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顾渊想事情想得太过出神，完全没注意到这个。
　　大美人看着他，死神低语：“你在想什么？想怎么才能从这里逃出去，找你之前的那群下属，好好处理我这个魔头？还是在想该编出什么样的谎话，再把我物尽其用一次？”
　　说着说着，大美人眼角就红了。他抓着顾渊的手抬到自己脸侧，动作极是温柔，但顾渊就觉得，自己要是一句话说错，自己就得跟这条手臂说拜拜了。
　　“本——”顾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一声本座要是说出口，说不定大美人会觉得他在挑衅，说不定在手断之前自己这舌头就该喂猫了。
　　好在他反应够快，目光真挚：“我在想，你叫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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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渊看见大美人利落的下颌线条崩了下，他的心也随着崩了下。
　　完了，说错话了。
　　下面跪着的小姑娘反应比他还快，嘭一个头就磕了下去：“尊上！主人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您别——啊！”
　　看上去就好贵好贵的玉茶几被劲风掀到墙上，都不是咔咔两声碎一地，而是直接化为齑粉。
　　！
　　顾渊：要死！
　　现在感觉手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顾渊！”
　　“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气！”
　　美人一生气就哭，一哭顾渊就心疼，想都没想都开始道歉。
　　顾渊：“实在不行我也喊你尊上。”
　　尊上这个称呼一听就是对上位者的尊称，不管原主之前是个什么身份，反正现在的顾渊就是个废人，别说尊上，这种大美人叫他主人也行
　　却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句，暴怒的大美人就像是被抽干了全身力气一样。
　　哪怕是被扔在雨里的幼犬也没有这样万念俱灰的眼神。
　　大美人抿唇不语，床帐因为没了风的支撑层层落下，映着四角夜明珠的光影忽明忽暗。他站在顾渊面前，长睫垂下一片阴影，侧颊微湿，是没干的泪痕。
　　顾渊全身紧绷，生怕这人冷不防给他一刀。
　　大美人轻轻笑了一声。“……你总是知道怎么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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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座没有，本座真没有。
　　大概是那情感太过浓烈，顾渊感觉有只手在自己的心脏上狠抓了一下。不痛，但酸的厉害。
　　“你不如当日就放任我自生自灭，我也宁愿从未遇到过你。”
　　顾渊瞳孔骤缩，猛地向前一俯，接着眼前便是一片血红。
　　我这是——又吐血了……
　　这次估计是真伤到了，顾渊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晕倒前还在想，其实我现在也没比原主好多少，让人伤心成这样还先一步昏了，好像我才是那个受害者。回头醒来得多说点好话哄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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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声。
　　女鬼一样嘤嘤嘤的哭声。
　　顾渊迷迷蒙蒙之际，还以为自己躺在棺材里，旁边是给他哭丧的小辈。
　　顾渊清了清脑子：“算我求你了姑娘，别哭了。”
　　小姑娘惊喜：“主人你醒了，尊上主人醒了！主人……”
　　顾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捂住小姑娘的嘴：“您能别叫着我主人，做着卖主求荣的事情吗？”
　　可见之前那个渣男应该不怎么样，不然怎么下属时这幅呆呆傻傻的模样。
　　美人你眼瞎了这句话本座已经说倦了。
　　小姑娘虽然脑子不太好使，却胜在听话。顾渊让她不要说话，她就真的一句话也不说。
　　看着顾渊因为刚才动作太大气血翻涌，小姑娘哒哒哒跑去一边端了碗药过来。指指药又指指顾渊的嘴，示意他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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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渊：“我问，你答，好不好？”
　　小姑娘点头点头。
　　她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年纪，或者更小一点。顾渊有种自己在雇佣童工的感觉。
　　顾渊：“你叫什么？”
　　小姑娘眼神有些落寞，但还是回答道：“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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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也许是顾渊的表情太过于震惊，小姑娘忙纠正，神色还有些委屈，“主人之前比较喜欢叫我萝卜，大名顾笙。”
　　顾渊心知顾是跟自己姓，名字取得还不错。细思下却察觉到了一丝丝不确定。
　　“你……是人吗？”
　　顾笙：“当然不是。”
　　顾渊：“你是人参精吗？”
　　顾笙一下子高兴起来，点头点头：“是啊，主人是不是记起来了。”
　　顾渊：那倒没有，只是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像萝卜而已。
　　顾笙虽然是植物成的精，却活泼地像是条狗子。很难想象之前把美人伤成那个样子的渣男，身边居然有这种单纯无害的近侍。
　　顾渊沉默了一下,“他不在？”
　　这个他不用说都知道是谁
　　顾笙了然地点了下头:“尊上去处理宗门事了。”
　　顾渊感觉自己又能支棱起来了，：“那个，大美人，不，你叫尊上的那位是谁啊？”
　　他这话说得有些心虚。
　　果然，顾笙的表情有一点点复杂。
　　类似于：我以为你只是渣没想到你能渣成这样，真不愧是你啊顾渊。
　　但很快，顾笙的表情也有一点点的小心翼翼。这份小心是对着顾渊的。
　　“他，他是如今云剑宗宗主。”
　　顾渊下意识：“啊？”
　　修仙界哪来的云剑宗？
　　顾笙也下意识：“之前的云霄派和天剑阁在这次大战后合并，成了云剑宗。”
　　顾渊：“哦——”
　　云霄派重法修，天剑阁主剑道，两个都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正道门派。
　　据说在数万年前两个门派本为同宗，只是论道中出现分歧，才分立两派。这么多年，一直有人想要统一。但分都分了，谁也不愿意服谁，两方王不见王，别说是合二为一，见面不打起来都难。
　　大美人这种身家还能被渣男骗？
　　他这么想着，也就顺带问了出来。
　　顾渊：“我之前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能接触到这等大能？”
　　顾笙看他的眼神透着同情，“主人，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你是天剑阁阁主顾渊，顾寒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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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渊：啊？哦哦。是吗？我这身体还有个听起来这么厉害的名号呢。
　　顾笙叹了口气：“不过现在也不是了，云剑宗只有尊上一位宗主。只是可惜之前的数万年，我们天剑阁都压着云霄派一头，却没想到最后合并了，却屈居人下。”
　　顾渊感觉自己被骂了，毕竟这身体作为天剑阁阁主，现在把列祖列宗的家业弄成这个样子，头责肯定就是他的。
　　渣男既然能把美人伤成那个样子，应该是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二世祖。
　　顾渊屈膝盘好，单手支着头，摆出一个听故事的姿势。
　　“笙啊，你给我说说我是怎么坐上这个阁主之位的。”
　　肯定是渣男身为阁主之子，朽木不可雕，奈何家长非要勉强。最后在众阁老痛心疾首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登上高位。
　　顾渊就等着被骂了。
　　谁承想顾笙第一句话是——
　　“主人你可是当今第一的剑修！”


第3章
　　顾渊感觉自己在听故事。
　　据说顾渊天生剑体，出生那天满天霞光，正巧被路过的天剑阁大长老遇上，惊喜交加之下收他为徒带回天剑阁。
　　据说他当年十三岁筑基，二十岁金丹，曾在小世界试炼时被魔道中人伏击，不想竟能越级剑崭元婴修士。
　　那一战他本命剑损毁，身负重伤几乎就回不来了，却没想到仙剑霜寒认主。回宗门的时候，顾渊硬是以二十二岁登元婴之位，开立洞府。自此再无瓶颈，一路飞升。
　　顾渊：可见此人应该自小恃才傲物，极难相处。
　　顾笙继续说。
　　顾渊虽是以剑证道，身周却无半分剑修的冰寒煞气。这位仙尊就算是至渡劫之时，也是见人三分笑。气质清雅出尘，不知道让多少仙子芳心暗许。
　　友人知己无数，不仅是人修这边，灵修妖修，连魔修都有不少。
　　顾渊：原主竟然还城府极深，是个长袖善舞两面三刀的小人。不知道藏了多少坏心思，才能哄骗到这么多修仙强者。听这意思，说不定脚踏好几条船，还不翻船，可惧可畏。
　　不仅如此，顾渊还是修仙界内少见的爱摆弄些旁门左道。说是旁门左道，其实就是凡间那些商人所爱的经营之道，修仙闭五感，通天道。大能对这些金钱俗物更是不屑一顾，奈何是人就得吃饭睡觉，修仙还要灵石法宝。
　　法修还好点，注意形象，需要的外物也多，比较有钱。在过去的数万年里，剑修几乎就和贫穷两个字画上了等号。
　　顾渊继位天剑阁以后，仅仅百年，就揽尽修仙界法宝的生意，更是将宗门门下的拍卖行和药草生意经营得风生水起。
　　天剑阁一路从“修仙界最穷十大门派之一”改头换面成为“修仙界最有灵石门派”。
　　自顾渊以来，天剑阁为主，将宗门无用的土地分给外门弟子，让其种植灵草养殖灵兽。实行生态化可循环的方式，灵草与修士互补相成，不至于让灵力干涸，也增长外门弟子修为。
　　内门弟子制作阵法法器灵符丹药放在宗门的商铺中售卖，宗门抽三成利。巩固弟子基础的同时，令天剑阁创收，又因为价格便宜质量优异，在散修那也建立了口碑。
　　外与各个门派建立往来，购买各宗特殊商品，主供阁内弟子使用，多余的放在门派商铺内售卖。还创建斗阁给予弟子相互指教的机会，每三年一次大会。
　　天剑阁有口皆碑的生意甚至做到了鬼界魔界，每天各个小世界的珍奇异兽灵石魔晶源源不断地堆进天剑阁各个仓库。外界有好事者开玩笑说，顾阁主洗澡用的都是灵石榨出的灵液。
　　顾渊：来了来了，资本家的狡诈。内里压榨弟子，外面剥削散修和其他门派。天剑阁的商铺说好听点是做的大，说难听点不就是商业垄断吗？就这还能有口皆碑，修仙界多出眼疾。
　　顾阁主姓顾名源，师尊赐字寒州，就是“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的那个寒州，寒州仙尊一路踩着修仙界众多不世英才，说他是当今修仙界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也是实至名归。
　　当年云霄派几位长老不知叹息多少次，为何此子没生在云霄派，却让天剑那边的老冰块捡走。
　　顾渊：这经历这身价这似海心性，难怪能把大美人骗到手。苍天无眼，修仙界迟早要完。
　　顾笙说到以前的种种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主人你还记得吗？萝卜当年是你从山海秘境中救出来的，那个时候我才刚刚凝出人身，被一只特别坏的狼妖追着。你当时踏剑而来，以为我是别的门派弟子。”
　　在顾笙的描述里，当时顾渊就像是携圣光下凡的耶稣。
　　剑未出鞘，剑光已至，剑气所过之处生灵皆俯首。
　　天剑阁首席大弟子停在小妖面前俯身要把她牵起来，顾笙傻傻就伸出了手。
　　“刚才没注意，”青年挑了下眉，“你原来是妖修啊。”
　　顾笙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被冻住了，才化形的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收敛妖气。也就刚才有狼妖跟着，才能掩盖一二。现在狼妖死了，她就像是黑暗中唯一亮着的烛光，就差在脑门上写着“我是妖精”四个字了。
　　顾笙转身就想跑。
　　顾渊抬手用剑柄在她肩上拍了一记，朗声笑到，“别走啊，此间人修和妖修不共改天。你现在跑了，回头就得被炼成丹放在我天剑阁的铺子里售卖。”
　　顾笙被吓得快要哭出来了。
　　当时更加年轻的顾渊也更加苟，快到元婴的修为都能被尊称一句仙人了，还比划比划地吓顾笙一个小妖。详细地给她描述了一番怎么给人参摘叶削皮，银刀切片丹火炙烤。
　　顾笙眼泪汪汪地跪坐在地上，跑也不敢跑，还嘴更是不敢。
　　“但是啊，”顾渊弯腰看她，笑眯眯的，“你要是认我为主，我就能护你周全。”
　　顾笙抽抽噎噎，“真的吗？”
　　她懵懵懂懂，听说自己能活下去一口答应。
　　顾渊并没有立刻与她签主仆血契，青年耐心地蹲在她面前，“我护你周全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顾笙心想主仆血契都签了，她整个人参都是顾渊的了，还有什么是要和她商量的。
　　顾渊：“我不太喜欢驱使他人为奴，所以这事还是和你商量一下。你应该是棵帝印参，主轮回。”
　　顾笙心想我怎么听起来这么厉害。
　　顾渊：“我有个朋友未来要重铸道心，需要你的妖丹护其本源。”
　　顾笙才憋回去的眼泪立刻又涌了出来，捂住小腹一个劲地摇头，“不行不行，妖丹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没了这个我会死的。”
　　顾渊笑得温和，“不会的，我把我的金丹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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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笙愣住，妖丹虽然珍贵，但天道偏爱人修，要是能换成修士的金丹，明显是她赚了。
　　更何况她这筑基都没有，面前的修士已经半步元婴，只要一换，她就能连上三个大境界。
　　可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这回事连顾笙这种才化形的小妖都知道。
　　“我，我不信你。”她咽了口口水，“这，这是赔本生意，你们人修不做赔本生意。”
　　面前的修士护她周全，还要换金丹给她，哪有这么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