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清燕，寒州从醒来就失忆，但这次出事，你却在须臾间就赶到了这里，怕是寒州在失忆之前就交代过你吧。
　　寒州在宗门里的命灯没放在师尊下面，应该是他取下来给你了。寒州从小就喜欢走一步看十步，但他一个渡劫，为什么要让你在闭关期间帮他看着命灯？
　　难道是指望成仙以后，给你留个念想？你就不觉得寒州对今天发生的事情早有准备吗？”
　　顾笙看着两人，慢慢长大了嘴巴，“峰主，你们，你们不会在说尊主的……生父吧。”
　　她全身发冷，嘴唇也失了血色。作为一个妖修，对于郁明世这个名字，几乎是生理性的恐惧。
　　“他死了啊……”
　　程颖捏了下眉间。
　　“……要么是他还活着，要么那个疯子留了传承，还正好给人学走了。”
　　“先把寒州找回来，要是再来一次，我们得赶紧回去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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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荼，要不你先放我下来吧，也不能一直抱着。”顾渊一边和郁荼说话，一边小心翼翼地在人身上摩挲。
　　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顾渊心下警惕，他从进入这个黑暗的地方开始就一直很不舒服。
　　似乎是本能在提醒他危险，但碍于记忆和修为的缺失，现在的自己并不清楚这份危险来自何处。
　　手下法袍触感细腻，微微带些温度的灵丝细细密密在其上织成各式各样的阵法。也不知道郁荼是穿了几层，顾渊摸索了半天，还是没能确认他想要的。
　　郁荼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他在黑暗中寻找了一个方向开始向前走。
　　顾渊慢慢顺着胸口向上摸，他的手指在郁荼的领口停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向上。
　　“顾渊……”郁荼似乎是有些无奈，但他并没有阻止顾渊的动作。
　　黑暗中，顾渊看不清他的动作，手指顿在半空不知所措。片刻后，他的指尖碰到了郁荼的脸颊。
　　郁荼低头，耐心地让顾渊的手指划过自己的鼻尖、下巴，在微微测过，方便顾渊触过他的下颌和颈侧。
　　仿佛在纵容自己坏脾气的爱人。
　　“还有什么想摸的？”郁荼问道，细腻温软的触感在顾渊指下温顺地向下压了点。
　　顾渊：“……没，没了。”
　　郁荼向他证明了自己没有什么异样，但这反而更不正常。
　　顾渊在黑暗中睁着自己的眼睛，他估计两人现在已经向东南方向移动了快一千米。
　　其实他也没什么好问的，搞得好像现在郁荼把什么都给他看了，他顾渊就能凭两条腿走出这片闷热的黑洞穴一样。
　　但有些事情，事在人为，他总得先勉强一下才知道能不能碰到。
　　“阿荼。”
　　“我在。”黑暗没有阻拦郁荼的视线，他低头描绘着顾渊的轮廓。
　　顾渊总说他好看，但在郁荼眼里，怀里的这人才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绝色。
　　该好好找一处藏起来，谁也不给看才是。
　　不知道顾渊就是随便找了个地方，还是若有所觉，正正好好对上了郁荼的双眼。
　　“阿荼啊，”顾渊的声线还带了些漫不经心的笑意，“一般来说，人族走路都是左脚一下右脚一下，向你这样高一下低一下腰部用力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要不你还是给我一个明光术吧，实在是想见识一下。”
　　黑色的蛇尾倏然静止在石壁上，如同他的主人一样。
　　顾渊一头扎进郁荼的怀里，“不许生气，是阿荼你先骗人的。我只是拆穿你的谎言而已，你现在动手可就是恼羞成怒了哦。”
　　他不管不顾嚎了一通，嚎完才发现手底下的人根本没有动静。
　　顾渊大着胆子伸爪子去摸，下一秒冰冷的吐息洒在脖颈间，喉咙就被两颗格外尖锐的利齿叼住。
　　不是之前的那种挨挨蹭蹭的亲密，如同恐吓自己不听话的猎物，或者带着独占欲的主权标记，郁荼没有说什么，但全都在不言中。
　　行了，要么是吸血鬼要么是蛇。考虑到修真界的物种特殊性，是蛇没错了。
　　顾渊在心中苦笑，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自己也不愧是当初的天剑阁阁主了。
　　一声一声逐渐清晰的喘息即使轻微，但这样近的距离也足够顾渊察觉其中的焦躁和不安。脚下的石壁被坚硬的蛇鳞摩擦过，一阵令人不安的细碎轻响。
　　顾渊拍了拍郁荼的肩膀，“阿荼乖，先松开。”
　　郁荼不撒手，眼底幽幽寒光，“你会把我丢下。”
　　顾渊笑，“你看，这地方这么多怪物，都快把咱们两围起来了。我现在这个情况你也知道，怎么会丢下你对不对。”
　　顾渊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其他东西的靠近，但如果他能看见，就会发现两人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个四通八达的中转口。
　　圆圆的一个洞穴壁上开着不少通向各处的洞口，此时，窸窸窣窣间，闻着鲜活血食味赶来的东西，正慢慢地，慢慢地伸出苍白的手臂，扒住洞口，好让自己移动到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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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一声清晰的骨骼断裂声。
　　有东西嘶哑尖利地朝他们这边叫了一声，紧接着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一片火焰唰地燃起，绕着洞穴朝两人烧过来。
　　即使已经没有了身为修士的记忆，本能还是让怪物动用了法决。
　　电光石火之间，顾渊仰头望去。
　　竖瞳因为明亮的火光几乎逼成一条细线，郁荼的眼睛像是一片流动着的深红血浆，透着可怖的美丽。
　　脸侧到脖颈其实还是生长出了鳞片，和他之前在长留阁所看见的不一样。长菱形的黑灰色，干净光滑，紧紧贴合在皮肤，也拥有了和它一样的手感。
　　顾渊的目光向下，定在那条墨色的长尾上，不需要触摸就能看出其下的危险。
　　它和主人一样危险、漂亮，轻易就能绞杀从后面偷袭而来的蛇怪。
　　暴力美学。
　　似乎是察觉到了顾渊的目光，郁荼微微一落眼皮和他对上目光，又很快移开。
　　“……别看。”郁荼低声，
　　顾渊看见他身后的尾巴尖尖有些气恼地在地面上拍了一下，即使郁荼的脸上仍是那一副淡淡的模样。变成这个样子以后，他家大美人的情绪也变得分明起来。
　　顾渊笑了声，然后就被很不客气地颠了一下，差点岔气。
　　“好了好了不笑了。”顾渊强忍笑意。
　　其实现在的情况很紧急，源源不断的怪物仿佛无止境一般被声源吸引，不断地从开口处往这个洞穴里爬。
　　暗淡恶心的多色蛇尾，臃肿艰难的动作，这些怪物根本看不出和郁荼师出同源。
　　他们也不知道在这黑暗的洞穴里待了多久，头发胡须什么的早就已经掉光了，五官狰狞扭曲，眼睛已经失去作用，蒙着肮脏的白雾。
　　如果要顾渊来形容的话，他们更像是什么大虫子。
　　顾渊：“真恶心。”
　　郁荼低声念了句什么，一股寒气乍然从两人脚下升起，潮湿的洞穴里，没一分水汽都在瞬间聚集成型。
　　“唔，厉害。”顾渊惊诧地拍了拍手。
　　冰棱刺破所有想要继续下来的怪蛇，顺便堵住了洞口。
　　眼看着洞穴里重新陷入黑暗，顾渊讨好地去揪郁荼的领口，“阿荼，点个灯，反正该看的都看到了。”
　　“不点。”清清冷冷的声线，伴着蛇尾在石壁上扫过的唰唰声音，顾渊都能想象出自家大美人那副不高兴的模样。
　　顿了一下，他若无其事地加上了一句，“不好看，你不喜欢。”
　　顾渊现在是真的很想找回当初他失去的那段记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郁荼这样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又美又凶，危险疏离，其实柔软又矜贵，兔子一样可爱。
　　顾渊知道他能看见自己的动作，故意装模作样地四处看了看，“是吗？原来这里还有第三个人，不过我好像没有听见他说这段话啊。”
　　“你就是不喜欢，你以前就怕蛇。而且刚才看见那些东西也是满眼厌恶。”
　　顾渊：……
　　这倒是实话，他看见这种没有脚的生物就发憷，更是被刚才那些怪物恶心透了。
　　但颜控就是这点好，刚顾渊一看见郁荼那张在火光下仍然风华绝代俊美似仙的脸，瞬间就把心底那一点对于未知的恐惧抛到九霄云外了。
　　不然怎么办，就因为大美人莫名其妙长了条大尾巴就分手吗？
　　顾渊伸手扯了下他落下的鬓发，“只要是阿荼你，我都喜欢。”
　　片刻无声，顾渊被放了下来，随即一点淡蓝色的火光从郁荼手边浮起，慢悠悠地挂到他面前。
　　郁荼向后挪了一点，然后被顾渊即使拉住。
　　那张双带着温和笑意的黑瞳印在郁荼的眼底时，他暗红色的竖瞳动了动。
　　郁荼现在只余下本能，之前属于人族的记忆被压在表层之下。他下意识知道自己是强大的，是比那些丑陋的同族更高端的存在。
　　但从他自同族那里读取到的一点记忆片段，郁荼得以了解，他现在这个样子，对于人族来说有多令人恐惧。
　　他不能，至少不能让自己面前的人露出那种绝望又厌恶的神情。
　　但顾渊已经看见了他现在的样子。
　　即使顾渊没有表现出排斥，但会不会……
　　顾渊只是为了暂时安抚他……
　　他其实是想要逃跑的，就像所有看见了他同族样子的人修一样。
　　暗色的蛇尾缓缓松开缠绕着的石钟乳，几近无声地将在场唯一一个人修圈在中间。
　　如同无形的牢笼。
　　……
　　然后盯住猎物的掠食者就被猎物摸了大腿。
　　鉴于郁荼现在已经没有大腿了，顾渊就伸手摸上了他最靠近腰臀的那片蛇尾而已。
　　冰凉光滑，下面的肌肉线条虽然与人族不同，但那股带着生机的劲瘦柔韧让顾渊没忍住多摸了两下。
　　郁荼猛地绷紧身体。
　　“顾渊。”他警告。
　　这人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居然还敢……
　　顾渊爱不释手地蹭了两下:“好凉。”
　　细细的尾巴尖尖抵在他手腕上，“别动。”
　　郁荼本身就和他差不多高，现在多了这条大尾巴，顾渊得抬头才能和他对上目光。
　　顾渊没忍住，顺手在那颜色稍淡的尖尖上捏了一下。
　　软中带硬的手感，鳞片连接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纹理。
　　还没等顾渊细品，手背就被甩了下。
　　清脆的一声“啪”，两人都愣了下。
　　郁荼上身法袍极长，以他现在的身高堪堪落地。顾渊眼见那一条纤细的蛇尾卷起来，迅速缩进了雪白的衣袍下，衣摆还晃荡了两下。
　　郁荼面色如常，“现在不行。”
　　顾渊有些遗憾地收回手，他本来还想仔细摸一下，毕竟郁荼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稍微有点不合时宜的好奇。
　　不过看样子是要等以后才能看到了。
　　顾渊只是觉得郁荼可爱，哪里知道在他身后的半蛇美人焦躁地在地上甩了甩尾巴。
　　人族温热的触感仿佛还留在那里，即使郁荼在衣摆上蹭了好几下，仍兀自发热。
　　如果顾渊能找条地上的尸体解剖，就会发现，即使郁荼和那些丑陋的怪物仿佛不是来自同一个种族，他们的身体结构也是相似的。
　　在怪物靠近尾部的地方有一小块蔓延出的腺体——洞穴里那些令人不适的潮香就来自于此。
　　□□生育，那里散发着生物渴望繁衍的原始本能。
　　只不过那些已经失去人族意识的修士完全被本能控制，每分每秒就在行经的石壁上留下气味而郁荼，他吝啬地用鳞片将那一小片娇嫩的腺体藏在下面，只是在最一开始悄悄在顾渊身上蹭了一下而已。
　　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就摸他的尾尖，还没有到巢穴的最中心。
　　如果在这个地方就……没有足够的食物，顾渊会变得很虚弱。
　　伴侣太过弱小，他就要多做些准备。
　　郁荼盯着顾渊的背影，慢慢跟上去。
　　“阿荼，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顾渊抬手敲了敲被冻在冰块里的怪蛇，“这衣服怎么这么眼熟？”
　　他看了一圈，即使现在顾渊认不出各宗门的法袍，但当数个怪物都穿着同样制式的法袍时，就猜到了这些修士应该来自同一个宗门。
　　顾渊眸光沉了沉，无数猜测在脑中一一略过，又被他自己否定。
　　郁荼：“是巢穴。”
　　顾渊“嗯？”了一声。
　　“有条高阶的同族，在这里铸造了这片巢穴。不过他已经死了，现在这片地方也该有个新的主人。”郁荼说得轻巧，仿佛他从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以半蛇的形态示人。
　　即使他厌恶那些怪物，抬手杀人时没有半分犹豫，也不妨碍郁荼清楚自己和他们是一个物种。
　　……
　　顾渊目光澄澈，“对了阿荼，还没问你，你是什么种族来着？”
　　郁荼略微有些茫然，他看着顾渊，像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一样。
　　蛇尾肌肉缓缓收紧，顾渊看见郁荼的下颌线条微微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