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无声的冷水从洛溪衍头顶泼下。
这时，门外传来几声闷哑的敲门声，而敲门的人，正是丁知朝。
覃清野一拍脑门：“完了，我好像忘了，今天丁知朝一周前和我说，房东今天晚上要找我们聊聊。”
他似有懊恼的啧了一口，看了眼丁知朝又看了眼洛溪衍：“那个……”
“你去吧，笔记，我自己看就好。”
洛溪衍声音轻的像是飘在空气里，仿佛一阵风就能散的无影无踪。
覃清野觉得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
丁知朝催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他只得对洛溪衍道别，三步两回头的离开了房间。
第60章 换座风波
丁知朝咬着牙，忍着从门口把覃清野推上车，终于绷不住骂起来：“覃清野，你又作什么死？”
上下打量过覃清野的状态，丁知朝倒吸一口气：“你是不是吃了特效药？难怪上次不肯给我，合着在这等着我呢？”
覃清野心虚一笑，向车门方向靠了靠。
“我要是没来洛家找司夜，是不是还不知道你们这样胡闹？”说着，丁知朝的语气中又掺进几分焦急，“等一小时的药效过了，你打算怎么办？”
手机叮叮的提示音打断了丁知朝的怒意，他低头看了一眼，居然发现这信息是覃清野发的。
他瞪了覃清野一眼，点开消息。
那是一份定时发送的短信：“丁医生，抱歉没有提前说。洛溪衍要见我，我在三十分钟前就吃下了和星标抑制剂配合使用的药物。
希望丁医生好人做到底，来的时候随便找个理由把我从洛溪衍的隔离间里捞出来。谢谢啦。”
读完，丁知朝的火气不降反升，又开始了新一番的狂轰滥炸。
覃清野听着，一句也不做反驳。
静静等到丁知朝说不下去了，他才开口道：“你原本要找司医生做什么？”
丁知朝白了他一眼：“洛溪衍的父母昨晚回来了，听说司夜给洛溪衍用了‘类信息素混合疗法’。”
“那法子不是瞎编的吗？”
“是，”丁知朝低叹了口气。“但司夜为了把谎圆好，统一了口径，直接将这件事坐实。他因为这件事直接触怒了他姑父，若不是他姑母，怕是到现在都脱不开身。”
覃清野一怔，他这才明白自己一直联系不上司夜的原因。
“你去见洛溪衍，也是在风口浪尖的当口上为难他。”
“我……”
丁知朝摆摆手：“算了，就算是替我担着，那老畜生也不冤。”
“老……”覃清野声音一顿，没能重复下来这个称呼。
“走吧，送你回宿舍。”
“等一下，”覃清野抬眸，对上丁知朝，“我今天能不回学校吗？”
丁知朝拉开后车门，转到驾驶位：“可以，但要是老师找家长，千万别再找我充数。我可不想再被人误会成‘年轻时犯过错’了。”
两声轻笑在车内散开，又顺着覃清野摇下的车窗传出。
夜风中，离开前洛溪衍的神情再次浮现在覃清野脑海里。
他那时，在想什么？
·
一连几天，除了偶尔在丁知朝那里听说洛溪衍还在恢复，覃清野都没再收到任何其他有关洛溪衍的消息，这让他不免有些担心。
看着和洛溪衍对话框中的单向记录，覃清野有些走神。
“覃清野！”物理老师敲了敲黑板，“复述一遍我说的话。”
覃清野起身，心思却半点也没收回。
他呆滞的站着，一如两年前每一个被老师点起的时刻，静默的不作声。
“行了，坐吧，”物理老师推过他笨拙的眼镜片，“明天考试了，都把心给我收一收。”
听着老师的教诲，覃清野却只是默默看向了洛溪衍的书桌。
进步的50名，到底该不该做……
·
月考永远不会迟到。
那天晚自习的最后半小时，所有双人桌都重新被拆分回原本单人桌的模样，覃清野也亲手把他和洛溪衍的桌子分开。
只是那一瞬间，他竟有些莫名失落。
考试的随机座位被分配下来时，覃清野惊喜的发现自己考试的座位，正是洛溪衍的桌子。
开考那天，覃清野来的很早。
这大概是两年来他第一次没有在考试时迟到，只是令他改变的那个人，今天没有来。
无意识碰过颈间那个属于洛溪衍的标记，覃清野心头一沉。
铃响过后，哗啦的翻卷子声此起彼伏。
覃清野拔开笔帽，力道卓然的写下了自己的大名。
到达每科考试可以提前交卷的时间点，覃清野就会起身离开。
临走前，他还会顺手拉过洛溪衍考试座位上的试卷，替他签上名字后一并上交。
带着洛溪衍的标记的这几天，他每天都精力充沛，几乎像个正常人。
这明明是覃清野最期望的，可不知为什么，他却没什么心情体味，甚至觉得生活缺了一角。
这样的日子一直捱到月考结束的第二天。
按照时间计算，洛溪衍的易感期应该也结束了，可他却没来迟迟没来上学。
覃清野实在坐不住，正准备下课开溜，想办法打听消息，就在下课铃声响的一刹被苏班截胡在后门口。
“大家先等一会，我们趁这个时间选一下座位。”
教室里突然一片寂静，但那安静不过一分钟，就迅速躁动起来：“什么？这就出来分数排名了？！”
苏班拍了拍手：“黄主任为了想更快知道大家的水平，带着所有老师加班加点批改。现在我们班的成绩单已经在我手上了，黄主任要求我们今天之内换完座位。”
“接下来，所有人站起来，站在过道上，我点到名字的同学可以先选自己的位置。每个人记好自己选的位置，晚自习第一节 课换一下就好。”
覃清野舔了舔嘴唇，退回了座位，紧张的盯着每一个选座位的人。
每当有人看到他这个方向时，总会瞟一眼就迅速绕开。
覃清野一开始觉得没什么，可一连几个Omega这样，他才终于回过味来。
他都近乎忘了，到现在他还顶着一个校霸的名头。
不过这样也好，按照这样发展下去，他还真有可能再和洛溪衍做同桌。
“报告。”
听见那熟悉的声线，覃清野猛地抬头望过去。
门口，洛溪衍端正的站着，等待着老师的回话。
苏班向班级里指了指：“先回去吧。”
覃清野的视线像是蛛丝牢牢粘在洛溪衍身上，可从门口走回座位，洛溪衍却根本没看他一眼。
他边皱着眉头边靠过去，用手肘撞了一下洛溪衍：“给你发消息怎么都不回我啊？”
洛溪衍指尖一动，没做回答。
覃清野嘴角一撇：“你说想见我，我去了。见完我又开始不理我，还说什么和我做好朋友，骗我的吧？”
“不是的。”洛溪衍转过头，想都没想的否定。
四目相接，覃清野这才看清他洛溪衍神情间的憔悴，还有那眼底极度明显的慌张。
作者有话说：
在搞了在搞了（顶锅盖）
第61章 想要什么，都可以
覃清野从来没在洛溪衍眼中见过那样浓墨重彩的情绪，他那双异色的眼眸里大多是无波无澜的，很少能透出他的想法。
就算是被迫失控，他眼中的欲望都隔盖着一层朦胧的雾气。
可现在，覃清野却察觉到了他的失措。就像是捧着一盏精致琉璃器件的人，忽然手滑一般。
“你……”
“刘远。”老师的点名声打断了覃清野将说未说的话。
覃清野回头看了一眼，刘远正向着他的位置走来。
看来，刘远也看出来大家不会选择他和洛溪衍这座位的实情了。
刘远和他关系这么好，想坐在他附近也是情理……
正想着，刘远竟毫不犹豫的坐在了洛溪衍原来的位置上。
覃清野的表情顷刻从惊愣不解切换成怒火中烧，就差提着他的后脖领一脚把人踢出去。
他的手还没威胁性的搭上刘远，就发现他把旁边的凳子推进了桌底，对着正在选座的某个Omega挑衅的挑了挑眉。
覃清野半抬的手掌一收，转而在手机便签里打了行字递到刘远手上：“你什么情况？”
见自己没挨打就有辩驳的机会，刘远感激涕零的开始解释：“排在我后面选座的那个梁一，一直奇怪的很。我好几次都看见他偷拍洛神，甚至见到过他拿走洛溪衍饭后的餐具。刚才我看他一直死盯着洛神的座位，指不定又想做什么。
一会你选座的时候就选你原来的地方，轮到洛神的时候，我就和他换座，保证你们小两口能坐在一块。”
刘远边打着，覃清野边看，等到他打完，他也就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看了一眼洛溪衍，又虚瞟过梁一的方向。
刹那间，覃清野竟觉得那人很面熟，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老师恰巧点到了他的名字，覃清野顺而坐回原来的位置。
就在洛溪衍准备走到全班仅剩的那个位置时，刘远却忽然举起手：“老师！我想重新选，去那个位置上行吗？”
苏班看了眼空座位，又看了眼脚步迟疑的洛溪衍，点了点头。
直到刘远入座，苏班才又拍了拍手：“成绩单学委会分到每个人手上，大家可以下课休息了。”
几乎是苏班把成绩单放在学委手上的同时，覃清野就跨到了学委身边，着急的翻到最后一页，直接横划到学年名次那一列。
确认了名次，覃清野不觉提起一抹笑意，快跑回到洛溪衍身边。
他清了清嗓子，向洛溪衍那侧移了移：“新同桌好啊，你长得特别像我小时候一个朋友，他姓洛，你们认识吗？”
洛溪衍眼底的眸光一转，落在了覃清野桌前。
迟迟等不到洛溪衍的回应，覃清野又凑近过几分：“我刚才去看成绩单了，你猜怎么？我刚刚好进步了50名。”
话音一落，覃清野终于等来了他期待的对视。
但洛溪衍眼里的光倏尔一逝，甚至不给他一个反应的机会。
“那时候你好像说要给我个惊喜的，是什么？”
那瞬间，覃清野清晰的看见洛溪衍的背脊抖了一下。
半晌，洛溪衍才偏过头，音色哑到发暗：“你想要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
覃清野齿间压紧，指尖叩在课桌边缘：“洛溪衍，你很奇怪。”
洛溪衍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声音艰难的从喉口传出：“阿……”
称呼到嘴边，又被洛溪衍收了回去：“覃清野，你有没有过……可望不可得的感觉？你觉得它离你很近，可最后却发现它其实很远……”
“有啊。”覃清野释然一笑，“说出来大概让你笑话，唯一给我这种感觉的，是你。”
往前回溯十几年，无论是活在梦里，还是被丢出梦境，覃清野最想要的从来都是一份自由。
但自由于他而言实在太过遥远，也就唯有洛溪衍，是他看上去伸手就能够到，却又好像碰不到的。
他浅然一笑，错开洛溪衍的视线，单手拉住他的手腕，向教室外走去。
洛溪衍大步跟上覃清野的步伐，逆着淡淡微风中的水汽，一路被他抓着手腕带到了三层的平台。
停平台前的栏杆前，覃清野松开洛溪衍的手腕，向院落中央的梧桐一指：“我初中的那所学校，楼前的这个位置上摆着一个邮筒。每次一下课，我就会死盯着那。”
洛溪衍扫过中心位置的葱郁，问道：“为什么？”
“要等你的回信啊。”覃清野道。
覃清野缓缓回吸一口气，往昔的回忆一幕幕浮现。
他想起看见有邮递员来时飞奔下楼的自己，想起一次次的欣喜和失落。
那时他总以为，只要再往前走一步，总会可以的。
洛溪衍怔怔道：“你只给我留过一封信，信里也没说明你的新地址，怎么可能等到我的回信？”
“什，什么？”覃清野猛地转过头，所有不可置信倾泻而下。
自他十年前离开融城，洛溪衍家的电话就再也没能打通。他尝试托人去找洛家的新号码，可每次找到的，不是空号就是没人接。
覃清野只得一封又一封的写信，写到最后，他终于崩溃的写下再不联系的狠话。
高一开学的那天，各种委屈涌上心头，将他逼仄到新校园的林子里。
在他不争气的泪水里，他等的信没有到，他等的人还是没有来。
除了意外结识了刘远那只呆头鹅，一切还是一样糟糕不堪。
可洛溪衍却说，他从来接到过信。
当结果摆在面前，倒推的思路很快将所有细节捋顺。
有人不愿意他和洛溪衍取得联系，而这个人，他恐怕也知道是谁。
覃清野摇着头，笑声中的苦涩可见一斑：“居然，白难过了。”
洛溪衍轻抬起手，却在即将触碰到覃清野背脊时失落收回。
自顾自的笑了会，覃清野转而望向洛溪衍：“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也不知道你的‘可望不可得’是什么，更不能告诉你只要心存期望，一切就都会顺其自然的得到。
但，如果你难过可以和我说，你伤心我也可以陪着你，可……能不能别再丢给我一个‘十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