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说实话，比利是个孤儿，他知道得到过爱、再失去的孩子会变成什么样。他也知道那些缺乏关怀和教导的人，是如何游走在社会边缘的。
　　超人很少给别人那种无依无靠的漂泊感。
　　人们只会不自觉地去依靠他。
　　“你之前说有一位长辈……呃，我是不是问得太多了？”
　　“不要紧。”摩西给他签名，“你要知道，这世上坏人很多，可是好人更多。”
　　年轻人低声道：“但是在不了解他们的时候我还是会害怕。”
　　“——知道得太多也没什么好处。”摩西想起据说有位变种人的特殊能力就是看透人心，“我们能做的仅仅是审视自己，然后依照内心深处的愿望继续前进。”
　　“或许你是对的。”比利说，“再次感谢。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邀请你来我们家或者学校参观。”他眨眨眼睛，笑嘻嘻地道，“人们会大吃一惊。”
　　“没问题。”大都会的超级英雄相当好说话，“这有点像电影结尾彩蛋，给大家一个惊喜。”
　　**
　　三日以后，做完工作的克拉克·肯特走在回程路上时，接到了露易丝的电话。
　　记者小姐的声音有些涩然，又有些紧张：“克拉克？你在哪？”
　　“我？高铁上。因为一点小意外我错过了今早的航班，所以得中途转乘。发生什么了？”
　　电话另一端，露易丝咳嗽了两声才说：“我现在不在大都会。”
　　“你昨天和我讲了。”摩西有些莫名地说，“因为解决卢瑟的专访，佩里给你放了小假期。”
　　“是啊。”露易丝回答说。
　　但你肯定想不到我去了堪萨斯。
　　她将车停在路边，手里紧握着自己的笔记本，指尖都在因激烈的情绪而微微发抖。
　　露易丝采访卢瑟只用了一个上午。
　　然后她立刻赶回星球日报，马不停蹄地和佩里请假，再坐车前往堪萨斯州小镇，挨家挨户打听是否有人见过和克拉克·肯特长相类似的青年。
　　这项工作花了她整整三天两夜时间，几乎没有休息。不管克拉克·肯特是不是超人，露易丝都得到一个结果。
　　克拉克在说谎。
　　这世上的确有名为乔纳森·肯特和玛莎·肯特的夫妇，但他们从未生养过一个黑发蓝眼睛的男孩。
　　乔纳森·肯特几年前在一场飓风中不幸逝世。
　　从今年五月份开始，玛莎的银行账户每月会收到一笔来源不明的汇款，混在她的养老金里面。
　　超人首次出现也是在五月。
　　露易丝觉得自己终于在大海中找到了自己想要了解的那滴水珠。
　　玛莎不认识克拉克。
　　但是克拉克认识玛莎。
　　是否因为那个善良的老太太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时候、给流浪的氪星之子提供了帮助？
　　她尚未有机会捋清自己的思路，给克拉克、或者说超人，打电话是为了另一件事。
　　“你在高铁上，应该还没来得及看现在的新闻直播。”
　　“大都会封城了，我的车停在高速路口进不去。”
　　“一个自称来自阿斯加德的神明和自杀小队的魔女合作绑架了市长，点名让超人现身。否则他们会对普通市民下手，直到超人出现为止。”


第47章 联萌倒计时
　　蝙蝠侠的预感果然没错, 自杀小队最终还是成为了隐患。
　　他们队伍里的一位成员，代号是魔女的琼谬恩，在频繁使用黑魔法的过程中失控, 被体内的古老灵魂控制、企图释放出邪恶力量统治地球。
　　她和另一位同样打算统治地球的阿斯加德邪神洛基偶然相遇、在大打出手和暂时对外间同时选择了后者，于是两人一拍即合，随即开启了跨越种族的伟大合作——也不知道有没有提前商量胜利之后的战利品地盘分配问题。
　　但这又关超人什么事呢？
　　本来洛基是打算对神盾局和复仇者联盟动手的，毕竟是美国官方组织, 也是这片土地上的最后防线。但魔女对地球生态了解得稍微多一点, 她提出另一条建设性意见：我们得先搞定超人。
　　这个被宇宙钟爱的氪星人在黄太阳光芒下近乎无敌, 不管是杀死他、还是控制他，都将会成为统治世界反派小队的一场辉煌胜利。
　　而就算放着超人不管, 想要征服人类的话, 他也迟早会找上门。
　　“你看上去不像是会关注这方面问题的类型。”洛基眯起眼睛, “谁告诉你的？”
　　魔女含含糊糊地说道：“……一个大都会的人类, 他还为我准备了能杀死超人的氪石。”
　　“哦——”洛基拖长声音发出感慨, “看来你遇到了超人的死敌, 他竟然憎恨自己城市的超级英雄多过爱自己的种族，宁可将刀刃递交到魔鬼手中。”
　　魔女：你再骂？
　　她不耐烦地道：“我知道他想要借我的手杀了超人, 但是这对我有好处, 所以我答应了。你呢？如果想逃跑的话就回去纽约吧，让我单独搞定大都会。”
　　“我想你也没必要那么听从人类的话。”洛基话锋一转，“他让你杀了超人你就动手？你是个女巫, 是个来自地狱的恶魔，为什么不对自己的能力更自信一点？你拥有操纵人心的力量, 而我, ”他打了个响指, 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我恰好在这方面也很有研究。我们可以抓住超人，让这位……人间之神，转而面对自己往日里保护的对象。”
　　这计划可谓又邪恶又有趣，符合大部分有追求反派的审美。
　　魔女被他说动了，立刻将莱克斯·卢瑟友情提供的绿石头扔在脑后：“就这么办。”
　　**
　　“我听说过你，超人。”
　　幸好露易丝打电话的时候，火车正快进站了，给摩西省下考虑如何从密闭环境不动声色人间蒸发的时间。他提着行李前一秒还挤在人群里，下一刻就来到大都会的市中心。而洛基则坐在星球日报广场中央，被人类警察和军队团团包围，他看上去相当悠哉，神色里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见到摩西以后才纡尊降贵地打了声招呼。魔女站在他身边，仰视超人的目光很狂热。
　　“是吗？”
　　摩西抱胸双脚离地漂浮，忽略掉被绑架的市长先生脸上写满‘得救了’的庆幸，皱眉道：“你来地球的目的是什么？”
　　他注意到洛基的身形看上去并不算魁梧。
　　这意味着他要么擅长利用工具，要么……是个魔法系。
　　想到才在费城打过交道的希瓦纳博士，摩西马上觉得自己开始头疼了。
　　“你在宇宙里比你想象的还有名。”洛基自顾自道，半点不在意超人的疑问，“觊觎你身体的人遍布好几个星系。”
　　“……”
　　摩西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虎狼之词。
　　“什么？”
　　“看来你真的不在乎——你可是幻影空间外已知仅剩的、拥有自由意志的氪星人，濒危物种比稀有物质珍贵得多。”洛基表情诡异地说，“据我所知收藏家已经在打听你的现状了，如果你的头脑足够好使，就该趁早找一处可以和宇宙强者抗衡的强大势力庇护你自己。”
　　他嘲弄又鄙夷地环顾四周：“而不是每天和一群低等生物沉浸在落后文明过家家似的游戏里面。”
　　摩西听完他讲话，又觉得有点气愤、又更多是好笑和无奈。他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对传说中的北欧神明造成威胁，于是决定拖延时间、至少等到老对手复仇者联盟、或是洛基的兄长雷神托尔赶过来再说。
　　“你在向我推荐你自己？我会考虑，这件事可以慢慢商量。”他放缓语调，“但你应该先把你身边的市长先生放开，他有高血压，长时间心绪不平可能会造成脑梗。”
　　他顺便用X视线透视了下市长的腹脏。
　　“肝硬化？您还应该减少酒精摄入量，市长阁下。”
　　人质先生僵着脸：“我的家庭医生和我说过……我的意思是，我以后会注意的。”
　　“前提是你们还有以后。”魔女说。
　　她话音落下，摩西心中忽然升起不详的预感，但又无法确定这种危机感从何而来——该死的魔法。他想要后退，但是又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浸在了浆糊里面，不论是思维还是感官都变得前所未有的迟钝。昏沉之中只听见系统发出声一声罕见的咒骂，断断续续的机械音传来：“他……入侵……手里……母盒……”
　　最后一句倒是很清晰：
　　“我帮你联系蝙蝠侠！”
　　这时候叫蝙蝠侠到底有什么用！
　　不应该问问有谁会魔法吗！
　　超人在匪夷所思的情绪中彻底失去意识。
　　他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金黄色的玉米地里。
　　时值深秋，天空深邃而辽远，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植物的香甜。几个孩子在隆起的田埂上玩耍打闹。
　　摩西有些迷茫地看着这祥和的一幕，短时间差点没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
　　“哪个是你？”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他身后响起，把他吓了一跳。摩西回头，发现洛基一只手里拿着权杖、身穿他之前那件和地球格格不入的铠甲，下颚微昂饶有兴致地观看这一幕。他们站在这里，那群孩子却对两个人视若无睹。
　　“你做了什么？！”
　　“别太激动，离我远点。你的体格和托尔一样让人看着就烦。”阿斯加德邪神抬起手，把超人伸出来拎他领子的手指挥打开，“这是我的领域，你不再是哪个战无不胜的超人了。”
　　摩西想起系统的动向，渐渐冷静下来，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耸了下肩：“战无不胜？”
　　你怕是没见过卢瑟怎么一套套打氪石组合拳的。
　　“难道不是吗？人类将你当成神明崇拜，就像他们当初看我们一样。时间已经过去成千上万年，但是他们的思想仍然停留在原地没有丝毫改变。”
　　说话间，田野上喧闹声渐渐远去了。洛基似乎有些疑惑，他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扒开整齐排列着的植物。一个黑发蓝眼睛的男孩双手抱膝、坐在黄色的叶穗下，发出无声的哽咽。他也同样看不见外面的摩西与邪神，只是垂着头，婴儿肥的脸上犹带泪痕。
　　“哎呀……”神明的声音显得有些轻柔和甜蜜，又带点恶作剧般的黏腻恶意，“过来看看，这是不是你？”
　　他对上摩西困扰的眼神，终于解释说：“这是一段属于你的记忆。但看来你并不记得了。”
　　“……”
　　不对劲。
　　摩西回想系统之前爆粗口时说过的话，洛基运用某种手段入侵了它的资料库？
　　那里面的确储存着用以完善英雄人格的、来自各个平行宇宙的记忆碎片，正是这些记忆附带着的潜在情感，让克拉克·肯特和露易丝成为朋友，也让蝙蝠侠轻而易举地接纳了自己的家人。
　　所以他们现在旁观的难道是某个宇宙里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想到这里，摩西感觉有些不舒服。他灵魂中属于超人道德感很强的那一半、满怀着对平行宇宙的自己的愧疚。
　　受到情绪影响，他平静的表情被愤怒侵染、变得有些锋锐。
　　洛基很难不在意他气势上的变化。但是恶作剧之神克制住了自己一瞬间的战栗，假装若无其事：“你的视角挺奇怪的。氪星人会不记得自己小时候发生过的事情？除此之外——”他弯下腰，作势要卡住那个田间男孩的脖颈，而预料到这一幕不会有结果的超人则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的手握了个空。
　　“太奇怪了。”邪神自言自语道。
　　下一秒，他挥舞权杖，哭泣的孩子离他们远去，无数纷杂的画面和场景在两侧飞快倒退。
　　摩西远超常人的动态视力让他在乱七八糟的光影间捕捉到玛莎·肯特和露易丝的身影。后面还出现了几张哥谭远景，是超人和蝙蝠侠站在哥特式塔楼的尖顶上。
　　超人心中的怒火更盛，但他在这片幻境之中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实力，只能克制住自己的脾气问道：“你不是要统治世界么？为什么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现在觉得你的价值更大一点。”洛基注意到他对画面里其余人的在意，挑起眉说，“而且你觉得我什么都没做吗？我可以一边站在这里和你聊天，一边操纵着你的身体去干点别的。看着那群超级英雄不忍心对你下狠手、你却对着他们毫不留情的样子还挺有趣，可惜我现在不能转播给你。”
　　他手里的权杖挽了个枪花，明明在场只有超人一人，这位阿斯加德神明依旧在试图吸引观众视线似的。
　　“就算你没有这些记忆，它们也确实发生过。”
　　“你看看你，”洛基知道超人能看清楚这一切，他点点刚才某一幅画面中，媒体和人群声讨超人的场面，还有之后克拉克·肯特站在法庭上受审，“伪装得多失败。妄图融入低等生物之间就会迎来这种后果，要么是你不堪忍受地统治他们，要么是他们举起火把将你烧死在高台上。”
　　“我在践行前者，而你似乎偏爱后者。你有自虐倾向？”
　　“别废话了。”超人说，“我听复仇者联盟说起过你。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谁能不说谎？难道你就没有在欺骗世人吗？”洛基不以为意，“你觉得自己心怀善意，却不知道在蝼蚁眼中，站在他们头顶上的都长着同样一副丑恶面孔。”
　　“不然莱克斯·卢瑟，是叫这个名字吧……那个人类为何要杀了你？”
　　他眨着绿眼睛，用引人同情地语调说道：“在这点上我们是一致的，超人。你试图让人类接纳你，我试图让阿斯加德信任我，但我们都失败了。失败是必然结局，不是他们的错，是你我心怀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