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超人了。他直接叫了蝙蝠侠的名字。”
　　“两个人在蝙蝠洞里面谈论半个小时莱克斯集团、神盾局和天眼会，没打起来，也没吵架。”
　　“如果这不是我中魔法出了幻觉，他们俩之间一定至少有一个人有问题。”
　　“所以你们认不认识哪个魔法侧的英雄能过来帮我或者超人检查一下？”
　　夜翼应该还在布鲁德海文进行夜晚特殊工作，十分钟以后，只有杰森回复了他：“你出门右拐就是阿卡姆。”
　　提姆：“……你还在因为罗宾人选的事生气？这不能怪我。”
　　他又等了一会，这次彻底没回话了。
　　也许红头罩已经去调查了。提姆放下手机定定神，决定先把手头工作做完再去考虑成年人之间复杂的纠葛。
　　**
　　“超人最近在忙什么？”露易丝咬着笔杆含糊不清地说，“我总觉得他救人的时候显得心不在焉的。”
　　她等了半晌，没有等到身边人回答。
　　“克拉克？克拉克·肯特？嘿！”她的手指伸到摩西眼前晃了晃，顺手捏住黑框眼镜腿作势要摘，把一脸神游看着窗外的青年吓了一跳，“你看什么呢？”
　　女记者顺着他的视线，只看到一堵普普通通的白墙。
　　“对不起，露易丝，你刚才说什么？我有些走神……”摩西抬手将眼镜推回去，动作稍微急切了点，鼻梁连接处发出一声不详的脆响，“啊！老天，我前两天才配的度数。”
　　这真是预料之外的特殊支出，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都得怪莱克斯·卢瑟，摩西毫不犹豫地决定推锅。卢瑟的秘书小姐今天给天眼会打了三次电话，每次超人都只见到了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这位女士就踩着高跟鞋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隔着铅的那种。至于天眼会，作为和超级人类接触频繁的官方组织，他们和卢瑟的谨慎程度不相上下，有些官员恨不得给自己的西装加上夹层，也不知道是怎样清奇的脑回路才会觉得超人有兴趣透视他们的肉|体。
　　但一如既往地，摩西决定体谅他们的心情。
　　毕竟站在人类的角度上，超人的能力确实有些吓人。
　　“我赔你买个新的。”露易丝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换个眼镜框也不算太贵，是吧。”
　　“谢谢，是我自己不小心。唉，但是自从氪星入侵之后，大都会物价就涨的有点严重……”
　　蝙蝠侠何时在意过物价？再看看真实身份已经暴露给天眼会的绿箭侠、奎因家大少爷，诸如此类。
　　只能说超英与超英的生活水平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而摩西很悲催地正在走上一条下坡路。
　　“你会转正的。”露易丝安慰道，“到时候就不是实习工资这点钱了。”
　　“希望如此吧。”
　　“你的钱都去哪了？我知道你在大都会郊区租了房子，应该还不至于窘迫到这种程度。”
　　黑发青年的脊背微微向前蜷缩，神色变得有些尴尬。
　　“不方便讲就算了。”
　　“倒也不是。”摩西咳嗽一声，“我之前从朋友哪里借了一大笔钱，想要尽早把欠款还清。”
　　露易丝那点采访欲又升起来了：“那你的父母呢？”
　　摩西开始回想自己办假身份、起名‘克拉克·肯特’时凭借着身体本能讲出来的成长经历。他的档案有官方记录，不能每次都胡编乱造：“我爸妈都住在堪萨斯州，他们经营着一家农场。我爸爸前几年因病去世了，我又跑来大城市，没办法给妈妈帮忙。”
　　他熟练地将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杂物整理干净，头也不抬地说，“所以我不打算花家里的钱给她增加负担。”
　　露易丝按着手里的圆珠笔。
　　咔哒，咔哒。
　　笔头响起有节奏感的敲击声。
　　“你说，”她沉吟着，用一种奇异的语调说，“超人会不会也为这些柴米油盐的小事烦恼呢？”
　　摩西动作停顿了一下，差点以为她真的发现了什么：“……你才是采访过超人的人。”
　　“你说得对。”露易丝点点头，“但我对他的了解还不及头发丝那么多。”
　　她不在理会身边人疑惑的目光，陷入自己崭新的发现里。
　　克拉克·肯特。刚从农场中来到大都会的小记者，在城市里没有朋友，孤身一人，适应社会的步伐缓慢又艰难，行事间总带着点因为用力过猛而导致的笨拙。
　　——你身边总会出现这样的人，温厚老实，但又不太起眼，难以引人注意。他们像是城市里的砖瓦，为繁忙快节奏的世事折腾不休，转眼间又水花似的消失在溪流里面。
　　克拉克是个走进城市的乡下人。所以他身上那些突兀的、不怎么合群的特点就很容易地被一语带过。
　　而超人……是个来到地球的氪星人。
　　一个聪明的、懂得趋利避害却缺少长辈教养的孩子，在成长中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去模仿、学习和融入。
　　他得把自己变成最普通、最不引人瞩目的那种人。
　　超人需要谎言，但他不像是擅长说谎的类型。
　　他或许得从自己的所见所及之处寻找素材。
　　什么样的人才最常见？家庭圆满，经历平庸，履历清白，长大成人的过程中毫无值得描述的波折的人。
　　首先他需要有一对父母，不能太突出，也不能毫无闪光点。
　　然后他可能会有那么一两个只停留在口头描述中的朋友。
　　为了避免他人戳穿，这些人或许在现实生活中都有原型。这个氪星最后的遗孤或许曾经徘徊在旷野上、玉米地中，星空低垂时他的天蓝色的眼睛凝望着地上家家户户连起地上的银河，一点点试图理解如何成为一个人类。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做得可太成功了。
　　或许神明的钢铁之躯下，真的藏着个被人间灯火点亮的灵魂。
　　——露易丝发散成一篇可以在小报上刊登的无厘头文章的思绪终于被迫收了回来。因为下一刹那，克拉克·肯特猛地扑过来拽住她的胳膊，旋过身不容置疑地将她按在椅子上。
　　紧接着，楼下响起喧哗声和爆破声，整栋大楼都连带着晃动几下。天灾般的动荡令所有人惊慌失措，几个刚才没站稳的员工摔倒在地，还有一个年轻人额头撞上桌角磕出了血。如果不是刚才摩西反应速度够快，露易丝可能也正坐倒在地上。
　　“谢谢！”记者小姐惊魂未定，没来得及仔细思考为什么声音传来以前克拉克就将她拉到靠背椅上，“发生了什么？地震？”
　　“恐怕不是。”她面前的小记者面容严肃，蓝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窗外，“你在这里休息，我去走廊窗口看看。”
　　他以一种和平日印象不符的灵活动作跳过那些倚在地上呻|吟的人群，飞快地冲出了办公室。
　　“克拉克！等等！”
　　露易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玻璃门后的拐角。


第44章 联萌倒计时
　　“露易丝？”他们的同事兼朋友吉米·奥尔森磕磕绊绊地挤过来撑着桌子叫道, “你要去哪？”
　　正在从人群中挤过去的露易丝犹豫了两秒钟，她自己都不确定这时心中想着的到底是克拉克还是超人、还是别的什么。
　　但克拉克·肯特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不是吗？
　　一个声音在她心底轻轻地说。
　　“没什么。”最终女记者若无其事地说道, “屋子里太闷了，我去透透风。”
　　只字未提克拉克跑出门的事。
　　这时人们自顾不暇, 也很难关注到周围少了谁。
　　她不再理会吉米的嘘寒问暖，不耐烦地将挂在脚上的高跟鞋踢开拎在手里, 向办公室外百米冲刺而去。
　　“……你这也不像是难受，倒像是快窒息而死了。”吉米·奥尔森看着她的背影嘀咕道。
　　**
　　“超人。”蝙蝠侠的声音从另一座城市传来, 打断了飘在半空的超级英雄的思路。
　　“怎么了？”超人的疑问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蝙蝠侠听不见。
　　他下意识地翻了下口袋, 想起上次哥谭义警借给他的通讯器被放在了出租屋客厅的文件袋里、因为平时没机会用到而被主人忽略个彻底, 至于手机……总不能指望超人边飞边举着电话。
　　为什么我们不能靠意念或者脑电波交流？
　　系统怎么没开发出这种方便的新功能？
　　系统：“虽然你们是一个人，但你们不是一个人。我的话听起来很奇怪, 不过你应该理解。我倒是可以做传声筒，可有那个时间你已经把通讯器取过来了。”
　　一阵红蓝色的风吹过大都市的上空。
　　半晌，超人仍然飞在原地，像没动过似的。
　　“怎么了？”他手里捏着那个蝙蝠洞出品的小玩意，再次重复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蝙蝠侠：“把通讯器落在家里了？”
　　“……这不重要。”
　　“记得在你的制服领口上放一个，别让我有机会在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提醒你。”蝙蝠侠一语双关地说，“这是给你自己添麻烦。”
　　“……”
　　草啊（一种植物）。
　　“我听到你身边不止有罗宾的声音。你们在外面？白天？”
　　“这就是我呼叫你的目的。自杀小队被莱克斯·卢瑟‘邀请’去了大都会, 小丑在哥谭市区放置一枚脏弹, 我暂时脱不开身, 你只能自己解决麻烦。”
　　“没问题, 大都会的事情交给我。”超人轻松的语气从通讯装置中传来, “我早就想找机会把卢瑟揍一顿了。”
　　“危险发言。”蝙蝠侠身边的罗宾忍不住开口询问自己的导师, “他能控制好力道吗？”
　　蝙蝠侠的回答简单而有力度：“他可以。”
　　罗宾说：“我没想过超人会说出这种话来……我以为他是那种, 从来不会生气的类型。”
　　这次黑暗骑士略显惊讶地看着他：“什么给了你错觉？”
　　难道不是你们两个相处的和平友好程度吗？
　　腹诽完之后，罗宾正色道：“之前人类军队向他发射炮弹。或者我们把氪石扔在他身上，超人也没对夜翼发火。”
　　蝙蝠侠纠正他：“前者和后者是两码事。”
　　这能放在一起对比吗？
　　氪石是商量好的结果，是征得本人同意的。
　　罗宾哽了一下：“……就算它们不是一回事，超人的脾气也相当好了。”
　　“大部分时间是这样。但你要见过莱克斯·卢瑟的发言稿，也就不难理解超人的怒火。”
　　卢瑟开了地图炮。他不仅仅在针对超人——超人首当其冲——还波及到那些没有利益冲突的、仅仅是和超人有联系的英雄们。他在试图树立一种观念：即超级人类是不可信任的，除非他们严格受到普通人，或者干脆点，特指‘莱克斯·卢瑟’一人的监管之下。
　　他想要让那些凌驾在人类之上的力量俯首称臣。
　　问题在于，他也并不把除他以外的群众视作同伴。
　　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哪怕他在言辞中包裹上再多蜜糖，也无法掩盖腹中藏着的刀子。
　　“就像他将自杀小队的首要目标定在大都会一样。明面上是为了解决横行都市的超级反派金属人，但我们都知道金属人曾经隶属于他麾下，这不过是为了引导舆论的逢场作戏。”
　　他们在寻找小丑脏弹的过程中抽空探讨。
　　“他在制定计划的过程中并没有考虑过会对普通民众造成伤亡。”蝙蝠侠冷酷地抿着嘴角，“这位总统候选人的头脑中只有自己。你要将他当成所谓的人类至上主义就大错特错了，不如叫他‘卢瑟至上主义’。”
　　“不过我还不太能想通他的目的。”
　　“超人必然会解决敌人，这不足以打击人们对他的信任。所以此次计划对卢瑟有什么好处？”
　　罗宾皱着眉陷入思索。
　　过了一会，他忽然抬起手，用力地将脸埋在掌心里。
　　“怎么回事？”
　　“蝙蝠侠，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我觉得我知道卢瑟的目的了。”
　　“……说说看。”
　　“他想让你们打起来！”罗宾都顾不上防止被别人听见对话，他不由自主地提高嗓音，因为这件事实在又荒诞又好笑，“你想想上次我们离开哥谭是为了什么？假设小丑没有在关键时刻搞事拦住我们，现在蝙蝠机已经降落在大都会机场了！我们需要抓捕从哥谭跑出去的罪犯，超人则提前把他们解决了，说不定动作还稍显粗暴，如果你们此前并不认识的话，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
　　“我们会调查他，警惕他，在发现对手难以战胜的时候，这种敌视之意只会变得更明显。”
　　“如果过程中再发生点意外，比如蝙蝠侠发现了超人的真实身份之类的，恐怕会发展到不死不休的局面。”
　　本来两个同样个性强硬的人就很难在短时间内磨合良好。
　　这种事在普通人之间也常见不鲜，唯一的差别是普通人的矛盾和误会绝不是以鲜血和死亡作为结束代价。
　　莱克斯·卢瑟确实打着好算盘。
　　可是问题在于——
　　“我们都知道你和超人是朋友。”带着面具的年轻人愤愤地说，“卢瑟可不知道。”
　　听完这番逻辑通顺的见解，蝙蝠侠难得怔住了。
　　还有这种事？
　　被对手怂恿着我打我自己？
　　卢瑟的运气一定是随着他的头发一起离他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