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吧。”
顾明阳点点头,背起背包出了门。
补充站口,琉璃钟前。
这里不仅有白发苍苍的老者,顾俭竟在此处见到了许多青年孩童,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人头,根本不能知悉望舒二人去了哪里。
这些人神色各异,四处查探打量自发组成小队,有人呜呜咽咽泣不成声,亦有人如今还抱看桃傀死不撒手。
人群之中,有个格外年轻的身影异常醒目,顾明阳凑上前去,“朋友,你好。”
青年先是对顾明阳稍显戒备,又因他态度格外和善从而与他攀谈起来。
“朋友,这里是很久之前就存在了吗”
对方摇摇头,问,“你们也是经过了站点吗”
顾明阳与顾俭对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我们的第一站是暴食客栈,朋友,这里还有别的站点吗”
青年荣形整洁,自有一番亲和感,“我的第一站是纺锤公主。”他顿了顿,似乎不想再回忆起当初的事情,“我也是听早到乌托邦的前辈说的,乌托邦的钟声响起,所有人都必须离开这里,前往站点。你可以将它看做一个游戏,每过一个站点都有对应的游戏奖励和中途休息,只不过,现实世界中我们是毫无负担的刷副本,而在这里,却是真正的生死游戏,没有倒带重来。”
顾俭开口,“虚假的梦幻国度。”
“对于这些从生死战场上下来的人来说, 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有喝不完的琼浆玉露和你想得到的任何东西。所有东西,只要是你能想得到的,这里全都有!”青年声音高亢,引来周围人的侧目。
他小声道:“可一切都得付出代价的。”
“时间。”顾俭指明。
“对,就是时间。”青年诧异于顾俭的思维迅捷,“传说,只有通关完成所有站点的人才有资格在乌托邦中永久留居,而其他人,如若不在正常时间内离开乌托邦去往站点,每过一天,衰老三年。”
可是依旧阻挡不了有些人的醉生梦死,路上的老者大概率都是牺牲了自己的时间换取一时的安稳与享乐,永远有人沉浸在这虚假的美梦里不肯醒来。
当桃傀入了顾俭梦中,脱光了衣服扮作少年的模样来引诱他时,不是没有起过放弃的念头。可是顾俭这个人,从小就会先考虑好最坏的打算,他不愿意永远沉浸在虚假的幻境当中,即使是最后一秒,他亦渴望清醒着过。
青年朝着前方指了指,对顾明阳说道,“你看,那个抱着桃傀的人。”
“他时和我一同经历过生死的同伴,但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醉的人,他从来了乌托邦,日抱着桃傀不撒手,可那些东西是有代价的,她会逐渐的吸取人的生命力,被她选中的宿主会一天天的衰老下去,直至死亡才肯罢休,等待着下一个宿主的到来。”
顾明瞪眼,“你怎么没事”
青年咳嗽两声,娇羞的小声说,“人家还是个宝宝....”没有想要的人,自然桃傀就骗不了他的眼,
但语气之恶寒令顾明阳个激灵。
远远望去,少年一身浅淡的装束,脚底的鞋子不染纤尘,文青在身后为他背着包,倒像是来郊游度假。
“他们在那里,顾明阳,我们走。”
钟声忽的敲响,这次不再轻灵动听,反而浑厚刺耳,随着钟声的敲响,漩涡般的入口逐渐显现。
一个接一个的人抖抖索索的进去,昨天进入乌托邦时的白袍人守护在巨钟之下,无人出声。四人汇合,问青换了身经典配色的黑白西装,无声的落步于望舒身侧,静静守护着。
即使万万人聚集在这儿,亦有一大部分人不愿再进去,垂首倚在阶梯之上,抱着桃傀等待着自己的终结。
桃傀依旧静静的笑着,或许欲望满身的不是吸取人生命的桃傀,而是宁愿装睡活在虚假当中的人,而她们,只是换了一种更为聪明的方法,从乌托邦赚取自己的回溯。
人流走的很快,地点皆不相同。顾俭眼皮撩起,深沉的看了望舒一眼,仿佛细细描绘着他的模样,只是最后他只道:“保重。”
望舒点了点头,“好。”
“不知道前面的路我们还能不能被分到同一个站点,我听刚才那人的意思,他们都是从不同的副本里出来的,二叔,还有望舒,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顾明阳眼中含泪,他仰起头来,不叫它落下去。
“会的。”望舒坚定道,“会的。”
顾俭和顾明阳依次进了漩涡,轮到望舒时,白袍人顿了顿,声音低沉,“我们等候您的归来。”
顺着一片延展的白雾,进来的人销声匿迹,望舒感到有东西钻进了自己的掌心。
他打开,一片洁白的尾羽浮现出一行浅浅的字,“第二站——铜炉婴尸。”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承蒙厚爱,不胜感激!
多有不足,请尽管在评论区指出。
第16章 铜炉婴尸(1)
天气阴沉潮湿,白雾散去,醒目的大高个子从一众仓皇无措的人群中鹤立鸡群,他回过头来,信步走到望舒身边。
在这一站里,顾明阳和问青都没有被分来,望舒召唤着他的契约者,完全感受不到丝毫踪迹,当真如同顾明阳所说,系统是铁了心的非要拆散二人。
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雨水打湿面庞时带着特有的腥味,脚底的泥土顺着坑洼不平的道路朝着四面八方的低洼处冲去。望舒脚底的小白鞋泥泞黏腻,他低头不语,顾俭将他牵到高地。
这次的站点只有几十人,他们脚下的这方土地背靠大山,前面隐约可见几户燃着炊烟的农家,大概是个村落,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身躯佝偻的老太慢慢悠悠向着他们的方向前来,那张沟堅粗糙的面颊上架着两只精明锐利的小眼睛,浑浊贪婪。
那双浓黄的眼珠滴留溜的转着,将所有人扫视一遍,目光追逐到望舒时,老太目光黏着在望舒身上,却并不令人感到慈祥,反而更甚像毒蛇盯上猎物的势在必得。
谁也不敢靠的太近,老太脏污的头发丝里一双漆黑的眸子正在注视着他们,那东西没有眼白,干瘦焦黑不过巴掌大小,齿牙锋利大张,美滋滋的啃着老太的脑袋。
她好像浑然不知,轻轻点了点头,上了发条般突然开口,“各位旅客,前面便是你们这次住宿观光的地点,我们村山清水秀,有好些的学生来写生呢!”
老太一路絮絮叨叨,忽略头上那玩意儿倒也真挺像个导游。
“咱们村的村民没见过多少生人,有些害羞内向,大家这次是直接住到农户家里去,体验体验咱们村的风土人情。”
三十几个外来人口浩浩荡荡的进了村子,一路走来发现这处村落多是些混了干草砌起来的房子,雨水落下来时冲刷着房子外围的泥土,真令人担心它能不能挺过一场暴雨。二十一世纪的华国很少能够再看见这样的建筑了,往前倒退五十年的集体劳动生活倒是还有可能。
“村民们都在前头的谷场等着大家呢,这次住宿呢,是由村民挑选住户,咱们村房子少,你们人太多,剩下的那些人呢,就集体住到村委大队部去。”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这些村民,大家可能真就信了这老太的鬼话连篇。
村民们稀稀落落的站在谷场的四处,老太招呼一声,他们立即围在一起,密密麻麻的脑袋上架着数不清的鬼东西,怎么看也不能是老太嘴中的内向害羞,这他妈恐惧生人?这句话水分含量太大。这么多的鬼东西聚在一起,令人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
该来的躲不掉,陆续有村民拿着肮脏的手指摸了摸游客的脸,口中念念有词,“这个好,脸蛋细嫩,就这个……阿婆,我就要这个!”
老太点了点头,往游客手里塞了块牌子。
被摸的那个大气不敢喘,顾俭眉头皱紧,将望舒挡在身后。
这些村民手脚不规矩,并非是含带些见不得人的情绪,一个个都跟菜市场早起挑选猪肉的贩子似的,先观品相,最后剩下几个歪瓜裂枣被空在一旁,不说毛遂自荐,但见到大家都有了去处,也是不肯落单。
每家每户二人一组,顾俭眼神冰寒,村民顿了顿,那手就没能伸出去,几乎所有的村民都从他身上略过,没一人敢招他。
“还有几个。”老太指了指顾俭身后。
此话一出,那些头上趴着的鬼东西齐刷刷扫视顾俭身后。
雨水打湿了头发,那些东西的真面目显现出来了,焦黑的皮肤皱皱巴巴,不过两只手掌大小的东西满嘴长满锋利的獠牙,顾俭终于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望舒身上的浅色衣裳清透干净,与这里格格不入。
“我,我要他!阿婆我要他!让他去我们家住!”
“去俺家!俺家有大炕!”
“……我不要他们了,阿婆,你把他给我吧!”
“二狗子!还有你们!”老太低声训斥,“像什么样子。”
这老太被村民称为阿婆,看样子又是他们的主心骨,老太发了话,剩下的那些贪婪渴望的眼神低了下去,也以便他们头上的那些东西更加真切的看清望舒的模样。
村民将他们四面八方的围了起来。
“小伙子,你看,他们都想选你,你看看,跟着谁走啊?”老太笑意满满,光听声音的话的确也挺温和慈祥,只不过她头上那东西都快窜出来跑到望舒身边舔舐了。
“你也算村民吗?”望舒垂头看她。
老太呆了下,半晌点点头,“那是当然。”
“我带着他,去你家。”
周遭的人满目的震惊不可思议,这他妈一看就是大boss!谁给他的胆子,活着不好吗!
老太久久未曾回话,她看了眼望舒,又瞅瞅挡着他的活阎王,讪讪道,“行。”
“阿婆!不是我们分?”叫做二狗子的男人呛声问。
“多嘴!”
她头上的东西随着老太的心情狰狞嘶吼,其他东西立即缩了缩身子,二狗子不说话了,没事人一样带着他的两个客人向后走。
剩下七个没有找到住户的人独身站在谷场上,老太也带着他俩走了,整个谷场寂静无声,根本没有老太说的大队部的踪迹,他们开始慌了,四处敲打村民的房门,可四处紧闭,好像从未有人在里面儿出来。
老太带着他们来到村中心的草房中,老太推开吱嘎作响的小木门,顾俭弯腰低头钻进去。
纯黑色的小铁盘厚实坚固,上面画了个令人看不大懂的图像,紧紧扎在门里边。
“等等。”
顾俭开口,望舒同前边的老太立即停步看他。
“这门上怎么有块牌子?”
“啊,不用管,那是门牌,做标记用的。”
她匆匆像前走,亦没有说是什么标记。
草屋陈设简单,可老太也没打算让他们住正屋,她指了指西边上锁的房子,“你们两个人住那间,没事不要乱转,天黑赶紧休息。”
她一口气说完,关了正房的门自己进去了。
顾俭把包卸下来,刺刀锋利,顾俭根本没要钥匙,单手劈开了门锁。
“在这儿等着。”
他踢开门,满屋子的灰尘凝结着蛛网缠遍这间小小的茅草屋。
一只细细窄窄的单人小床,剩下的全都是些横竖堆放的箱子。
他将背包放下,从里面儿拿出一只笑脸糖,“吃吧,灰尘大,坐包上。”
望舒接了过来,嘴里含着甜滋滋的糖果,起身跟着他进了屋子。
“一起吧,还快些。”
顾俭没拒绝,清扫完小床把他安置在上面。
他脱了外套,流畅的肌肉走向随着手臂发力,悍勇又漂亮。
他撬开了箱子,里面不过是些破旧衣服。
刚想堆放一旁,顿了顿,掂了掂箱子。
他拿出刺刀挑开了衣服包裹的东西,刺鼻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望舒跳了下来,问,“这是什么?”
一块暗红色的烂肉已然干扁松软,看样子藏了有些日子。
上面还有几根明显的血管脉络,包裹着一层黏膜,好像不久之前还连接着某样东西运输着营养,却在接口处被强硬剪断,血红色没有半点脂肪的肉,却让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顾俭拿旧衣服把它藏了起来,把箱子搬进角落。
才道,“那是胎盘。”
“胎盘?”望舒面露不解。
“嗯,你还记得这一站的名称吗?”
“铜炉婴尸。”
“对,而胎盘,则是胎儿与母体连接的重要器官,前期的一切营养供应与排除代谢物都靠它,这东西随着婴儿的出生被排出母体之外,可以这么说,有这东西,一定有孩子。 ”顾俭给他科普了一番,又看他眼神迷茫,也不指望他能懂多少。
望舒摇摇头,“不对。”
“没有孩子!”望舒心灵而至,回忆道,“整个谷场,没有一个孩子。”
是了,这站的题目是铜炉婴尸,这与他们接下来需要走的进程定然是有必要联系的,就算他们猜错了,可一个人口不少的村子里,不可能没有半分孩子的踪影。
思及此处,顾俭心神沉重,又道,“留着胎盘,以防后事。”
二人达成一致,不知何时雨下的更大了些,外面的天色昏昏沉沉,好在小屋里还没漏水,不要说他,就是望舒可能也没住过这样破败的房间。
顾俭带的东西不少,一包给了顾明阳,一包留在自己这儿,这些东西吃上十天半月不成问题,望舒看了眼,眼神默默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