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办法。”露易丝难掩怒火，“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很荒唐。为什么非他不可？为什么他一定得是一个人？就算从大局考虑, 如果这是外星军队的阴谋, 他离开岂不是正中敌人下怀？”
　　“这是地球的危机、是人类的危机，而超人不是个照顾无法离开成年人的孩子的保姆。他有他必须要完成的事, 我们也有我们的。”
　　他们在昏暗的环境中毫无退让地对视片刻, 露易丝率先颓然垂下目光：“你是对的。”
　　“他信任我们, 觉得你、我、还有那些其他城市的超级英雄能够保护地球，这是选择直接离开的理由之一。”
　　当摩西身为蝙蝠侠的时候，对露易丝的观感相对陌生，但既然超人已经把自己克拉克的身份告知给她了，又考虑到超人平日里对夜翼他们的态度就像看着自家晚辈……算了，这和不同人的性格也有关系，蝙蝠侠总不能说朋友的朋友还是朋友。
　　但他依然决定对面前的女士多点耐心和信任。
　　“刚才那段记录是通过特殊的通讯手段得到的，造价高昂而且材料难寻，目前我手里只有一份，他并非不想联系你。”
　　“但超人现在还是失联了？”
　　蝙蝠侠没回答。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多久？”
　　“一个星期。”
　　他们右侧的电脑屏幕上放着一张巨大的地图，上方代表超人位置的红点在地图边缘闪烁，显示出他已经脱离了侦测范围。
　　“他在做正确的事。”这是一栋位于哥谭市的安全屋，露易丝走到窗边，望着远方灯火辉煌的大都会，实在没忍住对着蝙蝠侠开口。
　　此前他们根本没见过面。
　　但是此时此刻又因为超人而紧密相连。
　　除了蝙蝠侠之外，露易丝竟然想不到可以和谁去探讨自己复杂的心情，毕竟克拉克的朋友大部分是普通人，而超人……超人还没来得及交上太多朋友。
　　他们肯定会喜欢他的。露易丝能够担保。超人就是那种能和大部分人做朋友的类型。如果闪电侠有机会和超人见面，他们说不定会在田野间赛跑。还有纽约，超人不喜欢去纽约，他总说那是复仇者联盟的地盘，但是又有一次队长还在一张超人的照片下点了推荐，于是推特网友纷纷转发合影、还有不少人称这是跨越世纪的两代奇迹。
　　可是克拉克又不是很喜欢社交的那种人。
　　人们之所以那么笃信他是个来自开萨斯州的小镇男孩，就是因为他身上那种慢节奏的气息分外明显。
　　露易丝觉得超人很矛盾。矛盾意味着两件事必须是真的，但它们又不可能都是真的。
　　锋利的矛与坚硬的盾。
　　天上的超人与地上的克拉克。
　　能看到平行宇宙的超人，失去记忆的超人。
　　被人们爱着的超人，被人们憎恨着的超人。
　　还有，万众瞩目的超人，和游离在人群边缘的小记者。
　　“什么是正确的呢？”露易丝问，“拯救一个小女孩是，保护地球也是，这两者没什么不同。”
　　“我又想到卡尔·艾尔。一个从氪星流落到宇宙的婴儿，孑然一身，既没有过去也无法知晓未来，他落在地球上，给自己起一个氪星的名字，再起一个地球的名字。”
　　“他在陌生的环境中长大，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需要学习，拼拼补补，像两块合不拢的积木。”
　　“我觉得那真可怕啊。”她仰头望着宇宙，“他是怎么做到的？我根本没法想象也没法理解。”
　　“我看了你前天发表在星球日报上的文章。”蝙蝠侠说，“写的很好，发表的时机也很正确，尤其是在引导舆论方面效果突出。你或许并不能理解超人，但你的确给他提供了很大帮助。”
　　“至于你不能理解他，那也不是因为他是氪星人而你是地球人。”
　　“人类本身就无法互相理解。”
　　露易丝惊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沉默寡言的哥谭骑士居然会发表这样长的论点。
　　她点头说：“我后来才想明白这点——卡尔·艾尔与我们到底有什么不同？”
　　“我们都是这样的，懵懂无知地出生，来到未知世界，独自一人认识整个宇宙，他或许更聪明、更强壮，但我们没有不同。所以超人不憎恨人类，也不惧怕这个未知的世界……这就是我们，有好有坏，有善良的也有邪恶的。他不会凭借单独一人的言辞举止来评判整个人类群体，而我们认识的也仅仅是超人、是卡尔·艾尔，不是被打上标签的任何对象。”
　　“如果超人是个强大的人类，现在人们的争吵内容难道会有所不同？”
　　“我想不会。”
　　“超人也明白……那女孩喜欢他，他也喜欢爱丽丝，爱丽丝遇到危险他就去救人。这与人们如何评价他、诋毁他、赞颂他都无关。有人觉得他傲慢，但那不是傲慢，那只是同情。”
　　“爱他的人也并不像信仰神灵般信仰他，他们只是坚定地认为这世上仍有希望、而超人是带来希望的人。”
　　蝙蝠侠好像笑了一下，屏幕的幽光不够明亮，看不了很清晰。
　　他说：“这已经能算作信仰了。”
　　“这不是。”露易丝纠正道，“人们信仰的是某种高高在上、不可接近的对象。但超人虽然会飞，却一直走在地上。”
　　**
　　这世上有的人就是不经念叨。
　　雷神提过一次绿灯军团，超人前往救人的途中还特地在其他势力中打听一番、彻底给没出过地球的土老帽英雄们科普了下宇宙常识。就在蝙蝠侠琢磨着去哪才能找到这位据说出身地球的英雄时，他就真的在一次夜间行动时与带着绿面具、浑身发出绿光的青年见面了。
　　——而且相识的过程不太美妙。
　　当时蝙蝠侠正追着只出现在哥谭的怪物在楼宇间穿梭，不小心被那不似人类的东西一爪子糊到后背上吐了半口血，还没等攀着房檐回到屋顶上，一辆本不该出现在哥谭的幽绿色重型坦克宛如伏地魔的阿瓦达索命一样划破夜空，砰地一声把怪物撞成了坨不明物体。
　　说实话，哥谭晚上夜店的霓虹灯都没这么醒目过。
　　在那股奇妙的、会让联想到苹果汽水或玻璃珠般的绿光照耀下，摩西将喉咙里的血腥气生生咽下去，干巴巴地开口问道：“绿灯军团成员？”
　　十分钟后。
　　“你是活的？”绿灯侠飞在蝙蝠侠身边兴致勃勃地打量他，“我还以为蝙蝠侠是哥谭警局编出来吓唬罪犯的故事呢。我帮你挡住左边的攻击，你负责右边怎么样？”不等摩西回答，他又自顾自道，“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应该也了解我负责的宇宙区域。是超人告诉你们的？还是雷神？地球上的外星人越来越多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把你的闪光灯收好。然后告诉我你来哥谭的目的。”
　　“说起来离谱，但我接到警报说，哥谭出现了未经允许的地球外的东西。”
　　“那你来得有些晚。”蝙蝠侠平淡地说，“超人已经在地球上呆很久了，地表每一处他都去过。”
　　绿灯侠干咳一声，尴尬地解释说：“我指得不是超人。他是个意外，呃，虽然我现在也不太清楚他怎么没被发现，下次我去总部开会的时候问问。”
　　蝙蝠侠：“还有佐德将军入侵地球的时候？”
　　“那时候我和……我们城市的空军产生了点冲突，没能抽开身。”
　　“那洛基呢？”
　　“我在宇宙里！”绿灯侠大声说，“我不止负责地球！其他地方有危机也得赶过去！……而且地球不是还挺好的么，现在你遇到麻烦，我就出现了。交给我就行了蝙蝠侠，绿灯能处理任何事。”
　　“……”
　　现在摩西觉得自己深刻地理解了为什么雷神事到临头才想起绿灯军团、平时都当他们不存在。
　　但多个战斗力总比没有强，特别是绿灯军团有自己的情报来源。
　　“你了解我们眼前这种怪物么？他和超人被调走有没有关系？”


第53章 联萌倒计时
　　“——你不该来。”
　　这是一片巨大的斗兽场, 舞台上充斥着喧嚷欢呼和怒骂，气氛热烈又残酷，两位参赛者坐在旁边的休整席上。超人手臂支住膝盖发出轻微的喘息声, 鲜红色的血液一滴一滴顺着他的下颚流淌下来。
　　听到对手的声音, 他呼吸停顿, 用额头上的毛巾擦了把脸, 也跟着低声回答：“而你不该提醒我。”
　　“我没有开玩笑。”外星人低垂着头, 嘴角不动，声音几不可闻, “这是个陷阱，你想要救那个人类女孩，就得战胜我。但是规则是不能使用超能力，而我比你更快、也比你更强壮, 你不可能胜利。但你要是输了……达克赛德就能得到他想要的。”
　　“他想要什么？”
　　“你。”
　　“那就让他来。”
　　“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强大。这篇宇宙几乎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他需要人类为他生产军团，于是就去进攻地球；他想要你帮助他找到自己的女儿, 于是你就只能乖乖过来。你会死在这，而地球会成为另一座工厂。”
　　“他不会成功。就算我没能赶回去，地球上也有他的分|身战胜不了的人。”
　　“你很自信……超人。”外星人缩着肩膀, “你救下了很多人, 但你不能拯救所有人，你必须去地球激励那些你爱的对象, 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那你恐怕对我了解得不够多。”
　　超人又一次站了起来, 汗水流淌过伤口，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痒痛。他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比出进攻的姿势, 眼睛依旧蓝得清澈。
　　“不是我在激励他们——而是他们激励了我。”
　　**
　　他感觉自己漂浮在荒野上。
　　身体前所未有的疼痛、前所未有的疲惫。他的视线朦胧不清、脚步软弱、头脑沉重, 但他仍在前进。
　　中途信号短暂地恢复了片刻。
　　“……超人？”
　　蝙蝠侠的声音传来。
　　“你到哪了？”
　　“地球有危险吗？”
　　“目前一切正常。”
　　“大都会呢？”
　　“卢瑟的庭审延期了, 他们决定把他关得更久一点，这是好事。”
　　“没错。”超人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尽量让自己脊背挺直起来，声音显得更有底气，“克拉克·肯特被星球日报开除了么？”
　　“还没。我和露易丝·莱恩见过一面，她确实是个好姑娘……而且一直在想念你。”
　　“我也想她。”超人慢慢地说，“我还想念地球，想念你们。但我不能回去。这片宇宙里同样有人想念我。”
　　蝙蝠侠沉默了片刻。
　　他道：“你能做到。注意休息。”
　　**
　　“这是一个无聊的消遣。”达克赛德说。
　　外星人坐在自己的高背椅上俯瞰超人。
　　“你一路走到我面前，战胜了很多敌人、也抛弃了很多重要的东西。你将你的朋友和家人全都留在地球，然后鼓起勇气来孤身面对我。”
　　“因此我决定给你奖赏。”
　　“去为我做最后一件事，超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杀死一个被病痛折磨而求死的无辜者，再到我面前来，我就告诉你那女孩的下落。”
　　“……在那之后我可以离开？”
　　“你不能。”达克赛德翘起嘴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的指尖并在一起从容道，“我只会答应你放那女孩回地球。至于你，你会成为我最好的实验素材，用来帮助我达成目标。你也可以拒绝，那样人类女孩就会死。”
　　为了爱丽丝？
　　他拿着刀，在濒死之人的脖颈上反复，和那双生机渐消的眼睛对视。
　　——然后发觉，有些事确实无法做到。
　　超人也不行。
　　“看来你失败了，拒绝手染鲜血、拒绝堕落。你的家园即将面临战火，你的星球正在承担苦难，你的同伴走在死亡边缘。”达克赛德位于这个宇宙的分|身已经启程前往地球。他留下来用于通讯的幻影走下阶梯，看着被克伦蒂姆钢和黑洞引力牢牢禁锢住的超人——这种金属在宇宙中通常被用来拖拽星球，“而你对此无能为力。超人，卡尔·艾尔，你选择了一条根本无法完成的道路。”
　　“摧毁比统治简单，拯救又比征服困难。”
　　超人只不做声地挣扎着，他的膝盖被迫钉在地上，由于反作用力而留下两道深深的印痕。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外星人的影像生动地皱起眉，“别白费力气了。这是宇宙最坚硬的金属，你根本不能挣脱开。”
　　超人道：“你可以说我一直在白费力气。”
　　他咬着牙，双膝颤抖着，肌肉紧绷，一寸寸地站起身。
　　“不管是来救爱丽丝……还是来面对你……还是举起这条铁链子……”
　　“必须——都得——有个人去做！”
　　——这人也不必须是超人。
　　但是现在只有超人。
　　他站了起来，一拳将达克赛德的影像打散，喘着粗气说道：“无论是带走人类小女孩，还是入侵地球，你想都别想。”
　　话音刚落，他又踉跄了几下，抬起头望向宇宙。
　　地球仍然像天空中的星子一样遥远，而眼前则是无边无际的类魔军团。
　　**
　　“你了解我们眼前这种怪物么？他和超人被调走有没有关系？”
　　“我不知道，我的灯戒里没有这方面的讯息。”绿灯侠说，“感觉我只是往宇宙里跑了一趟，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不认识的超级英雄越来越多，复联那个停在纸面上的计划居然也能顺利建成。但他们怎么没有邀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