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大美人小小声,“你明明就是更喜欢他,你和他从小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的不过是友情。”
“程颖和你一起筑基,前后化丹,并肩天剑阁。”
顾渊无奈,“他大我快五十岁,一起筑基,化丹还在我之后,只能说明程颖天资不如我。这种事情不是很丢人吗?”
“他曾经追求过你,差点和你结约。”
顾渊觉得自己蒙受冤屈,“先不说我不记得这件事情,就算我记得,那他也是单相思,你才是我的道侣。”
这件事情,在顾渊入梦时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在郁荼进天剑阁的第一天他就说明了对方和自己的关系。
顾渊轻揪人家落下的头发,“我明明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有……”郁荼小声反驳。
顾渊气闷,“你说——”
郁荼直直对上他的视线,“程颖一直叫你寒州。”
即使是修真界,亲昵之人也是互称字。郁荼一直将这件事情压在心底,即使是现在提起还是让喉头酸涩。
“都没告诉过我你有字,只让我叫你顾渊。程颖就能一直叫你寒州!”
……
顾渊哭笑不得地捏了捏耳垂,他在想要怎么和郁荼解释这件事情。
“因为,顾渊才是我的名字啊……”
这件事郁荼提起他就稍微有了些印象,当初他被师尊捡回去,本来起的名字就是顾寒州。结果等他能说话以后,坚定地告诉所有人,他其实叫顾渊。
他只认可前世自己的名字,所以后来寒州就成了他的字。
宗门内长辈都习惯了叫字,顾渊也没再强求过。只是偶尔听见这个称呼,还有些陌生罢了。
顾渊温和又无奈地看着郁荼,“这件事情不太好解释,但我的魂灯上刻着的便是顾渊二字。”
郁荼愣了愣,魂灯皆是宗门长者所刻。顾渊这样说的意思是——这两个字才是他被天道认可的名字。
“以后吧,反正有些事情总是要和你说的,只是现在不行而已。”
等他弄清了失忆的来龙去脉,就将这一切和盘托出。
郁荼“嗯”了一声,有些窃喜又有些难耐,“……那,是什么时候?”
顾渊:“这个啊——不好说。”
两人已经离阵法所指的地方不远,此时已经接近天暗之时。
“那就十年吧。”顾渊笑道。
要是他十年之内都没有弄清前因后果,还不如就乖乖做大美人的小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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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崖上众人皆寂静,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半天,红霞漫天,本来是极为美丽的景色,却因这气氛带上了些不详。
小弟子去而复归,偷偷抬头觑了眼门主和常彩云的脸色,嗫嚅着问道,“可是师父,两位仙君还在崖下……是要埋在哪啊?要是万一被发现……”
在场知情的只有他们四人,剩下的弟子退在后面,紧张又好奇地想要听些内情,又碍于两位大能的脸色不好出头。
一时间,只剩风声。
“算了,你们先退下吧。”
“师父……”
张乾震放缓了语气,脸上有些慈祥的疲惫,“如今宗门正处于风雨飘摇之时,为师护不住你们,是为师无能,只能求上他宗。”
小弟子和智行想要开口劝,被张乾震摆手打断。
“三清门内门弟子不多,其中翘楚不过你们十几人,为师在山下有一处别院,智行,你现在就带着师弟师妹前去,若是三日内又有云霄宗的人前来……”
“就会有宗门长辈带你们离开。”
智行惊诧:“师父,怎么至于这样?宗门到底发生了什么?”
“照做就是!”常彩云忍无可忍地开口呵斥,“总不会害了你们。”
智行还在犹豫,“那其他弟子……”
“他们自有去处。”
第17章
两位来自修仙界第一门派的仙君,直到深夜也没从后山回来。
三清门的多数弟子都没讲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有些人突然发现,平日里经常在主殿前穿梭的内门弟子都不知去向了。
后山山崖纸上,张乾震等来了剩下的两位。
“师叔。”张乾震点了下头,全当行礼。
这个时候,也没人在意这些东西了。
他师叔上来就问道:“我过来的时候听说宗门里有弟子出了事,居然弄出了人命,是怎么回事?”
他说的就是今天下午死去的那两个练气弟子,张乾震脸色就是一变,“师叔,你用神识去试探了?”
化神修士皱眉摇了摇头,“当然没有,两个小弟子,何至于我亲自去探查?但是乾震,你不能再一个人瞒下去了,你不说,彩云也不说,宗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这个老东西从出关开始就一直被你们瞒着,只知道些零零星星的消息。”
“你至少得把来龙去脉告诉师叔。”
……
山崖上片刻寂静,张乾震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常彩云,眉间满是郁色。
“五年前,您还在闭关。有个受伤的修士找上我门,当时我并不在门中。您知道的,那个时候,大战已经隐隐有预兆了,我在门外做探查,是常仙子在门中接待了他。”
“那是个有些疯疯癫癫的修士,但修为奇高,看人时总有种让人不太舒服的窥视感。常仙子只是碍于他的修为,才不得不让人先在门中留下。谁知道那人直接要求在三清门的后山开立洞府。”
他师叔把眉一横,“你们居然答应了?”
常彩云脸色有些尴尬,接过话头,“师叔,一开始没有答应……”
“后山再无用处也是我三清门的地方,我当时就回绝了那个疯修士。只是——他说,三清门的后山,其实是我门长者留下的一处秘境,只是失传了开启之法,所以后人无从得知而已。”
三清门属于修真界中混得比较惨的那一类,宗门所占区域不断减少,随后留下的这片山头已经接近凡人。
但即使这样,他们也还是留下了后山。主要是因为祖训难违,张乾震的师尊,和他师尊的师尊都要门中弟子发下了誓言——后山禁地。
修真界一直有传闻说三清门其实是断了传承。但旁人也就是说说而已,就连三清门自己都没放在心上。
但渴望更高修为的心思谁都有,更何况当时还是大战前夕。所有势力都在寻求自保。
三清门本身就没什么存粮,丹药灵石弟子法器,却都不够,眼看着摇摇欲坠危在旦夕。
那位疯修士说了,常彩云难免心动了。
更何况,那个修士的修为整整高出她一大截,若是本身怀揣什么恶毒心思,何苦还和她商量,直接明强不就行了吗?
她是这么想的,于是没和其他几人商量,就同意了疯修士的提议。
面对张乾震时,常彩云还能反唇相讥,面对从小就压着她的师叔时,即使是她也不得不弱了气势。
“师叔,当时宗门的情况您也知道,我也是没办法。”
、“好了!”化神修士一挥衣袖,“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然后呢?他做了什么?”
常彩云:“……他没做什么。那个修士只是要求我不许向他人暴露这件事情,还和我立了一个天道誓言。他似乎在被什么人追杀,在我立下誓言之后,他还让我在后山建了几个用来炼制法器的炉子,派外门弟子去打掩护。”
“他应该是真的开启了我们宗门的秘境,后来没三天,就会有一批灵石法器从后山运出来。三清门也是靠着这些东西才顶过了大战。”
她现在说起还有些不服气,虽然她当时的所作所为确实欠考虑,但三清门要是没有她,早就像是那些小宗一样陷落了,哪还能撑到现在。
化神修士的脸色因为她的话稍微缓和了些,“如果只是这样,那也算是好事。为什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常彩云斟酌了一下措辞,才接着低声道:“那个修士……似乎有些问题。大战的时候还好,等结束之后,大概一月有余,三清门的弟子就开始减少。”
“最初我和门主都以为是有魔修入侵,或者妖兽什么的。直到我和门主在后山发现了……异化的弟子……”
她说得极为小心,但化神修士立刻察觉了她话中的重点。
“什么叫做异化的弟子?”
……
常彩云不答,还是张乾震上前开了口。
“师叔,那个修士……似乎是养了一种妖兽。”
“一种形似长蛇,却长有蜥蜴四足,擅长游水的妖兽。而且它们似乎可以和人族相互融合……将人族变成半人半蛇的怪物。”
……
“……”
张乾震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这些妖兽极为古怪,全身没有妖气,却满是怨气。”
“而且它们……不能用神识触碰,否则修士多多少少会受些影响,似乎是那些怨气可以粘在神识上,放出神识的修士,会有些疯症。”
“门中弟子修为底下的,有些放出神识时触碰到了溢散在空气中的怨气就……那两个练气弟子,怕是也因此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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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笙曾经觉得,自己这辈子干过最大的错事,就是认了个狗都不如的主人。
以前的种种就不提了,如今她那个叫做顾渊的狗主人都已经是个凡人了,居然还颠颠地威胁她到处搞事。
而且,最过分的是,顾渊搞事,反正是没人舍得对他下手。都仅着她顾笙撒气。
就现在,她被程颖揪着头上的草叶子,像是棵被从土里拔出来的大萝卜一样吊在空中晃荡。
程峰主的另外一只手上,拿着一玉瓶的除草剂。
当初顾渊让天剑阁大面积种植灵草时,专门请药师调配出来的除草剂。
顾笙:……
我多无辜。
程颖面若寒冰,“寒州呢?”
顾笙缩了缩脖子,如果她现在这个样子还能让人看出脖子的话。她声音细细地嗫嚅,“主人不让我告诉别人。”
程颖冷笑一声,“顾笙,你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郁荼敢对你动手是不是?”
顾笙一棵人参哼哼唧唧了一会,才小小声地反驳道,“还有……还有主人。”
程颖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所以你就敢在长留阁留一个替身,谁也没打招呼,就带着顾渊来这种鬼地方?”
“你知不知道寒州现在身体如何?居然敢如此大胆?莫不是在郁荼身边待久了,脑子也坏掉了不成?”
他简直被气得胸闷。
本来在郁荼离开宗门的那两天里,程颖一直想要找个时间和顾渊聊聊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和顾渊自小相识,又相伴长大,是友人更是亲人。即使在后来顾渊身边多了一个郁荼,程颖不得不将自己的那些旖旎情愫按下,两人之间也仍亲密。
顾渊比他年纪小,比他天赋高。程颖看着顾渊的目光,从看着弟弟的宠溺转为平视,再到仰望。
而今顾渊现在这个样子,若不是他程颖修为不够,什么时候有郁荼胡搞的份。
只是之前发生的种种太过复杂,就连他都有些事情至今不明。更何况还有一个郁荼,他有太多不放心的事情要嘱咐顾渊。
谁知道,等程颖在自己的洞府将所有要说的要做的都打好腹稿之后,他站在长留峰上——
他妈的顾渊头上居然长了棵草。
还他妈是长了小红豆的那种,摇摇晃晃,生怕别人不知道是顾笙留下来的替身一样。
程颖气得把长留阁掀了一遍,也不管其中摆设何其贵重了。
顾笙的目光犹疑,声音温温吞吞,“程峰主,可能我和你们想的不太一样吧。主人现在只有百年寿命,不如让他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更何况,尊主在主人身边的……”
程颖用一声冷笑打断了她的话,“郁荼?顾渊真是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程颖在所有人面前都常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他是天剑阁的程峰主,待人接物温文尔雅,这样锋芒毕露的样子,怕是只有在触及顾渊时才会出现。
他盯着顾笙,“你嘴里的那个尊主,从来都是个魔修,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就连寒州自己都留了后手,防止他再次作乱。”
“你居然敢趁着寒州失忆时放任他和郁荼在一起,顾笙,我看寒州真是把你宠坏了。”
顾笙的表情从敷衍变成茫然,她不知道程颖在说些什么。
有一点程颖说的是实话,顾渊真的把她宠坏了。
她只是一棵人参,一棵化形几百年却从未尝过艰险的灵修。
顾渊乐意将她养在风平浪静的天剑阁内,只因为她在刚刚化形之时就用妖丹救了郁荼。
出于灵修的天性,顾笙习惯于在天剑阁找个土坑就把自己埋了,一睡就是十天半个月,反正顾渊愿意养着她,也没人会说些什么。
只是顾笙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程颖对郁荼会有这么大的意见。她不如人修聪明,但尊主对主人那片真心她还是看得明白的。
顾笙下意识想要反驳,程颖却是脸色一变,陡然起身朝着一处望去。
“那边是什么地方?!”程颖厉声质问。
顾笙被吓得一哆嗦,“三清门,三清门的后山吧……程峰主,怎么了?”
程颖像是不可置信一般,有垂目感知片刻,这片刻却没让他的脸色变好看一些。
“寒州在那边,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