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有劫 完结+番外[玄幻科幻]——BY:黑猫白袜子
黑猫白袜子  发于:2021年0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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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奇怪的是,听到季雪庭的话之后,晏慈的脸色却一点一点变得苍白起来。
  “阿雪——”
  “嘘,你别说话。”季雪庭猛然抬手,将食指抵在了晏慈嘴唇之上。“你这个人啊,太会骗人了,若是让你再开口说几句,指不定我到了这个时候依旧要晕头脑胀被你骗过去……”
  那个男人果然便沉默了。
  季雪庭轻柔地用指尖慢慢划过那个男人的脸,仗着对方看不见,渐渐褪去嘴角的笑容。
  “你看,我之前老是觉得,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你这么一个瞎子却总是可以准确无误地找到我所在之处,是因为我们之间心有灵犀,是因为你喜欢我。”
  季雪庭小声地抱怨道。
  “其实现在想想,你不过是眼瞎,我却是心瞎。”他说,“……早知道这只是因为你在我身上下了定位香,我就不至于小鹿乱撞,窃喜那么多次了,倒显得我像是个傻子。”
  “不,阿雪,我——”
  听到这句话,晏慈嘴唇翕合,控制不住地又出声了。
  季雪庭捂住了他的嘴。
  “别说话,晏慈,求求你,只听我说话好不好。”
  晏慈身形一震,重归了沉默。
  季雪庭便又开口了,声音还是之前那般平静和煦,宛若恋人之间呢喃私语。
  “太子哥哥走的时候说他一定会回来接我,要我等他七日,结果这才第三日……那些人便打到这里来了。我那位太子哥哥虽然人品不怎么样,手段却还是有的,这件事情说起来倒是蹊跷的很。晏慈,我真的好好奇,你是什么时候把京城布防图从他手中偷出来的?唔,这个问题我准许你开口回答我。”
  “……你的生辰。”
  许久,殿中才响起晏慈沙哑的声音。
  “这样啊。”
  片刻后,季雪庭才回应道。
  “原来是我的生辰日啊……噗……当时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真的是……傻乎乎的为我庆生呢。”
  季雪庭想要维持住声音的平静,但到了最后,终究还是泄露出了情绪上的波澜。
  “阿雪,我原本……只是想要保住你。”
  “这杯酒也是给我的吗?”
  季雪庭打断了晏慈,伸手探向了托盘中的酒壶。
  “别,阿雪——”
  “既然是给我的,怎么,如今还不许我喝了吗?”
  季雪庭将晏慈的手指一根一根从酒壶上掰开,然后取过白玉杯,将朱红的酒液倒入杯中。
  他还是笑着的,眼底却已经隐隐有了泪光。
  他端起杯子,端详了那心照不宣的毒酒许久,忽然抬手将杯子抵在了晏慈的嘴边。
  “晏慈,你看,你骗了我那么多次,总该付出点代价——不然,你就跟我一起喝了这杯酒,好不好。你要是喝了,我就当时原谅你了。”
  那晏慈整个人顿时愣在原地,随即他深吸一口气,眼看着便要就着季雪庭的手去喝了那杯酒。
  可就在那之前,季雪庭倏然收回了手,然后直接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
  “阿雪?!”
  晏慈就像是被吓住了一样,他呆呆地伸出手,摸索着去抓季雪庭。
  只可惜这一次,季雪庭却抢先避开了他的手。
  他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金銮殿外,随着酒液入喉,一股炙热之气从胸腹之中升腾而起,很快就将他的视野烧得模糊扭曲起来。
  “阿雪……”
  季雪庭还没来得及走到宫门之外,身体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不过,他终究是没倒在地上,因为晏慈已经追了上来,一把抱住了他。
  “对不起,阿雪。”
  季雪庭听到晏慈对他说。
  “罢了。我想了想,发现我竟然还是舍不得……舍不得让你陪着我死。”
  季雪庭躺在那个男人冰冷的怀中,轻声叹息道。
  “我真高兴……我也……真的好伤心……大厦将倾,我早就知道我……难逃一死……好在我死的时候,身侧有……挚爱相伴……”
  “阿雪。”
  晏慈的脸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伤心却是……给我送来毒酒的……竟然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
  世界慢慢开始变暗。
  “晏慈,你有没有,真心爱过我……哪怕……一点点……”
  “我爱你,阿雪,自始至终,爱你入骨。”
  晏慈的手变得格外格外用力,用力到仿佛想要把季雪庭软倒下去的身体直接嵌入自己体内一般。
  “真的吗?”
  “真的,我——”
  ……
  “只可惜,我不信。”
  本应软倒在晏慈怀中的季雪庭忽然间睁开了眼睛,冲着身侧那个男人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嗤笑。
  然后他身形一动,倏然起身,心念一瞬之间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雪练似的长剑,然后在那个男人来得及动作之前,便一剑刺穿了他的胸口。
  “阿……雪?”
  晏慈似乎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然而那里却连一滴血都没有。
  “啧啧,你们这些妖魔鬼怪啊,对人下手之前好歹要做点功课嘛。”
  季雪庭平静地看着自己三千年前曾经刻苦铭心爱过的男人容貌,柔声低语道。
  “我们修无情道的人,早就不做梦了。”



第16章
  在那一刻,三千年前的旧宫,叛军袭来时震耳欲聋的呼喝,还有季雪庭面前那个俊秀苍白的男人,都在一瞬间凝固在了原地,随后慢慢褪去了所有的颜色。
  而同一时刻,季雪庭面色不变,手中凌苍剑宛若一道悄然而至,含着霜雪的风,斜斜劈开了整片虚空。
  在他的剑刃之下,整个世界倏然一暗——
  随后,宛若被人失手打碎的琉璃镜一般,瞬间化为无数水晶石屑般崩落的碎片。
  碎片缓缓落下,尚在半空便化为了缠绕着细小金光的烟云。随后消失。
  青州荒野之外破旧的茅草屋与小院再一次出现在季雪庭的眼前,同时,在他无比澄静的瞳孔之中,还倒映出了另外一道影子。
  无数黑色的丝线在半空中不断游走晃动,在夜色中一点点凝结聚合成似鹿非鹿的巨大兽形,相互交错的黑丝无时无刻在它的身体表面蠕动盘旋,让它看上去仿佛随时会溢散在夜色之中。它周身漆黑,如深渊之底,偏偏头部伸出的树枝状的鹿角却惨白如同人骨,在风中发出“咔啦”“咔啦”骨节交错似的奇异声响。
  跟季雪庭之前斩杀过的许多怪物比起来,他面前的这头“黑鹿”外形地恐怖与狰狞程度都远远排不上号。然而,在对上它的那一瞬间,季雪庭的表情却变得凝重起来。
  扭曲。
  晦暗。
  混乱。
  嘈杂。
  怪异。
  ……
  即便是已经在世间行走修行了三千年的季雪庭,也无法准确地描述出那只怪物身上萦绕着的诡异气息。
  这玩意根本就不可能是普通的妖魔,这玩意应当是……
  猖神。
  让世人甚至不敢以妖魔唤之,只敢尊称为“神”的怪物。
  【难怪……】
  季雪庭不由暗自感叹。也就是那上古传说中才提到的猖神才有此神通吧:甚至连作为仙官的季雪庭,都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被它直接拉入了幻梦之中,甚至还被它窥见了昔时记忆,并且以之为基础重现了往事。
  想来那幻梦的作用便是撼动心神,若是道心不坚,恐怕早在他饮下毒酒的那一刻便会心智溃散,被永远纳入幻境之中再也无法苏醒了。
  只可惜,就像是季雪庭先前说的,即便是猖神所构建出来的完美幻境,对于修行无情道的他来说,都不过是一戳就破的傀儡戏而已。
  真正的难题反而是在幻梦破碎之后……
  以季雪庭如今所知所感,这玩意的厉害之处,似乎并不仅仅是在操控人心这一点上:在看到猖神而微微分神的那一瞬间,季雪庭眼前忽然晃过几缕黑丝。
  他顿觉不妙,连忙向后跃去。
  下一刻,他周身剑光四溢,凌苍剑自行护主,斩断了数道企图缠上他的黑丝。如此这般又过了片刻,他才隐约觉得身体有异,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腹部竟然已经多了一道长长血痕,如今整片衣衫都已经被染得通红。
  光只看那伤口便可猜得到,若是方才季雪庭躲闪不及时,现在恐怕都已经被拦腰截断化为两段了。
  更可怕的是,那猖神发动攻击时候竟然是那么无声无息,看似飘逸,实则迅捷无比,竟然连他都未能避开。
  “这是来真的了?”
  季雪庭脱下外袍,随意系在腰间,权当包扎了那骇人伤口,随后便冷冷叹道。
  随着季雪庭的心念神动,他手中的凌苍剑剑体也在这一瞬间变得澄澈透明。冰冷的雪光从剑刃上缓缓流泻而出,季雪庭的目光也在这一瞬间变得格外冰冷和漠然。之前一直包裹在他身上的那名为“温柔”的伪装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剩下的只有一具冰霜傀儡般的人形。
  偏偏就是这样的他,剑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快,更锋利,更恐怖——
  莹白的剑光似流星,似冰瀑,似北地最狂乱的风雪,以惊人的势态化为一片冷光呼啸着袭向了院落中的怪物。
  在这一刻,似乎整个世界都已经被季雪庭的剑所笼罩。
  任何人,任何怪物,都逃不过那把冰刃剑。
  然而……
  剑光掠过猖神之后,那只怪物的身形微微溃散了一瞬,随即便又重新凝聚成型。它依旧站在原地,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身上蔓延开来的黑丝似乎变得零落一些,透出了下方微微发光的皮肤。
  季雪庭目光一凛,本想要看清黑丝之下猖神的真身,奈何此时那只怪物似乎也已经察觉到了季雪庭的不好惹,身形一晃,便如同烟云一般朝着小院之外漆黑的旷野飘去。
  季雪庭皱了皱眉头,立刻提剑去追,结果还没有来得及跨出几步,茅草屋内忽然鬼魅一般闪出了一道人影——
  “对不起……对不起……阿雪,是我不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口中不断喃喃低语,表情哀伤绝望到了极致,月色之下,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黑沉沉的宛若枯井。
  季雪庭只看看了他一眼,便叹气道:“我都说了,这种把戏实在没用啊。”
  很显然,今天被猖神拉入噩梦之中并不仅仅只有季雪庭一人,此时时刻,就跟所有在关键时刻跑出来碍手碍脚,阻挡主角干正事的配角一样,宴珂俨然已被猖神所控。
  不然的话,这位世家公子也不会连说话时语气,乃至于对季雪庭的称呼,都与三千年前的晏慈一模一样。
  最糟糕的是,那宴珂清醒时候不过是一弱质贵公子,如今深陷噩梦之中动作却变得格外鬼魅飘逸。季雪庭原本是想要绕过他去追那猖神,结果一时不察,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宴珂近了身,然后便被一把抱住。
  季雪庭挣了一挣,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没能挣脱对方桎梏。
  “对不起,我再也不会做那些事情了,你原谅我好不好……让我待在你身边……别的什么都不求,我只想待在你身边……”
  最可恨的是,季雪庭越是挣扎,那宴珂就将他抱得越紧,一身怪力到不知从何而来。
  他不停地重复着道歉和恳求的话语,姿态卑微到了极致,也可怜到了极致。若是换个人来,看到此情此景,怕是铁石心肠也忍不住牵动昔日情愫,为着这少年此时情态而心软。
  季雪庭低头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
  ……然后便倒转剑柄,干净利落地把这位贵公子给敲晕了。
  不过这么一耽搁,再抬头时,那诡异莫测的猖神早已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季雪庭追了一小段距离后,发现确实再追不上那妖魔,不得不回到了茅草屋的小院之中。
  他倒也没去管那依旧瘫软在歪脖子树下的宴珂,而是直接推门走进了阿花的家。开门后第一眼,他看到的便是伏趴在桌子上,还在呼呼大睡的鲁仁。
  他倒也没留手,而是直接拍了一记提神醒脑地清心诀拍到了鲁仁的身上。
  下一刻,鲁仁整个人便猛然从桌上跳了起来,兀自指着季雪庭迷迷瞪瞪大吼道:
  “……你别以为你长得比我好,面试分比我高就怎么样!我鲁仁笔试题可是比你多了三个甲等评!这仙官的职称我是要定了!”
  季雪庭:“额……”
  鲁仁:“……”
  鲁仁:“季,季仙官?等一下,我刚才不是……这是怎么了?”
  眼看着鲁仁终于清醒了过来,季雪庭便将先前猖神来袭的事情说了,随后又道:“那猖神来历不明,神鬼莫测,实在危险,我们还是赶紧带着那那小姑娘还有她阿爷进到瀛城中去再做打算为妙。”
  说完,他便走到房屋里间,拉开了帘子便要去唤刘阿花和那老爷子。
  然而,在那摇曳的烛火微光之下,那粗陋的房间之内,却是空无一人。
  一张权当是床的破木板上,用作被褥作用的粗麻布料尚还能看出个人形轮廓,甚至就连床下女孩的草鞋都还在原地,然而,那少女和老头却早已经没有了踪迹。
  【“……那猖神所到之处不见血腥,却能将一整座村落的人瞬间吞噬殆尽,再无痕迹……”】
  季雪庭耳边似乎响起了少女那带着畏惧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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