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下客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嗅到了什么酸味。
宫梧桐眼前的眩晕散去后,察觉到明修诣正半抱着自己,冷冷道:“谁让你起来的?”
明修诣把他扶稳,闻言二话不说再次跪了下去。
宫梧桐眼神冷冷地看着两人,足尖朝明修诣的左膝盖上一踢:“起来。”
明修诣犹豫了一下,尝试着将左膝盖抬起,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微微仰头看着宫梧桐。
宫梧桐抬起一只脚踩在明修诣的膝盖上,手肘搭在膝盖上,保持着一个舒服又吊儿郎当的架势,打算好好地问罪骂人。
只是因为他的姿势,长长的衣摆露出大片缝隙,露出里面什么都没穿的长腿。
明修诣一扫就能瞧见大片莹白的皮肤,脸都红了,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将宫梧桐的衣摆理好,挡住衣摆下的长腿。
宫梧桐正在居高临下地骂最先以下犯上的主犯睢相逢,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扯了扯,怒而垂眸瞪明修诣:“做什么呢?!”
明修诣耳根发红,小声道:“师尊的衣摆……开了。”
“衣摆开了又怎么了,我的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他说着,直接将刚刚被明修诣整理好的衣摆扯开,露出修长的腿,怒气冲冲道:“不好看吗?!”
明修诣:“……”
霜下客:“……”
宫梧桐太过放浪形骸,根本不觉得自己的僧袍下没穿里衣有什么需要害羞的,他这样穿已经好些年了,自己舒服就行,从来不管别人怎么看。
在场三人没见过这么放纵不羁的,面面相觑,向来自诩脸皮厚的霜下客都害羞地移开了视线。
明修诣闷咳一声,还是将衣摆给他扯回来挡住腿,小声道:“师尊继续。”
宫梧桐懒得和他们掰扯一些有的没的,怒气冲冲地将两人全都骂了一顿,将自己骂得口干舌燥才将脚收回来,随意一甩衣摆,面无表情地回了内室。
“滚蛋,不想挨揍就别在我眼前晃。”
睢相逢和明修诣相互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不可置信和劫后余生,没想到宫梧桐竟然只是骂了一顿就轻飘飘地揭过去了,他们还以为宫梧桐会气疯了把他们揍一顿呢。
两人忙不迭爬起来,打算溜。
只是刚走了几步,明修诣微微回头,发现霜下客竟然又进去了内室,看起来是和宫梧桐说话叙旧去了。
睢相逢疑惑道:“走啊,还在这等着被师尊揍呢?”
明修诣眉头紧皱,想了想还没走,他大尾巴狼似的,矜持道:“师尊刚刚解毒,身体孱弱,我还是在此候着,万一他用得着我呢。”
睢相逢:“……”
睢相逢何其聪明,一看明修诣的视线总是往那内室瞥就知道他是在嫉妒人家霜下客,幽幽道:“之之,你还记得之前和我说过什么吗?”
明修诣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听内室的动静上,心不在焉道:“说过什么?”
睢相逢都被他气笑了:“说你不知道对男人还是对女人有欲望。”
明修诣猛地回神。
睢相逢挑眉,问道:“你现在知道了吗?”
明修诣不太记得当时中情毒的情况,自己也不确定,犹豫着摇摇头。
睢相逢看了看时辰,道:“后日一早我们就走,到时候先别急着回九方宗,随我去旁边的城池里见见世面再说。”
明修诣不太懂睢相逢所说的见世面是什么,疑惑地问道:“见什么世面?”
睢相逢说:“逛窑子。”
明修诣:“……”
明修诣惊得目瞪口呆,立刻拒绝:“不不不不!”
“假正经。”睢相逢睨他一眼,“就这么定了,后日我来找你。”
说罢,转身就走,打算再去寻点草药。
明修诣留在原地怔然看着睢相逢的背影逐渐远去,才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没想到他二师兄这么不正经,所说的见世面竟然这种……这种不端庄的场所。
他正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拒绝,内室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声。
明修诣的耳朵立刻竖起来了,立刻抛开杂念,跑到廊下去细听里面的说话声。
发出笑声的是刚才还气得七窍生烟的宫梧桐,霜下客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哄得他心花怒放,怒意都不见了,反而笑声温和中又带着媚气。
明修诣眉头紧紧皱起。
霜下客算是最了解宫梧桐喜好的,随口说了几句话本里的段子,就将宫梧桐哄得气都顺了。
见宫梧桐不再生气,霜下客也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小圣尊看起来气得那么厉害,但好像心里并没有太上心,否则以下犯上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就这么轻飘飘揭过去了?
不过也是,宫梧桐虽然不喜欢受制于人,但睢相逢和明修诣再怎么说也是为了给他解毒才出此下策,就算他气得再厉害也无法发作。
霜下客受写话本影响,很喜欢分析人的性格,这样抽丝剥茧似的细想后,隐约觉得自己窥见了那被宫梧桐藏在强势外表下的柔软的内心。
霜下客看着宫梧桐在那看着窗边探进来的一朵白花笑,也没怎么多留——否则那廊下的明少尊得把自己当成鸡爪一样泡醋了不可。
他起身告辞,走出小屋子后对上廊下候着的明修诣。
明修诣冲他温和一笑,颔首行了个礼。
霜下客这次看出来了,现在的明少尊是真心的欢喜——因为自己不再缠着宫梧桐,终于滚了。
霜下客无奈地看着他,微微一颔首,飞快走了。
内室的宫梧桐百无聊赖了一会后,以手为梳随意理了理凌乱的发,用簪子将长发挽起来,想了想又推开窗户,打算偷偷摸摸掐一朵明修诣的花儿戴在头上。
只是他一打开窗,就和外面候着的明修诣对上了视线。
宫梧桐掐花的手一顿,立刻将袖子一震,瞪他:“不是让你走吗,在这儿等什么呢?”
明修诣见他毫无装饰的头发,就知道他是打算掐花臭美,主动走上前挑了两朵最漂亮的花折下来递给宫梧桐,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温柔道:“等着伺候师尊。”
宫梧桐其实很好哄,被这句“甜言蜜语”哄得气消得彻底,倨傲地扬眉:“准了。”
见宫梧桐一副等着人伺候的大爷样,明修诣犹豫了一下才走上前,隔着窗户将手中的花插在宫梧桐的墨发里。
宫梧桐手撑着窗棂,微微仰头看着他,紫眸里好像盛开了一簇虚幻的花。
明修诣对上他的视线,倏地一愣,手指无意中地动了动,一股微弱的木系灵力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催动宫梧桐发间的花枝上。
顷刻间,几簇白花争先恐后在宫梧桐凌乱的发间盛开。
第76章 、淫词艳曲
宫梧桐来飞琼秘境就是为了昭阳髓, 现在昭阳髓寻到不少,还意外拿到了魔种,秘境中的其他灵草根本入不了宫梧桐的眼, 没待到第三天他就不耐烦地动身离开。
霜下客是佛子请来的, 宫梧桐和他相谈甚欢,临走前还特意邀他一起去九方宗玩。
霜下客欣然答应。
明修诣本来也想跟着走,但他答应了睢相逢明日见面, 只好眼睁睁看着宫梧桐和霜下客有说有笑溜达着走了。
明修诣无处可去无事可做, 便去寻睢相逢。
虽然秘境很大, 但他二师兄极其好寻,只要随便寻个道友问一问哪里有见着灵草就叫女儿的疯子, 没一会就寻到了。
睢相逢蹲在一堆灵草中, 一边双眸放光一边挖根,景澈被他丢人得正蹲在不远处的树枝上, 愁眉苦脸地薅头发, 看起来似乎想挖个地缝将自己给塞进去。
一瞧见明修诣过来, 景澈宛如看到了救命稻草,从树上一跃而下狂奔而来:“之之!我的亲之之!!”
他一把抱住明修诣, 哽咽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啊?你都不知道,我好苦啊。”
明修诣知晓睢相逢的德行,脾气很好地任由景澈抱着他蹭, 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做安慰。
睢相逢瞧见明修诣,从那看到稀罕灵草的狂热中清醒过来, 挑眉道:“师尊离开秘境了?”
明修诣:“师兄怎么知道?”
睢相逢毫不客气:“呵,要是师尊不走,明少尊哪里能记得我姓甚名谁啊?”
明修诣:“……”
明修诣被睢相逢挖苦取笑也不觉得生气,温声道:“师兄还想去哪里采药?”
睢相逢还没说话, 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景澈就满脸惨不忍睹:“还采药啊?相逢啊,你还觉得自己的人没丢够吗?”
睢相逢踹了他一脚,没好气道:“我采草药哪里丢人了?要是嫌我丢人到时候你受了伤,别来找我要灵丹。”
景澈立刻怂了,讨好地环住睢相逢的肩膀,笑嘻嘻道:“别啊别啊,丢,你丢完人,我的人借给你丢!”
睢相逢笑骂他:“滚蛋。”
两人插科打诨,明修诣完全没注意,心思还全都在宫梧桐身上。
睢相逢如有天助,带着两个免费的打手在飞琼秘境横行霸道招摇过市,将灵草灵药一路扫荡,连准备的储物袋都塞满了,还是拿明修诣的才堪堪有地方装。
第三日一早,秘境终于要准备关闭。
睢相逢心满意足地带着两人从飞琼秘境里出来,他挖了好几天的灵草,腰都酸得不行,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旁边有个城池,走,一起找点乐子去?”
景澈喜欢玩,闻言忙不迭附和道:“成啊成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要好好玩一玩。”
明修诣还记着睢相逢的“逛窑子”,轻轻皱着眉似乎想要拒绝。
睢相逢一看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在他开口之前踮着脚尖揽住他的肩膀往下薅,小声道:“之之,你不是很想知道自己对男人还是对女人有兴趣吗?现在这么个大好机会,你不想跟过去瞧瞧?”
明修诣微微垂着头,让睢相逢搭得舒服些,轻声道:“这不合乎于礼。”
睢相逢挑眉:“那你的礼是什么?整日眼睛直勾勾盯着师尊的腿看?”
明修诣:“……”
明修诣猛地直起身子,差点把舒舒服服搭着他肩的睢相逢给甩下去,一句“我没有”几乎脱口而出,但脑海中却不自觉回想起宫梧桐冰凉的足心蹬在自己膝盖上,那从层叠衣摆下露出的肌理分明的小腿。
明修诣差点没忍住又要操控藤蔓挖地缝了。
见他这个样子,睢相逢心里大概有了个底,直接拍案道:“行,就这样了,一起跟过去瞧一瞧。再说了,谁说逛窑子就一定得龌龊了,我过去听个小曲儿也不行吗?”
明修诣没吭声。
兴致勃勃打算去吃美食买锻剑石的景澈一愣,疑惑道:“逛窑子?”
睢相逢懒得和这一个两个没有情趣的剑修解释,一手一个拽着两人到了隔壁的城池,逛窑子去了。
因为飞琼秘境刚刚关闭,隔壁的城池里到处都是前来采药的修士,比往常热闹多了,沿街更是有不少修士正在兜售在秘境中寻到的稀罕草药。
睢相逢本来兴致勃勃带着两个不解风情的剑修见见世面,但刚走到了城池看到沿路的小摊,立刻双眼放光,开始拿玉石来买他没采到的草药。
到最后,三人身上的玉石全都被睢相逢挥霍一空,只剩下几个可怜巴巴的碎灵石。
三人面面相觑。
景澈干巴巴道:“那……那咱还去吗?”
明修诣立刻抓紧机会:“不去了,先回九方宗。”
睢相逢却是不肯放弃,不由分说带着两人到了城镇中最大的花楼,坐在最贵的雅间,点了几个弹琴唱曲的姑娘。
明修诣坐立难安,唯恐被人扣下来洗碗赎身,小心翼翼道:“师兄,这……需要灵石和银子的啊。”
“怕什么?”睢相逢瞥他,“怂样,我是那种没有准备就会肆意挥霍的人吗?”
明修诣古怪看他。
睢相逢回想起自己方才自己将身上所有灵石都挥霍一空的时,干咳了一声,努力板着脸,对一旁眼巴巴等着收引子的小厮道:“给我记个账。”
小厮顿时满脸菜色,心想这几个人穿的人模狗样的,不会是来骗吃骗喝的吧?
睢相逢说着,将手中的玉牌朝他一亮。
小厮一愣。
那是九方宗小圣尊宫梧桐的信物。
有了这个保证,小厮满脸眉开眼笑,给他们记了账。
明修诣看得胆战心惊:“你你……你敢拿师尊的名号在花楼记账?”
“那又怎么了?”睢相逢十分心大,“师尊的名号十分好用,怎么,你和大师兄在外面历练这么久,一次都没拿来用过?”
明修诣面无表情:“没有。”
他们在外都战战兢兢的,哪怕衣裳破了脏了也得努力收拾得人模狗样,唯恐给九方宗、给师尊丢了脸。
但睢相逢却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在他看来,宫梧桐的脸面早在这些年被他自个丢完了,他身为徒弟就算再放肆也丢人不到哪里去了。
明修诣满脸一言难尽。
睢相逢推了推明修诣的肩膀,道:“你看啊,有你动心的姐姐吗?”
明修诣守礼得很,哪怕到了这种风月场所,眼睛也不会乱看,他正要随口敷衍,却听到帘帐内抚琴的女人素手一弹,换了个新的曲子。
明修诣记性很好,几乎在弹了几个音后就听出来了这正是宫梧桐在音律课上弹过的,且还是给霜下客写的那首淫词艳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