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还没来得及否认,旁边有个书生在一旁就帮着指责起来,说他不知羞耻偷姑娘东西,书生的嘴皮子总是能说会道的,她看书生生得好看,衣着得体,出口成章又肯替她出头,情窦初开的年纪生了些爱慕。
男人只说了一句‘不是我’,再没有多余的争辩,书生帮着身上搜寻一番,没有搜到钱袋,姑娘心里认定了就是他又苦于没有证据,气的跺脚,男人愣了半晌,抬脚走了。
书生护着她们回了府,再往后一来二去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王爷骂她胡闹但战乱不容他有时间管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只叫夫人管好女儿。
再后来,国家被敌军一举攻破,王爷战死沙场,夫人把她藏好后跑出了王府吸引敌军的注意,母女俩的分离没有话别。府上一片死寂,她很害怕,等了很久,才从暗室里探出脑袋,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她害怕的挪不动脚,心里一直想着要在府里等书生,书生会来救她。
从中午等到半夜,没吃没喝,不敢走动,抱着膝蹲坐在门后,直到后半夜,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以为是书生,露出一只眼睛四处搜寻,只看到一个硬朗健硕的身影在到处翻找什么,这个身影她有些熟悉。
等他慢慢靠近,她从记忆里翻找出了那个不修边幅的男人,怯生生的问‘是你?’声音单薄轻细,要不是夜晚安静,都能被阵风盖过去,男人听见声音,匆忙过来,看到人,重重叹气‘幸好,对不起我来晚了。’也不顾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就把姑娘抱在怀里。
这十几年来,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安全感,这种感觉书生不曾给过她,难为情不好有动作,不过也没有推开他,温存片刻,在这乱世里又救了不少流民,带着众人逃到了一个深山里,地处隐蔽,风景却不错,林间小屋简朴干净。
帮着大家砍树造屋,教众人打猎捕鱼种菜,大家都打趣叫他一声老大,从此他成了这个山头的山匪,说是山匪,但伤天害理的事却一件没做过。
男人老实善良,她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对他的误会,内疚的说了声抱歉,当时周围那么多人,被当众误认为小偷,就算当场搜不出证据,他寒酸的行头早已经给他盖上‘绝非良民’的章子。
‘做我的压寨夫人吧。’他说,不是询问,不是强迫,就是情到浓时正刚好的诉说。”
说到这儿,陈双停住了,吴越和周亭齐声,“后来呢?”
再往后她需要一些勇气,深呼吸缓解发酸的眼眶,“后来,山上有个孩子病了,他下山去置办药材,被抓起来当成前朝余孽……绞了,压寨夫人笑叹着不枉人间走一遭,为他守完头七,随他去了。”尽量平复心情,但‘绞了’两个字一出口,眼泪止不住掉出来。周亭心疼,走过去捏捏陈双的手。
平日里的泼辣都是脆弱的伪装,怪不得提到压寨夫人她还格外的受用,原来每个人的人生都有遗憾。陈双后来才知道阴间真的存在,又后悔多等了那几天,要是当时早点下来,哪怕不入轮回,还能跟他做鬼鸳鸯。
她在家空守了他七天,到了阴间他已经不在了,只能希望他能因为生前救了很多人,转世托了个好人家,下辈子富贵长寿。
吴越还沉浸在故事里,半晌说不出话,跟他们也不在一个频道,暗暗下决心,等眼睛好了就研究怎么上app投诉那个作者。
☆、这是在壁咚我?
今天的任务陈双比周亭早,两人感叹还好没有发时间一样的,否则吴越这边没人管了,陈双心情不好,任务也做的格外不顺,那人在梦里说什么也不肯跟她走,梦里那男人说他老婆没这么凶的,肯定是假扮的。
吴越睡着后,周亭不自禁坐在床边,睡着的吴越恬静好看,轻抚他的发丝,动作不敢做实害怕吵醒梦里的人,看着他出了神。
和陈双一样,心里的执念放不下,冥界的路尽头在哪里没有人知道,但几百年来都没动过入轮回的念头,人间对他们来说,幸福或是痛苦都承受不起。
反正不入轮回,魄魂珠也就是个装饰品,指尖泛起莹莹蓝光,结印念咒,轻触吴越双眼,1粒魄魂珠奋力挣扎闪了几下,完全灭了。
精魄渡完,周亭抬腕看着暗淡的珠子,有些失神,第六颗‘怨憎会’,也还好,大不了多几个碍眼的人,多生几场气。
吴越在梦中去了一处隐秘的村子,圆形尖顶的茅草屋上布满厚厚的绿植,榕树粗壮低矮,枝叶茂密,树根上爬满了绿藓,包裹着这些小屋,五人宽的土路干净平坦,不知道通向哪里,整个村子看不到一个人。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无意识在哪里或要干什么,突然不知是树缝落下的雨滴很还是潮气滋生的露珠落在眼睛上,条件反射闭起眼睛,清凉舒适,梦就此中断…
清晨,吴越是被六月的艳阳刺醒的,迷迷糊糊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几十条未读信息,下意识点开,
张梦洁,‘医生怎么说,看到速回。’
顾春鹏,‘小吴,怎么样,毛师傅回来时候说你还是看不见。’
张文新,‘好好治病,万成的人挺像样,工作的事不用担心。’
郑娇娇,‘吴越你好,听大鹏哥说你病了在医院,祝你早日康复。’
这两天除了张文新给周亭打过几个电话,其他人考虑到他不方便接电话,基本都是发信息留言,眼睛好了也能第一时间感受到大家的关心。
一目十行看完信息,躺了一会儿,觉得哪里不对劲,四处看看,看样子是医院的病房,我在这儿干什么呢……他们要我好好治病,治病,眼睛…对!眼睛!我能看见了?
梦里的恍惚感全部退却,弹坐起来,手掌伸到面前来回翻看,把双腿交叠放在病床上靠着休息的周亭吓了一跳。
昨晚渡完精魄后他也不是很确定有没有用,肖齐海的书写的是魄魂珠之间的转换,珠子和人之间他只是举一反三,发现吴越在翻看手掌,也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成功了,“能看见了?”
刚站起身就被吴越抱住,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这个拥抱,吴越又飞快走到床边,掀开素色窗帘,斑斓的色彩冲击他的视网膜,失而复得才知道曾经拥有的多珍贵,仔细看着窗外的花草树木,来往人群,湛蓝天空和飞机飞过拉长的云线,“能看见真好,”
周亭不忍打断他的兴奋,在身后抱着手臂会心微笑,总算没有白费他一刻魄魂珠,吴越依依不舍的留恋了一会往常每天都能看见的景儿,才想起来这两三天都是周亭和陈双陪着的,转身冲周亭咧嘴一笑,“谢谢你,”
第一次见他笑的这么开心,原来他的虎牙是微微突出的,原有的好看之外凭添了几分可爱,周亭入迷了几秒,挪步靠近,绕到吴越这边,一步步逼近,吴越呼吸有些急促,周亭这一副吃定你的样子不知道是要干什么,慌乱后退,轻声试探,“干,干什么,你干什么…”
周亭看他跑偏的反应,憋笑要憋出内伤,顺势生了坏心,想捉弄他,背后是床头柜,再无处可退,周亭隔着不到半人的距离向前俯身,吴越半推半就的向后仰,周亭的一只手蹭着他的耳朵过去扶在墙上,他的脸噌的一下烧透了,心里砰砰打鼓,‘这是在壁咚我?’
该死,为什么不推开他,为什么动不了,还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慌张的闭紧眼睛,等待着什么,周亭手往下走,按在电源插孔旁的铃上,然后转身走了。身后的呼叫铃响了,吴越睁眼莫名其妙,不可置信周亭就这么走了?刚才只是过来按个铃,他是故意的,抓着枕头就扔他。
周亭一脸坏笑憋不住,哈哈哈笑出了声,“刚闭眼睛干什么?你眼睛好了,我按铃叫护士过来看看。”
被撞破的心思难堪的无地自容,“我怕看见你又要瞎!”
护士进门时两人正扔着枕头,‘到底做错了什么天天让我看这个’,忍着想立刻转身就走的冲动,“什么事?哎,你眼睛能看见了?”
周亭正了正颜色,“对,请问下医生现在上班了吗?”
护士拿出小笔电照了照吴越的眼睛,聚焦、视线跟随都正常,看了看表,8点15分,“再等等吧,吃个早饭,医生来了我叫他过来。”
几天都没自己吃饭,筷子都要拿不明白了,“你不吃吗?”
周亭抱着一副欣赏的姿态看着吴越麻乱似的手在适应拿筷子,“吃。”这几天他看不见,不吃东西习惯了,早上忘了多叫一份家属餐,现在只能拿着汤勺象征性的在吴越几个菜碗里随便舀点东西。
医生8点半准时推开了病房的门,看着吴越收拾好的背包和整洁的床铺,护工换过之后看来没再打算躺上去,“感觉怎么样?酸胀、刺痛、流眼泪、畏光有没有?”
消毒液仔细搓了手,拇指压着眼眶翻看着吴越的眼皮和内外眼角,颜色淡红清澈血管流畅,外伤肯定是没有的,要说神经,检查做下来也没问题,不应该会看不见,症结没找到就自愈了,也是好事,要不一直住院还治不好,于谁都不是好事。
吴越:“没有,早上刚睁眼外面光线太强有些不适应,过了几分钟就好了,现在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医生,我可以出院吧?”
医生久经沙场,旁敲侧击,“着急出院干什么?这才刚好,建议再观察两天。”
“不是,我这次来A市是来出差的,已经耽误两天工作了,要不咱们签个知情书?”
医生心里会心一笑,这种情况他有经验,极力压住要上扬的唇角,外地人,更好办了,出差一般几天就回去了,再有什么问题,都是当地医院看,谁还会折腾找到这里来,“行,如果你执意要出院,那一会咱们签个知情书,我看你东西都收好了,护士站等着,我去写出院小结,等下盖好章让护士给你拿来。”
周亭趁这空档,给陈双发了信息,告诉她已经出院了。
☆、他好A啊
两人办好出院,去超市买了点东西谢谢毛师傅和顾春鹏,然后中午吃完饭就打了车去挖掘现场复工。墓区离市区太远,出租车司机听到路名都直摆手,好不容易打到一辆,软磨硬泡还加了100块钱,才肯把他们送到大路口。
路边停了一辆别克商务,两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荷尔蒙爆棚,黑色墨镜后面透出锐利的目光,指尖的烟燃了一半,看着两人大包小包的像农村人回了老家,吐出嘴里的烟,“你们两个,干什么的?”
这一声询问颇有□□‘此路是我开’的气势,两人懵了一会,都不喜欢烟味,吴越呛的咳嗽,周亭抬手替他扇了扇,抬眼视线冰冷,瞪的对面两个人尬咳了两声,把烟扔了鞋底撵灭,“关你们什么事?”
说完示意吴越继续走不要管他们,没车走进去的话大概还要40多分钟,手上都提了不少东西,两三点的太阳又烤的人焦躁,多余的话一句也不想说。吴越侧目崇拜的看着周亭,他好A啊,接着迅速膨胀,甚至觉得,2对2也未必会输啊。
周亭看他讨好的眼神,以为他是不想提东西,赶紧撇开头当没看见。后面两个大汉跑了三两步跟上,“两位,里面是国家考古队在考古,闲人不好进的,”两个人斯斯文文穿着得体也不像是来偷挖文物的,况且这是大白天,就这么来也太明目张胆了。
周亭:“我们是考古队的,你们是什么人?”
大汉A从怀里掏出皮质名片夹,食指和中指递过一张名片,硕大四个字,‘万成集团’,往下整齐排列五行小字,‘万成精密仪器有限公司、万成智能设备有限公司、万成文物保护科技有限公司、万成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万成综勘建设有限公司’默默感叹一句这万成真是不简单,继续往下,‘总经理’再往下是6号宋体,不离近点儿真看不清,‘保镖&司机,包天,联系电话…邮箱…email…座机…’
吴越遮着嘴靠到周亭耳边,悄声,“你说,他旁边的是不是叫‘胆大’?”
周亭噗嗤笑了一声,拿出手机给张文新打了电话,“喂,张队,吴越出院了,我们在路口呢,碰到万成的人。”
“怎么这么着急出院?都检查好了吗?怎么不休息两天,真是的,好进来吗?我让老毛来接你们…”电话那头出现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陌生,不是队里的,
男人:“两位教授来了?别麻烦毛师傅了,我两个小弟在外面等我爸呢,一会一起进来吧。”
“那行,我就不客气了,”跟电话那头的人客气完,声音靠近话筒,“你俩等会,万成老总一会也来,他们司机等着呢,一会顺路一起进来吧。”
这边电话交代着,大汉A的电话响了,“小包,门口两个是考古队的教授,你俩机灵点,一会我爸来了一起带进来。”
包天:“是,少爷。”
大汉A挂了电话,简单跟大汉B转达了一下,反射弧稍微长了几秒,赶紧上来给两位教授提东西,“两位教授,车上休息会,咱们兰总还有几分钟就到了。”
上车吹了十分钟空调,后面一辆银色大奔停下,助理下车打伞开了后门,高档皮鞋,银白色西裤包裹着粗壮的短腿,白色棋盘格品牌腰带艰难的捆着想要逃离的肚皮,亮蓝色衬衫绷的很吃力,透过胸前的扣子缝,依稀能看见白胖的肉肉,圆肥的脸蛋,光秃秃的脑袋上架着变色墨镜,啧啧,一看就是高档人士。
大汉A&B开了别克商务的门,一人手扶着头顶车框,一人搀着手臂,兰总上了车,看到车上有人,询问的眼神看着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