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阳看了眼乐安,乐安立刻领着陶雨诗去内室了。
可陶雨诗也开始不太对劲,她抱着自己蜷缩起来,喃喃自语着:
“安安,魏老师怎么不理我呀?他怎么跟我爸妈和那些同学、老师一样不理我?”
乐安急着解释,解释的乱七八糟,心里乱成一团麻。
外室,折阳看着站在面前的魏微,又看了眼他一排系错位置的西装扣子,说道:
“是你。”
魏微直接拖了把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了上去,言谈举止一点都没有了平时的斯文有礼。
“是我啊,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想要见我么。”
折阳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魏微,转身又去打量店里的伞,并没有找到一把适合魏微的。
魏微有点不耐烦,跨坐在椅子上,不停晃悠着,椅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实在刺耳。
“有屁就放,要找我不是有事吗?怎么我来了又哑巴了?”
面对魏微无礼的态度,折阳倒是没什么反应,他见过太多的人和事,这会儿还懒得和魏微生气。
他不生气不代表荆悬不生气,荆悬脚下黑雾瞬间铺开,将魏微包围住,黑雾逐渐侵蚀着魏微身体里的鬼魂。
荆悬没想吞噬他,就是想给他一点教训。
魏微一下子把双腿缩在了板凳上,挺高一个男人,缩着双腿用手臂抱着,求饶道:
“行了行了,是我不对行了吧?你们这儿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动不动就伤人呢!”
折阳撑开一把空白伞面的油纸伞,翻出速干颜料,开始在伞面上绘画。
“你是人吗?”
魏微吃瘪,不说话了,继续“嘎吱”他坐着的椅子,他似乎知道折阳正在画着的那把伞是给他的。
折阳画得是简笔画,不精美还有点粗糙,两个小孩手拉手,面前是朝阳背后是阴影。
“我以前以为不想离开的是你,没想到我猜错了。”折阳一边画一边说道。
晃动椅子的噪声停了下来,魏微双手撑着椅背,像是在回忆,脸上又带着点嫌弃的模样。
“我是他哥,我们是双胞胎。”
“他胆子小,人也长得比我小一圈,从小就总受欺负。”
“我们家穷,我爸短命鬼一个,死得早,就剩一个寡妇娘,带着两个吃不饱的小子,日子不好过。”
“后来村里来了户有钱的肥猪,看上我妈了,追求不到就想明抢,把我们两个装麻袋挂井上了,用我们威胁我妈从了他。”
说到这里,魏微身上的黑气越来越浓郁,他本就是厄,此时神情狰狞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折阳放下笔,轻轻握了下荆悬的手。
“把伞铺罩住,记住,别吞了他,能做到吗?”
荆悬低头,黑眸里映着折阳,突然弯腰凑了过来。
他也没有凑得太近,就离折阳半米的距离。
折阳缓缓眨了眨眼睛,开始装傻:
“怎么了?”
荆悬垂眸,视线落在折阳泛着粉的唇上。
“奖励,三个,一个都没给。”
折阳抿了下唇角,心想这骨头架子居然还记得,这些天荆悬都没提这事,他还以为荆悬早就忘了。
魏微也看着他们,脸上的神情越来越狰狞,显然马上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内室里,陶雨诗的哭声也越来越大,她也受到了厄气的影响。
折阳只能伸出食指,轻轻按在了荆悬的唇上。
他靠近荆悬,轻吻在了自己的手指上,说道:
“这算是第一个奖励。”
吻刚落下,荆悬就撑开了巨大的黑雾,将整个伞铺包裹在里面,黑雾里的厄气浓郁到让魏微窒息,也压制住了他即将控制不住地魂灵。
折阳后悔,想收回手指,又被荆悬握住了指尖。
荆悬低头,用自己尖尖的虎牙磨了磨折阳的指尖,他的动作太轻柔了,反而让折阳觉得很痒。
“你骗我。”
荆悬说得很缓慢,但是语气很认真。
“这不算,不算奖励。”
“这是我应得的。”
折阳立刻抽回自己的手指背在了身后,一手握拳,将被荆悬咬过的指尖捏了捏,开始转移话题,问魏微:
“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
魏微笑了起来,笑得又难看又扭曲,两行血泪流了下来。
“然后?然后我妈从了。”
“当着我们的面,被那个肥猪玷污了。”
“吊着麻袋的绳子太细了,根本撑不住我们兄弟两个……”
“后来绳子断了,魏微抓住了上面一头,一手还扯着我。”
“我吊在井里,只听到我妈的哭喊,她两个儿子快掉进井里淹死了,可她被压着,挣扎不了,也救不了我们。”
“那绳子实在是太细了,魏微自小身体就不好,我知道他撑不住的。”
“是我自己松手的……那井水太深了……又深又冷。”
“我死了,我妈也死了,活生生被那个肥猪带着那群人给……”
“就剩下了魏微一个人,他一个人,那么小,根本活不下去……”
折阳慢慢给伞面上的太阳涂抹上澄黄的色泽,垂着眸看两个小孩身后的影子。
那影子又长又黑,像是不断将他们拖向地狱的恶鬼。
“所以你就选择了附身,对吗?”折阳问道。
“是,这么多年,一直都是。”
“我一开始以为他没发现……他一开始惊慌过,后来他开始学习心理学,主攻人格分裂,我以为他觉得自己得了人格分裂……直到你的出现。”
“我并不能一直保持清醒,他似乎抓住了一些规律,他背着我做过一些身体检查,他知道自己身体不行了,但是他隐瞒了所有人……包括我。”
焦?
糖?
独?
家?
整?
理?
“就连他主攻人格分裂都是演给我看的,为了让我安心的附身在他身上。”
“我弟弟太傻了,从小就是,又傻又弱。”
折阳还在看着伞面上画的两道黑影,最终他选择将那两道黑影掩盖了去,画上了一片花海,花海的尽头站着一个女人,慈眉善目,是两个小孩子的妈妈。
“你杀了人。”折阳说道,他全程没有抬头看魏微。
魏微沉默了许久,血泪顺着脸颊不断滴落,滴在椅背落在地上,形成了一片血洼。
“是,我杀了人。”
“当年那些欺辱过我妈的……那些人我都杀了,他们死得一个比一个惨……”说到这里,魏微露出了十分畅快的笑容。
“我不后悔,从来都不后悔。”
折阳终于画完了伞面上的画,他看着上面的花海、朝阳和一家三口,轻轻吹了吹伞面,抬头看向已经不成人样的魏微。
“那么陶雨诗呢?你杀了她吗?”
魏微的脸色不仅扭曲沾满血泪,他的皮肤表面也开始闪现地狱召纹。
听到折阳的问题,他觉得不可思议。
“我杀一个学生做什么?当时我刚好是清醒的,我只不过看她淋着雨,送了她一段路而已。”
折阳不置可否,并未继续追问这个问题。
因果是不讲道理的,恶人自有天诛,若是扰了因果,总是要受罚的。
折阳转了转手里的油纸伞,突然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魏微只是他弟弟的名字,他还从没有问过他这个做哥哥的名字。
“魏笑。”
魏笑轻轻笑了起来,他一脸血泪、满身地狱召纹,笑起来虽然看着可怖了点,可一双眼睛却挺明亮、阳光。
他本该有个普通的人生,本该是个普通的人,可能大大咧咧的,可能还有点阳光帅气。
可他死得太早了,遇到折阳的时机也太晚了。
“魏笑,你有什么遗愿吗?”折阳再次问道。
魏笑并没有说要继续逗留尘世之类的话,他自从知道他的存在对魏微的身体产生影响,甚至会导致魏微早死后,他就打算离开了。
所以他只是继续笑,又开始晃悠他坐着的椅子,“嘎吱嘎吱”的,声音特别讨厌。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魏微要是来找你,你就跟他说……我去天堂了。”
折阳合上油纸伞,递给了他。
“虽然地狱里只有磨难,但你们下辈子会重逢。”
“你就当……等一等你弟弟吧。”
魏笑接过伞,紧紧攥在手里。
他起身,突然冲着折阳弯腰鞠了一躬,也没说谢谢,转身就走了。
“我希望魏微醒来的时候,是在家里。”
折阳正轻轻叹气,荆悬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他转头,见荆悬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蜡烛屋里的一支蜡烛瞬间燃烧殆尽,折阳愣了一瞬,下意识地看向了荆悬的那个地方。
荆悬握着折阳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说道:
“我长好了。”
“奖励,三个。”
作者有话要说:荆悬:你以为我忘了,其实我没有。
折阳:好家伙,在这儿等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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惧内 动物尾巴怎么用
折阳微笑, 一根一根掰开了荆悬的手指,说道:
“既然你全部都长好了,不如我带你去买几身新衣服?”
折阳掰开了荆悬的左手, 荆悬的右手就要握上去, 两个人较劲一样,光是牵手、掰手就折腾半晌。
陶雨诗隐约听到几句, 忍不住凑了一个热闹:
“奖励?是什么奖励?好吃的吗?我也要。”
陶雨诗话落,荆悬缓缓转头看向了她,深黑的眸光将她锁定,似乎只要她再敢多说一句,就瞬间让她魂飞魄散。
乐安一个鬼魂都快吓散了, 立刻把陶雨诗扯走。
“她不知道什么情况,闹着玩的……闹着玩的……哈哈……哈哈……老板你快哄哄白骨呀!”
虽然荆悬已经长全了,可乐安来的时候他就是一副骨头架子的模样, 她还是习惯叫他白骨。
陶雨诗本来不懂, 但她机灵,黑溜溜的眼珠子在乐安和折阳、荆悬之间来回转悠,立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一副我说错话的模样,紧接着扯着乐安跑去了外室看电视剧, 还不忘给两个人都塞上耳机。
折阳依旧微笑着,一把扯开了荆悬的双手站了起来。
“走!买衣服去!”
荆悬长眉微皱,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走出门的时候还是大白天,荆悬看了眼头顶的日头,不知想了些什么。
折阳说给荆悬买衣服就真的是买衣服, 他活了这么久,品牌之类的对他来说都是身外之物, 他买衣服主要看的是质量和舒适程度。
两个人手牵手在商场里逛,不少人偷偷拿手机拍他们。
折阳甚至有点后悔,早知道给荆悬戴上头套好了,总不会这么吸引人。
他其实不知道,那些拍照的人哪里是只拍荆悬,拍他的也不少,折阳年少时一直待在深宫里,身边又只有荆悬在,导致他的审美上限很高,从未觉得自己的外观有什么过于特别的地方,也就是一般人长相而已。
况且……长相这种东西,有时候并不会让他得到什么帮助,甚至会让人觉得他软弱可欺。
荆悬毕竟是作古九百年的人了,对商场里的一切都感到新鲜,他天生聪敏,哪怕只剩一半魂灵,跟着折阳转了几圈也明白得差不多了。
正在折阳给荆悬新买的衣服付钱的时候,荆悬突然冲折阳伸出手,目光就看着折阳的手机。
“怎么了?”折阳一时间没明白荆悬的意思。
荆悬摊开手掌,更往前伸了一伸,简洁地说了一句话:
“钱,我要钱。”
现在都是手机支付,折阳也没带现金,他只能领着荆悬出去,一点点解释给他听:
“你要是有什么想买的,带我去,我去给你付钱。”