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城的后颈上一片光滑,哪有?半点天胎的痕迹。
宁隐顿觉头痛欲裂,越是疼人越清醒,原本忽略的事统统明了。
他?一把推开“韩城”,轻.喘着缓缓平复。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宁隐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这里是梦。”
“韩城”笑?的如沐春风,“阿隐说什么糊涂话呢。”
“这里是幻境。”
这里是魔物的陷阱,而面前的人是季江。
可他?想不明白?,如果?是幻境,为什么不直接造出一个韩城,反而让季江来让他?窥得破绽?
“韩城”忽的收敛了笑?容,只见他?张嘴说着什么。而宁隐耳边突然陷入空鸣,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难道他?又要换梦了?
可当他?再次醒来时,依旧是在?韩府,屋子还是韩城的卧房。
宁隐动了动手脚,却惊觉浑身无力,手腕被红绸缚在?床头更是动弹不得。
什么情?况!
他?怎么又被绑了?难道魔物是有?什么癖好,就喜欢看人被绑?
正郁闷时,房门被从外推开,来者脚步很轻,一抹黄衫衣角映入眼帘。
第61章 镜中城(七)
待那人走近,宁隐心底一片清明,算是入梦以来最清醒的时候。
他没有看到属于韩城的天?胎,却看到了属于季江的齿痕。那痕迹是他留下的,没想到如今还有了凭印识人的功效。
宁隐自己理清楚来龙去脉,对上季江的目光时,显得格外?坦然?,完全?不见?本困窘态。
“阿隐,你怎么这样看我??”
魔物甚是狡猾,似是拿准了他不能?对眼前的人做出什么。
“季江,该醒醒了。”宁隐忽而?沉声道。
可无奈季江依旧沉浸在韩城的戏码中,对他的提醒并不当做一回事。
“阿隐你是不是生?病了,怎的如此叫我??”
宁隐深觉有心无力,先不说他在梦中被限制了功力,现在更是束手束脚,比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容易被拿捏。
当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们?不能?再耗费更多时间了,宁隐思前想后,下了决心。
而?他片刻的沉思在对方?看来便以为是默认。
季江依旧噙着笑,像是温润公?子,“我?让厨房做了点小食,待会儿让管家端过来,你生?病了不宜吹风,也不方?便下地,我?喂你。”
得让这小子自己意识到不对。
宁隐叹声气,“公?子,我?想你给?我?画一幅画。”
“什么?”季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有此一提。
宁隐勾了勾唇,现在的季江无论如何都画不出来一点像样的东西的,就算是在梦里也一样。
“阿隐为何突然?想让我?作画?”
宁隐微微挪了下身体,只这一点动作就让他轻.喘不止。
“公?子可愿应我??”
一双含情眸子瞧过来,勾魂摄魄。
季江眼神一暗,转身离去,不多会儿吩咐下人抬上了文房四宝。他坐在案前,盯着床上人,却迟迟不落笔。
宁隐似笑非笑,静静等待,这笔落得下去才怪。
果不其然?,只听一声清响,毛笔被丢在案上,好好的宣纸上染了一块黑。
“怎么不画了?”宁隐挑眉,全?然?不知自己这般姿态,如此神情有多撩人心弦。
季江几步走回床榻边,隐隐已经有了怒意,魔气忽然?不受控制的四散开来,对于没有法?力抵御的宁隐来说,略有些窒息。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可始作俑者却不知收敛。
为什么季江身上的魔气越来越强了?难道是被魔物勾出了体内的魔族血统。
早知他就应该拦住季江,坚决不让他入梦。
季江冷眸盯了一会儿人,却突然?笑起来。
“季江,快点醒醒,不然?我?们?都得留在这。”
季江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喃,“留在这有什么不好?阿隐如此想要出去,就不愿意多陪我?一会儿?多陪陪你朝思暮想的韩公?子?”
宁隐眼神一凛,季江不会这么同他说话。
再见?季江眼底略显癫狂之色,原本的明眸如今却含了阴霾。
莫不是季江已被魔物控制?
思及此处,宁隐冷了脸,“幻魔?”
季江径自上了床榻,躺在他身旁,两人呼吸交织在一处,分不清彼此。
“阿隐觉得我?是谁,我?就是谁。旁的先不要管,我?们?先把该做之事做了,其他的过后再提不迟。”
言罢,他擒住宁隐的手腕,低下头,将他要说的话尽数封住。
围幔不知何时滑落,遮住一室春色。
宁隐眼下是半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顶多就是咬破了他的唇,即使这样,对方?还是不肯松开他,就跟不知道疼似的。
这都什么事,他在梦里被捆两次就算了,每次还得被轻薄。
眼看着衣衫要离自己而?去,宁隐拼了力,下狠心朝着舌.头咬过去。
季江吃痛瞬间,宁隐偏过头,哑声呵斥道,“你是不是想我?以后都不见?你!”
就算是被魔物控制,季江的元神尚在,一定会听见?他说的话。
话音落下,身上放肆的动作戛然?而?止。季江愣在原地,眸子有了瞬间光亮。
“宁前辈……”
听到这三?个字,宁隐瞬间松了口气。
臭小子终于醒了。
“宁前辈,我?……”季江茫然?的看着怀里人,衣衫不整,眼含波光,脸颊泛起桃.色,再见?红唇更是娇艳欲滴,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我?知道。”
宁隐费力的抬起手,拍拍他的头,“不怪你。”
这小子醒的再晚点,他就要在梦里晚节不保了,关键还是魔物制造的梦,他可丢不起这人。
梦中的人一醒,梦便开始分崩离析。霎时间天?塌地陷,眼前所有的景象都将付之一炬。
宁隐忽觉周身灵脉运行逆转,冲破了桎梏,到达鼎盛。
居然?是恢复了全?部的功力。
他震开手脚的束缚,一手环住季江,展开结界。幻境的碎片如利刃一般在他们?身边回旋,却近不得他们?半分。
所有碎片骤然?消失,两人陷入一片昏暗之中,看不到出口。
宁隐抬手,指尖触碰到无形的织网,不碰不显,实则锋利如刃,难以攻破。
“靠后一点。”
宁隐把季江往后一推,张手召开天?炎剑,灵力由掌心流于剑身,渡上一层赤色光晕。
他猛然?跃起,旋身而?下时,剑锋直接抵在织网上,由上到下,劈开一道口子。
刹那间,流光散入,驱走了阴暗。
宁隐朝季江伸出手,后者立马紧握住。
当光芒完全?笼罩黑暗时,两人同时睁开了眼。
“殿下,您可醒了!”端琅惊喜道。
与此同时,门外?有人喊道,“醒了,老板!阁里昏睡的人都醒了!”
宁隐瞧一眼尚在茫然?中的季江,随即问端琅,“我?入梦几日?”
“整整三?日了。”
宁隐观察阁中情形,确定影山派尚未有什么动作。
但有一点他还是没有想清楚。他已经可以断定此举乃幻魔所为。此魔为魔尊座下四大魔使之一,最会揣度人心,常以梦魇控制他人。
本以为会有场恶战,可他泼梦以后,那幻魔就像凭空消失了般。
他想那幻魔对他出手无非是索要手上的四件宝器,怎的还没结果就撤退了,实在不像魔界作风。
“宁前辈,您,您感觉如何?”
宁隐转头就瞧见?季江满是担忧的眼神围着自己。
这才是他熟悉的样子。
“无碍。”
季江咳嗽一声,瞄了眼端琅,小声说道,“我?是指,床上……”
“床上?”端琅张大了眼睛,一副好奇模样。
宁隐立马瞪向季江,后者抿抿唇不敢说话了。
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殿下,哦不,公?子,方?才季公?子说的床上是什么意思?”
端琅这边还在打破沙锅问到底,不自觉间已经接到了宁隐的眼刀,自知失言,立马闭了嘴,眼观鼻鼻观心。
“影山派如何了?”宁隐话锋一转,问起正事。
“三?日内无大动作。”
宁隐斜睨着他,“现在无大动作,不代表以后没有,还不去盯着?”
“是,属下这就去!”
待屋子里只剩下两人,宁隐咳嗽两声,缓解一下寂静的尴尬。
“宁前辈,对不起,对您做了这么多事。”
宁隐闻言突然?被自己呛到,咳嗽不止。
明明是正常的道歉语气,可他一听就会回想起某些画面,顿时觉得面上无光。
季江忙替他顺气,“宁前辈您别?气着自己,有什么气就往我?身上发。我?不该那么粗糙,以后定不会让您嘴唇被咬出血的,也不会绑您的。”
“闭嘴!”
死小子有完没完了?
季江不敢再妄言,像只幼犬一样在旁望着,不乱动也不乱说。
被折腾的是他,差点被上的也是他,到最后对面的小兔崽子却像是个受害者。
宁隐不愿同他计较这些,谁让这一世,这人只有十八岁,而?他已经是个千年老妖了呢,不至于跟小孩儿置气。
宁隐如此劝慰自己,“你感觉如何,体内的魔气可有波动?”
被魔气影响,恐怕他先前递过去的那些灵力快要撑不住了。
“我?没事。”季江见?他关心自己,憨憨的笑道。
“有问题可不要逞强。”
季江乖巧应着,盯向他的唇,视线逐渐下滑,不知道想起什么,莫名红了脸,一副情动模样。
宁隐哪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随即扯开视线起了身。
“我?去,我?去问问端琅查的怎么样了。”
“可是宁前辈,端琅他刚出去查。”
宁隐开门的手一顿,头也不回的说,“少说话。”
端琅那边确实是才出去查探,可回来的也快。宁隐在阁里溜达一圈,就瞧见?端琅进了门,脸色肃然?,颇感沉重。
宁隐正色道,“出了何事?”
“回公?子,外?头表面上是风平浪静,可背地里影山派偷偷抓城中百姓,不知作何用处,对外?都推给?妖怪作祟。只因他抓的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尚未闹出大的风浪。”
与魔为伍的人,虽然?一开始会得到助力功力大增,可一旦与其相通的魔物身陨或者反悔,此人必会被魔气反噬,需吸元神来维持自身。
“影山派还在城主府?”
端琅点头道,“城主府依旧是大门紧闭,谢绝外?客。”
宁隐立时起身,“我?去一趟。”
第62章 镜中城(八)
端琅随后跟上,“属下同公子?一起去。”
“你留下来,守着此处,见机行事。”
端琅欲言又止,急的直挠头?,突然眼?前一亮,“那……季公子?问起来怎么说?”
“他……”
按理说他应该通知季江一声,可那小子?知道了必定缠着自己要同行。才从幻境出来,他又被魔物控制勾起体内不?受控制的力量,不?适宜再动武。
“若他寻我,告诉他我出去买点心?了。”
说完,他也不?管这借口季江会不?会信,直接跃身而?起出了知音阁。
宁隐施展身法?,不?消一会儿功夫,人已经落在城主府围墙上。
如今城主府外有守卫重重把守,内有结界防止外敌。
只?不?过现在这结界已经不?是问题。
宁隐一掌抵上结界,未用全力,而?是缓缓推入,伸不?知鬼不?觉没入结界中?。
前脚落入城主府院中?,后脚便有一道影子?随他进来了。
宁隐回身推掌,瞧见身后人时猛的收了掌力。
“你怎么……”
端琅到底怎么办事的?
季江嘴角噙着笑意,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宁隐,话一出口却带了点埋怨,“宁前辈还?真以为我会相信那哄骗小孩子?的借口吗?”
宁隐摸摸鼻子?,这小子?是越来越不?好骗了。
虽然他理亏,但气?势上不?能输。
宁隐故意板着脸,“胡闹,自己还?没恢复了,往这来冒险。”
“宁前辈来,我岂有不?来之理,你我生气?一契,这里是宁前辈您自己说的。”
确实是他说的……
宁隐一时无法?反驳,索性就不?管这些了,挥袖转身,“跟上。”
两人轻松避开?巡逻的侍卫队,在院中?寻得一丝魔气?。越靠近内院,气?息越重。
“他们在做什么?”季江拧眉盯住内院的影山派师徒。
冯掌门?盘坐在蒲团上,印堂发青,周身黑气?缠绕。颜刹压着两个男子?,逼他们跪在冯掌门?跟前。
两人在屋顶看的真切,那两名男子?就像是奉献给魔鬼的祭品,在血染的法?阵中?抖如秋叶。
突然,冯掌门?睁开?双眼?,血丝自眼?眶蔓延至眼?尾,甚为骇人。他只?见他一手一个,抵在那二人的天灵盖上,元神自男子?头?顶上散出,汇入冯掌门?的印堂处。
宁隐抓起一片屋瓦随手丢出,冯掌门?立时被惊扰,两名男子?的元神回归本?体。冯掌门?松手时,那两个人颓然倒地,已是昏厥过去。
“又是你们!”颜刹大?声呵斥,持剑迎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