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走进伞铺,像是想到了什么,拿了把油纸伞又退了出来。
生气归生气,该办的事还是要办,这老头虽然疯,但乐安既然能碰到他带回来,也算是因果缘分。
他走向疯老头,把手里绘着繁星夜幕的油纸伞递了过去。
“老头,你有什么遗愿未了?我可以帮你,前提是要你供奉这把伞。”
老头接过伞跳起来就用伞打了折阳的头,大喊道:
“汰!我滴乖猴孙,你是被这妖精勾了魂了!还不快到我身后来!待我收了那白骨精!”
折阳垂着眼帘,唇角勾起略微扭曲的笑,缓缓抬眼看着眼前还举着伞的老头,突然跳起来大喊道:
“臭老头,我杀了你!”
布偶猫和乐安纷纷一惊,冲上去拦着折阳。
“老板!冷静!”
“折阳!别冲动啊!”
白骨一直愣愣地站在几人身后,此时见他们闹了起来,突然微微侧头,看向了巷子尽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又好像只是无意义的动作。
一时间,总是寂静的巷子深处满是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折阳:一不小心着了道:)
荆悬:写作生气,读作宠爱。
地狱 不能让他疼
折阳被这臭老头惹了一肚子气,布偶猫带着乐安好不容易把老头带走,就怕折阳一个激动不顾因果把这臭老头怎么样。
臭老头被拖走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折阳送出去的伞,不停挥舞着,一脸的怒气。
折阳也气够呛,转身回伞铺,看到浑身上下写满无辜的荆悬更生气了。
到手的供奉飞了,还白搭一把伞。
折阳不知道,布偶猫和乐安推着老头离开,那老头却无论如何不肯走太远,就一直在巷子口徘徊。
从荆悬复活后,除了伞铺遭到两次比较危险的恶鬼突袭外,荆悬身上的地狱召纹一直算安静,没想到夜里就出了事。
午夜十二点刚过,折阳感受到房间内浓郁的阴森鬼气猛地惊醒,起身发现总是待在身边的白骨不见了。
他立刻跑出卧室,在内室蜡烛屋内看到站在原地的荆悬,以及他周遭无数从地底探出来的鬼手。
那些鬼手各个青紫可怖、指甲锋利,纷纷抓向荆悬,不断试图将他也拉下地狱。
荆悬身上的地狱召纹仿佛活了过来,在他惨白的骨架上慢慢移动,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扭曲。
室内的地面裂开了一道缝隙,殷红光芒照了出来,将室内映成了一片血红。
似乎察觉到了折阳的到来,荆悬微微侧头,骷髅头上两点红光静静地盯着他看。
他站在那里,不动也不挣扎,像是在跟折阳说着再见。
内室这么大的动静,外室的布偶猫和乐安却莫名睡得很沉,一直没有醒来。
“不行……不行……”折阳心肝俱颤,一股揪心之痛袭了上来。
他猛地上前,想要挥开那些手臂将荆悬拉出来,可那些手臂各个凶狠,不断阻挠着折阳,抓伤他的双腿,不让他前进半步。
折阳眼看着荆悬的双腿已经被手臂拉入地下,他慌忙转身,将四周点燃的蜡烛通通丢了过去。
这些蜡烛代表的都是功德,或大或小,数量聚集起来非常可观,蜡烛一落地就将那些鬼手燃烧,一时间室内火光映着地底红光,也不知哪一种光芒更胜一筹。
那些火焰十分奇特,只燃烧鬼手,周遭的家具并未被点燃。
折阳扔完蜡烛,踩在火焰里飞扑向荆悬,终于一头扎进荆悬怀里,狠狠抱紧他。
荆悬抬手缓缓搂住折阳的后背,微垂着头,仍旧是一副安静的模样。
折阳抬头狠盯荆悬,大喊道:
“你打算就这么认命了?就这样被地狱拉下去?再一次扔下我吗?九百年前你选择为烈战百姓战死,九百年后你依旧不选择我吗?”
“你要是敢下地狱,我就去作恶,也背上满身罪孽,到时候去地狱找你!”
听到折阳要去杀戮背负罪孽,一直没有反应的白骨终于动了,他弯腰用力将折阳抱起来,艰难地在火光和鬼手中往外走。
每走一步都有凄厉尖啸从地底传来,像是在指责荆悬,又像在控诉折阳。
折阳紧紧搂着荆悬,也不管他一身骨头架子将他的皮肤硌出印子,只知道抓紧。
当荆悬终于走出内室,火光带着鬼手一并消失,荆悬身上的地狱召纹也安静下来不再发疯,可仔细看去,那些地狱召纹明显更多了些。
内室燃烧的蜡烛几乎消耗一空,只有乐安点燃的那一盏还亮着幽幽烛火,虽然烛火渺小,却并未熄灭。
折阳的腿被鬼手所伤,无数细小的伤口几乎将裤子染红,从他的血肉里不断逸散出浓郁的香味,这香味对于邪祟来说就是最大的瘾。
不消片刻,伞铺外就聚集了不少恶鬼。
折阳太过疲惫,在荆悬抱着他走出内室时晕了过去。
荆悬将折阳轻轻放在躺椅上,缓慢摇晃着。
作为极厄邪祟,比起被挡在伞铺外的恶鬼,荆悬能从折阳身上闻到更加馥郁的香气,这香气无时无刻不在勾引着他、诱惑着他,让他几乎要忍不住咬上一口……
可比起咬上一口,似乎有更重要的事吸引着他。
白骨歪了下头,似乎有些迷茫。
他只剩下一半的魂灵让他难以做出太复杂的思考,他的一切行为全都源于本能。
伞铺外叫嚣的恶鬼让他想散出黑雾一次性吞噬个痛快,折阳身上的香味让他更想将折阳也吞吃入腹。
但他一直没这么做,他隐约知道吞噬恶鬼会让折阳不高兴,至于吃掉折阳……
他缓缓低头,诡谲可怖的骷髅头靠近,苍白细长的手指骨缓缓触碰折阳轻颤的睫毛,从睫毛划过折阳挺翘的鼻尖落到软糯微粉的唇畔上。
入手的触感柔软的叫人惊叹,骷髅头一点点靠近,最终停在距离折阳几厘米的位置。
他不想吃掉折阳,这会让他消失。
白骨的脑海里莫名浮现出这样的念头,比起吃掉折阳,他更想亲吻他、碰触他,还有更多、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
可是……
白骨抬手碰了碰自己裸露在外的森森白牙,他没有嘴唇无法亲吻折阳,没有皮囊无法更轻柔的碰触折阳。
他不该是这副模样。
白骨视线向下,看向折阳两条血迹斑斑的腿,腿上伤口已经飞快愈合,只剩破烂裤子上的血迹。
他厌恶折阳身上留下这种鲜红的颜色,他指尖探过去,轻轻碰了碰原本伤口存在的位置。
折阳很早就感觉不到疼痛了,与疼痛一起消失的还有味觉。
此时白骨轻轻碰着折阳的皮肤,混沌的脑海里清晰地印着一句话。
折阳怕疼,不能让他疼,谁都不能让他疼,他自己也不行。
天蒙蒙亮的时候,折阳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睁眼就看到了距离极近的一张人脸和一颗猫头。
“……有事吗?”折阳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乐安立刻递过来一杯水,满脸担忧:
“老板,你怎么样?”
折阳起身,看到荆悬安安静静站在他身后,松了口气。
布偶猫问道: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和乐安早上醒来看到内室的蜡烛掉在地上全灭了,你裤子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受伤了?那么大的动静为什么我一点没听到?”
折阳摇了摇头,喝了几口水不想多说。
乐安见折阳醒了,转身将伞铺外的卷帘门打开,刚推开玻璃门,就是一声尖叫。
折阳、布偶猫纷纷冲出去,看到门外的情景也是一惊。
只见伞铺门口掉落了数十只小鸟的尸体,应该都是附近的麻雀,小身体都被撕碎了,身上遍布着阴森鬼气,显然不是人为的,而在伞铺对面的墙边,靠坐着昨天被赶走的老头。
那老头还拿着折阳给的伞,浑身也被鬼气伤得破破烂烂,眼看着就要魂飞魄散了。
布偶猫走到那堆小鸟尸体边挨个嗅闻,说道:
“气味很杂,昨夜应该来了不少恶鬼,但是里面……没有荆悬的气息。”
布偶猫说着看了折阳一眼,又看了看一直紧跟在折阳身后的白骨。
今早它就觉得这白骨似乎更听话了一点,甚至没阻止它和乐安靠近折阳。
折阳听到布偶猫的话并不意外,他从一开始就没怀疑过荆悬。
倒是那个老头让他有些意外,那老头明显是半夜跟那群恶鬼厮打过的,他一个刚死不久的鬼魂,没什么能力,这下被撕咬的破破烂烂,要是不管他,怕是撑不了多久。
“这位……爷爷,您没事吧?”乐安走过去扶起老头。
老头本来就有老年痴呆症,这会儿脑袋更不清楚了,拿那把油纸伞当拐棍用,哪怕快消失了,双眼依旧炯炯有神,看到折阳和身后的荆悬踉跄着还要冲上来。
“白骨精!放开、放开我猴孙!”
“猴孙莫怕!妖怪都被俺老孙打跑了,待我降服那白骨精,你就安全了!”
折阳闭了闭眼睛,这臭老头到现在还没忘记这茬。
布偶猫抖了抖胡子:
“他这是……在保护折阳?为什么?”
正在这时,隔壁一直空着的商铺卷帘门突然被打开,折阳听到动静猛地将荆悬推进伞铺。
老头手里的伞和乐安手里的不同,被他拿在手里,普通人看不到。
有个青年从隔壁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地小鸟的尸体惊呼出声。
“这是怎么回事!”
青年皮肤很白,十分瘦弱,似乎身体不好,走几步都要喘一下。
他先是看到小鸟尸体,又看向折阳,对折阳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是隔壁新搬来的,我叫蒋暮,阿阿阿阿嚏……”
自称蒋暮的青年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不好意思的后退半步说道:
“啊,抱歉,我前几天夜里在这里睡了一晚,不知为什么晚上特别冷,就感冒了,一直没好……”
布偶猫竖起耳朵,心想前几天晚上不就是白骨不停散冷气那晚吗?这人也是倒霉。
有外人在场,布偶猫不能说话,乐安扶着老头两个鬼魂普通人也看不见,蒋暮见折阳没打算理他,有些尴尬的又去看地上的小鸟尸体。
折阳向来不是什么热络的人,他转身回伞铺,临走时给了布偶猫和乐安一个眼神。
乐安眼睛一亮,立刻扶着老头走进伞铺,老头虽然虚弱还不忘一口一个“妖怪”、“白骨精”的叫骂,好在他一个鬼魂,叫骂声蒋暮听不见。
蒋暮也只是觉得身边突然吹过一阵冷风,抖了抖手臂,看向地上散落的小鸟尸体,眼神悲悯,弯腰去捡那些尸体。
“这是谁干的呀?这么残忍。”
门外蒋暮怎么样没人管,乐安重新将店门锁上,跟着折阳去了内室。
折阳翻出之前制作锁魂符的竹片,滴了血上去做了一片固魂符拍在了老头的脑袋上。
“魂魄虽然稳住了,但坚持不了多久,他这样子应该是有什么遗愿未了,所以一直不愿意转世离开,要是等固魂符失效了,他还不愿意走,就只能魂飞魄散了。”折阳说道,神情冷淡。
可乐安站在一旁,却莫名觉得在折阳那双漆黑的眼眸深处,藏着隐藏很好的悲凉。
像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老头,又像是因为其他什么。
兜兜转转,事情回到了原点。
折阳看着重新精神起来拿着油纸伞挥舞的老头,问道:
“你的遗愿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荆悬:想亲亲……
折阳:你先长个嘴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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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见 你先长个耳朵再说吧
魂魄稳固住的老头更不听话,哪管折阳问了什么,就知道把一把油纸伞当金箍棒耍。
荆悬起初还安安静静的待在折阳身后,在这老头第不知多少次想挥着油纸伞冲过来后,他全身黑雾暴涨,倒是没把老头怎么样,而是直接把折阳全身裹住,挪到了他身后,一副保护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