父子对话。”阿尔弗雷德抑扬顿挫的声音在车内响起，“但是我发现了两起在您关注列表的中的重点事件，分别在第七大道和东区北部十一点钟方向。”
　　“两起事故，方向相反。”提到正事，夜翼又从羞耻到垂死的状态中坐直，“我觉得现在你需要个助手。”
　　蝙蝠侠看着他，半晌递过去一个耳机：“你去第七大道，遇到敌人不要冲动，先观察他们的目的，然后等我解决东区的麻烦之后再一起行动，听到了吗？”
　　年轻人对他敬了个礼：“我真的不是第一天做义警了，Dad。”他推开门利落地跳了出去。
　　摩西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摸摸下巴。这种莫名其妙的满腔父爱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他还年轻吧？确实还没到三十吧？
　　“老爷？”管家说，“我觉得他的称呼真挺不错的，我开始想去查查明天领养机构开不开门了。”
　　他当然是在开玩笑。反正摩西是这么认定的。
　　夜翼果然成了这个平日里安静无声的频道中最活泼的那个：“老大，你在吗？刚才那位老先生说的……”
　　“你可以称呼我为便士一，小先生。”
　　“好的没问题，这个称号是现取的吗？”
　　蝙蝠侠永远能冷冻气氛的声音插进了他们的祖孙对话：“夜翼，说重点。”
　　“好吧。”夜翼回答，“我就是想知道你最近在重点关注什么？这好像不是通往阿卡姆的路线？”
　　“我怀疑阿卡姆的院长昆西·夏普在策划一起阴谋。”蝙蝠侠回答，从他那边还传来呼啸的风声，“他暗中和许多国内政界的高层联络，意图建立一座城中城，将所有罪犯关在里面，并通过这种方式拉选票竞争哥谭市市长的位置。但这背后的资金链动向有些不合逻辑，上个月有一大笔美元被汇入某个位于新墨西哥州的变种人收容所，在那之后黑帮的动向也很诡异，我必须弄清他们的真实目的，这说不定还能为我解释上次小丑越狱带出来的泰坦试剂究竟是谁提供的。”
　　“出乎我的预料。但是也符合蝙蝠侠的行事风格。”夜翼已经快到目的地了，他悄声说，“如果我一位朋友写作业的速度能有蝙蝠侠收集情报效率的一半，我们老师会欣喜若狂开香槟庆祝。”
　　蝙蝠侠：“你认真的？”
　　阿尔弗雷德：“谢谢你，夜翼。顺便，蝙蝠侠有很多酒类珍藏，虽然他从来不喝。”
　　“嘘。”摩西板着脸制止了他们不合时宜的笑声。
　　“我到了。”夜翼说，“但这目前还没什么动静。”
　　他眯起眼睛趴在一排并列在仓库里的集装箱上，借着月光打量周围环境。不管怎么看方圆百米内都只有一个会呼吸的生物。
　　“待在那别动，别暴露自己的位置。”蝙蝠侠不疾不徐地说，背景音是一连串不详的枪响。
　　夜翼很想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但现在两个人之间隔着半个城市，实在不方便再讲话让对方分心。
　　漫长的十五分钟过后，枪声消失。
　　阿尔弗雷德开口：“您还好吗？”
　　“没事。”蝙蝠侠的声音依旧平稳。
　　夜翼大松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屏气凝神地关注另一侧的战斗，压根没注意身边发生了什么。
　　他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想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就瞥到一个约莫是在脑袋上扣了个红桶挡住面孔、体型纤瘦似乎年纪不大的少年，趴在他旁边不远处。因为视角问题对方还没有发现夜翼，正浑身紧绷地向下观望，他怀里抱着个MAC10式冲|锋|枪，考虑到这里是哥谭，那八成是真家伙。
　　下边仓库中央两伙人正在暗中交易，交易对象们被装在编织袋里，偶尔还会动。周围是一大群全副武装的警戒队伍。
　　数清人数的瞬间，迪克·格雷森的心倏忽沉了下去。
　　**
　　蝙蝠侠这边又是另一番景象。
　　显然最近这个月里他已经在哥谭闯出了声名，当那个蝙蝠形状的影子打在墙壁上时，大部分罪犯都开始惊慌失措、一边叫骂一边胡乱开枪，给了摩西逐个击破的可能性。
　　当他将蝙蝠镖对准最后剩下的神志清醒的人时，对方快速举起双手大声说：“嘿等一下！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摩西手上动作暂停：“你是谁？”
　　“……我想我们目的是一致的。你是来调查他们的吗？”
　　“你·是·谁。”蝙蝠侠一字一顿地说，又往前走了两步。
　　“我叫布鲁斯·班纳，是个物理学家！请你停下不要再靠近了，否则我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仍然举着胳膊看上去像个研究员的男人紧张地说，“抱歉，我不是在威胁你，蝙蝠侠。哥谭报纸提到了你的名字，许多哥谭人也都谈论过你，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是我不太能控制好自己的脾气……”
　　见蝙蝠侠站在原地没动，他略略松了口气：“事情是这样的，我听说新墨西哥州有人在借着收容变种人的名义做非法人体实验，试图研制出一种能够将人变成怪物的药剂，这可能和我有点关系。所以我花了几个星期从印度赶回国内，在朋友的帮助下追踪到哥谭。我想你的目标也是来找他们吧？”
　　哥谭的黑暗骑士打量着他：“你为什么觉得这件事和你有联系？”
　　班纳博士一开始并不想开口。
　　他们僵持了半分钟左右，最后在毫无波动的目光凝视下，博士抬起手捂住半张脸，痛苦地说：“我恐怕他们是从我身上得到了灵感。”
　　蝙蝠侠还想要说点什么，但就在这时夜翼变了调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蝙蝠侠！！紧急情况！我这里需要支援！”


第10章 十只蝙蝠
　　其实布鲁斯·班纳说了个小谎。
　　他第一次听说“Batman”这个名字不是在哥谭日报或者什么居民口中——他来哥谭还不到一个星期就已经深深被这座城市的混乱程度折服了，完全没有心情去结交自己的临时邻居，谁知道他们夜晚是不是有什么违法小集会——而是从尼克·弗瑞与钢铁侠的交谈过程中了解到的。
　　弗瑞说服他从印度回国的其中一条理由就是从哥谭流出的泰坦试剂。
　　神盾局现任局长说：“根据目前我调查到的情报，交易链是从新墨西哥州一直延伸到哥谭的。当年受到那场伽马辐射实验事故影响的人不只你一个，你的出现促进了一部分的人的野心，让他们不再满足于依赖天赋不可控制的变种人。这些毫无底线的疯子想要一个人造怪物军团。”
　　班纳听得脸色铁青。
　　托尼在一旁说：“你千万别因为人渣生气。”不然遭殃的很可能是旁边的无辜路人。
　　“我没有生气，我就只是……”博士进行了两次深呼吸，眼中流露出悲哀和同情的色彩，“好了，我知道你们找上我的目的，但是在那之前我想先去哥谭看看。”
　　钢铁侠说：“还是算了吧。那个地方我已经——”
　　“可以。”尼克·弗瑞飞快地说，“托尼会帮你。”
　　“什么？？”钢铁侠猛地扭头，“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弗瑞面色坦然，“亲眼见识下自己未来的敌人也不错，不过去哥谭后记得提前和那里的义警打招呼。”
　　“我懂了。”托尼抱着手臂冷冰冰地说，“最后半句才是你的目的。你什么时候对蝙蝠侠感兴趣了？想把他也拉进你的超级英雄小队？我劝你趁早放弃，弗瑞，从你说出‘计划没有变化快’这句话的时候就没希望了，我打赌你们性格不合，那家伙一看就是‘计划永远比变化多一倍’的类型。”
　　弗瑞没理会他的挖苦，没有被眼罩遮住的眼睛用真诚的目光看着布鲁斯·班纳。
　　“蝙蝠侠？”只有班纳还一头雾水，“你们在说谁？”
　　托尼：“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会开飞机的有钱佬。蒙面义警。脑袋上顶着两个尖耳朵疑似冲着超级反派卖萌的男人。”
　　“别听他瞎说。”弗瑞说，“他们有私人恩怨。蝙蝠侠是最近才出现在哥谭地盘上的超级英雄，身手相当不错，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特殊能力。他之前挫败了阿卡姆精神病的阴谋，自那以后哥谭的犯罪率显著下降，连哥谭警局都在考虑进行合作。”
　　“哇哦。”班纳在他的目光下有点不自在地说，“那挺了不起？”
　　“是非常了不起。”弗瑞正色道，“哥谭那个地方可不是谁都能处理的。”
　　钢铁侠嘲笑道：“至少你们不行，以及这话后面绝对有‘但是’。”
　　果然，弗瑞说：“但是——我们当然不鼓励这种私人执法行为，而且蝙蝠侠的地盘意识非常强。”
　　班纳：“什么意思？他不是个好人吗？”
　　“不是美国队长那种类型的英雄。哥谭有人称呼他为黑暗骑士，蝙蝠侠以恐惧和暴力阻止犯罪，除了不杀人以外，他的手段有时候很……限制级。”
　　托尼：“因为蝙蝠侠把他派去哥谭的一个排的特工打包扔回来了。他们中了稻草人的陷阱，如果不是蝙蝠侠，估计现在正躺在阿卡姆精神病院的哪条下水道里。”
　　“钢铁侠。”弗瑞终于正面回应这个一直在旁边拆台的人，“你不能因为别的超级英雄比你有钱就在旁边阴阳怪气。”
　　布鲁斯·班纳开始用力咳嗽，觉得自己被卷入了一场中学生吵架。
　　“我没有因为！这种理由生气！而且他绝对没有韦恩有钱——韦恩工业市值和我们差不多。”
　　这回班纳博士跟上时代了：“我知道你在说谁，那个和我名字一样的韦恩先生。”
　　“这正是我想说的。美国大部分富豪都成名已久，只除了韦恩。”弗瑞说，“布鲁斯·韦恩的出现时间和蝙蝠侠一致，他们又都常驻在哥谭，韦恩工业很可能就是那驾让斯塔克积怨已久的蝙蝠机的来处。”
　　“生气前要深呼吸。”这次班纳博士很有经验地对钢铁侠说。
　　“我觉得未必，只是时间一致，你怎么不猜布鲁斯·韦恩就是蝙蝠侠？”
　　“因为不可能。”弗瑞斩钉截铁地说，“韦恩此前从未去过哥谭，但蝙蝠侠毫无疑问是个哥谭人。”
　　说完这句话，他略略思考，对班纳博士做了个总结：“哥谭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语言很难描述，你去过就知道了。那是个谁也难以挣脱开的泥潭，就连他们的义警也是个半只脚踩进泥里、还试图把一座城拽出来的人。如果你真的见到他了，说不定可以替我问候一下。”
　　**
　　问候是不可能问候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疯狂。
　　是布鲁斯·班纳对这座城市最大的印象。
　　比方说现在他坐在蝙蝠车的副驾驶上看着那个‘脑袋上顶着两个尖耳朵疑似冲着超级反派卖萌的男人’在市区内以超过150迈的速度狂飙。
　　“我们要去哪——？”他在雷鸣般的引擎声里不得不大声喊。
　　“救人。刚才那些人暂时交给警局，等我们回来再进行审讯。”
　　博士不知道蝙蝠侠的哪个用词听上去更不详一点。
　　实际上摩西现在心情尚还算平稳、只略有担忧，他本来就没打算让夜翼独自迎战，不存在什么向人求救就感觉失望的问题。如果年轻人在这场混乱中受伤，那也是他没能尽到保护和引导的责任。
　　但事情还是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夜翼在狂奔，他觉得自己参加学校橄榄球比赛的时候从来没跑的这么拼命过，实在对不起队友们——可能因为现在确实不跑就死了。
　　带着红头罩的少年紧紧跟在他身后，身手意外地矫捷。
　　“不行，我们这样跑不出去。”几分钟以后，两个在仓库里抱头兜圈的年轻人挤在一个集装箱后面，红头罩说，“我得开枪。”
　　“你再等会！”夜翼紧张的不行，“后援马上就来了！”
　　红头罩翻了个白眼：“童子军，等你的后援赶过来我们就玩完了。”说完他不等迪克开口，猛地窜出去举着MAC10一顿描边枪法将敌人引到其他方向，然后向前翻滚躲进另一处阴影中。
　　“你没杀人吧？！”
　　“不知道。”小孩没好气地说，“你觉得这么黑的地方我能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